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寡义往往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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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情场这种见不着销烟却杀机四伏的战争游戏中,妄图征服相差不止一个级数的对手,都不是智者所为,要么伤痕累累,要么干脆死无葬身之地。童话版王子和公主相遇之后的最终结局总是过上了幸福生活,如果是这样,陈道藏会死皮赖脸跟这个冷美人套近乎,只可惜陈道藏已经十多年没有去翻童话故事。
绿如蓝餐厅,幽雅而精致。
冷美人预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终于还是没有跟陈道藏发生交集,她端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的酒杯,杯中液体如血,灯光下摇曳出醉人的细微涟漪,她望着远处连觥筹交错也带着内敛意味的男男女女,嘴角勾起一个冷漠到让人以为是刻薄的弧度。
能够混到这个层面的,没有点城府和心机根本就是痴人说梦,这里即使是那类父母是省市高干的公子哥,也都耳濡目染下带着父辈们的谨慎,公子纨绔就等于没有智商只会惹是生非欺男霸女?那一定是yy小说看傻了。
她左手两根手指夹着那根陈道藏抛给她的利群烟,轻轻摇晃。不知道该嫉妒还是该羡慕这个女人,即使不说话,她也有种让人浑身不自在的上位者气质,就好像那种身居高位几十年的老人不怒自威,虽然她比不得那类老狐狸,但足够让胆小的男人望而生畏。
“沐小姐,是不是觉得这种聚会有点无趣。”女人对面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