第十七章:坐论大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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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关羽的效忠,苏佩大喜,干脆摆出和关羽秉烛长谈架势。他找来一个木板,用木炭开始在木板中心偏右侧画出巴掌大小的一个地域,形如突出张开大嘴的怪鱼。苏佩县标出东南西北,此鱼正好口张着朝东。关羽看帮不上忙,干脆就在旁边叉手茫然地站着。
当苏佩在此怪鱼状的东西上标注“司隶”,关羽才知道苏佩想干什么,马上俯身过来。再看时,苏佩已经在此鱼身上从尾部至口部画出一道线来,宛如中轴,并从北部的鳍边缘画下来一道线,和中轴线相交。然后将相交的地方线条补圆润后在折线上标明“黄河”,再在尾部的地方标明“渭水”,然后开始将这个鱼网格化,分别从东北向西标明“河内郡”、“河东郡”、“左冯翊”、“右扶风”、“京兆尹”、“弘农郡”、“河南尹”然后再转回到东南部,并在河南尹西北部圈出来拇指大的一个地方标上“洛阳”。
关羽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冒出一句来:“这就是司隶?”
“然!”苏佩心情大好,于是也俏皮起来——当然,关羽未必以为这是俏皮的应诺。
苏佩指着鱼鳍部上的一个位置:“喏,我们现在就在这里,距离洛阳四、五百里。”然后他又在附近画了个小圈,写上“解县”。
关羽大觉有趣,问道:“那其它郡如何?”
苏佩看了看关羽:“你太贪心啦,你现在连司隶都没有完全弄清楚呢,做人得踏实点。”
关羽脸一红,连忙谢罪。
“这就是司隶,也就是当今汉室的都城所在。”苏佩侃侃而谈,“看此七部形状,此实为一鱼尔。常称绝境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汉室积弱,难道真是如此吗?”
此番言论委实有些牵强附会,但身处东汉末年的关羽自然是不能分辨这些,反而面露思索状。
苏佩趁势将各郡郡府大致所在的地方都标出来,并将一些河流和山岳略为提到。然后开始关于司隶各郡进行了一番讲解。关羽大为新奇,听得津津有味。接下来苏佩开始将司隶附近从东北起周围各州标出来,如冀州、并州、凉州、益州、荆州、豫州、兖州。最终将时下整版地图画了出来,对各自州又详细解说一番。
苏佩每指到各州郡,便对该郡豪门世族概要提示,如汝南袁氏、颍川陈氏、荀氏、沛国夏侯氏、幽州公孙氏、等,还是关羽提起河东卫氏,苏佩才想起史称蔡琰先嫁河东世族卫家,想来正是此世族。苏佩对关羽谈到如今天子势弱和各大豪门世族并立有莫大的干系:天子政令未能通达,世族不可辞其咎。因为天下财货大多集中在豪族手上,朝廷即使有善政也无力实行。而贫富差距增大,平民怨望渐长后对朝廷自然不信任。而各州郡盗匪不能禁,普通人连人身安全都不能保障,自然先是恐慌,等得有人登高一呼,应者自然云集——因为危险自然会让人本能地聚集在一起以图抵御。待得有心怀叵测之人领头作乱,防御的势态便会自然演变为攻击的形势。
虽然接近乱世时不能治学,但各类学说思想在此时也会寻机有所诉求,各种难关思想冲击下,人心惶惶。比如时下太平道在平原郡的作为正在于此。张角托以黄、老之术,以典籍《太平要术》为纲领,以和下层平民共享太平为愿景,手段上用道术来蛊惑人心。关羽虽风闻有太平教,但虑不及此,听苏佩一说,豁然开朗。但苏佩并没有指明太平道注定会失败,因为道家的施政纲领如空中楼阁,美则美矣,但没有基础。而经此大乱,道家即使有还能延续,也会给佛家创造出生存空间来从而发展出大批的信徒。佛家自明帝时便踏入帝庭开始绽露头角,而此时尚不彰显,不过是寻求机会罢了,而战乱这种东西则是最好的机会。自从摄摩腾、竺法兰在明帝年间入主白马寺以来,佛家便潜心转译经文教义。如安世高、支娄迦谶、竺朔佛正是此代的佼佼者。安世高自从建宁末年便离开洛阳在南部游历,而支娄迦谶和竺朔佛则正在洛阳译经。这些传薪者,无一不是心志坚定的佛徒众,对于佛法普及有着狂热的信念。
再对和异族交界的郡县,苏佩将各夷族如羌族、山越、鲜卑、乌桓、标注出来,一一说明这些民族的特征:如北方擅长骑兵作战,南方则大多为步兵和弓箭射手等。最后苏佩指着幽州、并州靠近鲜卑的地方:“此处此时朝廷正在和鲜卑交战。我从京师出来的时,朝廷正派夏育、田晏、臧旻三人出征鲜卑。”苏佩指着很大一片地域:“按照恩师的说法,此鲜卑占有了原匈奴的领土,并拥有十倍于原匈奴的甲兵,夏育这厮竟然说用‘一冬二春’便能擒灭鲜卑贼寇,分明是将不明所以的圣上拉下宝座的提议。我估计败讯不日将传至洛阳。兵者,向来是国之利器,不能轻易示人,不战则已,战必胜。若为夷族窥得弱处,则乘势而起,兵祸一起,我族存亡危在旦夕,而非刘氏宗室天下易主那样简单。”

关羽看看也扼腕叹息。
苏佩看了看关羽:“一般来说,改朝换代最快也要三十年方能竟全功。而我们如果未雨绸缪,估计平内乱可以缩短一半。有十年时间与民修养生息,区区鲜卑何足惧哉。天假我时,并予我良将,我中土定不再受此獠荼毒!”
关羽看得出神,沉吟片刻,忽然俯首下拜:“得遇英主,臣三生有幸,为此远望,臣愿肝脑涂地追随君上!”
苏佩知道此时关羽方全心归顺,即便是刘备现在出现如何哭哭啼啼央告襄助重兴汉室,关羽已不会动心,因为他有更高的追求,已远非偏安中原一隅称王称霸所能替代。苏佩已看出关羽此人,自恃文武全才,即便是使其折服,也必须让其有更远大的目标抱负才可能笼络得住。按照太师父的招数小试一番,果然奏效。
苏佩赶忙扶起关羽:“关大哥快快请起。你我如今只宜潜行为商人,请以‘少爷’呼我即可。依裴伯伯作先例,我称你关大哥。”关羽只好同意。
呆得两日,天气放晴。苏佩等人便又启程继续向杨村进发。关羽执意要将苏佩为其讲解天下大势的四尺见方的木板买下来带走,店主见此人气宇轩昂,为此图不畏旅途携带艰辛,干脆赠给关羽了事。自此关羽每到歇息便将带有地图的木板取出来慢慢将这些标志用尖刀刻了上去。
苏佩为了快速行路,干脆和小黑打商量让关羽乘上去,马车上只有苏佩和裴壮士两人。关羽见能驾驭宝马,很是兴奋,但小黑虽然走在前面,但只要看不到苏佩他们的马车就不再往前,关羽也没有办法,只好前行一段再在前面等候苏佩二人赶上来再走。好在关羽歇息的也有事情干,倒也不觉得有何不妥。苏佩见小黑恋主的举动暗暗称奇,于是对关羽说今后留意有合适的骏马将会为其准备一匹,关羽自是高兴万分。
自从关羽说要追随苏佩,便谨慎守礼,凡事都先问苏佩的意见。裴壮士大为惊讶,试着讽刺了关羽几句想刺探一下虚实,但关羽并不介意,依旧故我,弄得裴壮士大为没意思,只好作罢。再看关羽手中被画得乱七八糟的木板,裴壮士只好解释为这个好小伙子被小怪物给迷惑了,现在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所以只好什么事情都得问苏佩的意见。不过再看二人对自己都礼貌有加,他大为得意,便以长者自居,常常在外人面前摆出翼护二人的样子来,苏佩、关羽二人也大为感激,因此老、青、幼三人甚是融洽。
行得一日便来到平阳。平阳此地本是尧帝定都所在,一马平川,最是适宜居住,因此开发程度比起其它地方自是不同。此地又是前汉两个有名的大将军卫青和霍去病的籍贯所在,因此本地的人提起这些都一副“与有荣焉”的架势。此时已是九月下旬,秋高气爽。秋收的黍类的秸秆还在地里,一派秋色让苏佩十分惬意。
行至平阳城内,一派繁华景象,苏佩干脆让裴壮士去询问各类交易的物价,自己和关羽在市集上闲逛。苏佩正和关羽悠闲地看着街景闲逛间,忽见一彪人马迎面而来,周围的人纷纷让道。苏佩愣神间,来人已经到了眼前,马只朝苏佩踩过去。苏佩转念间已蓄势待发,但此时关羽已经闪电般伸手将马的辔头拉住,稳如泰山,只见马前蹄硬生生被定住后,马尾部被打横趔趄了一下才站住。只见马背上的人狼狈地伏在鞍鞯上才没有摔下来,饶是如此,马背上锦衣年青人的英雄冠已经掉落在尘埃里,脸色吓得苍白。喘得一口气,马背上的公子举起马鞭便朝关羽劈头抽过去,关羽大怒,涨红了脸一把将鞭梢捉住将此年青人如小鸡般拽了下来,此举动周围人一片哗然。
“大胆狂徒!”边上围上来一伙家丁,“敢冒犯卫家三少爷,不想要命了吗?”
关羽散开马缰绳,将此年青人提在手里,再看身边的苏佩并无损伤,才舒了口气:“哼,幸好苏少爷无碍,否则杀了尔等又如何!”左手一掷,锦衣公子腾空飞起来摔向这帮家丁,家丁们只好去接,但怎么接得住翻滚着的惊惶的张牙舞爪的少爷,于是都摔成滚地葫芦。
“有种留下姓名来,我们河东卫家奉陪到底!”色厉内荏的家丁远远地喊道。
苏佩拉拉关羽的袍袖:“不要误了正事,小不忍则乱大谋!”
关羽忍住量出名号的冲动,冲这这帮人比划了一下拳头,吓得这伙人落荒而逃。
周围的人见关羽和苏佩二人是远乡人,都远远地看着。有好事者远远地朝他二人喊:“好汉子,河东卫家三少爷卫辉都敢碰,有种!”
苏佩和关羽相顾愕然——正说豪门世族,竟然就惹上了豪门世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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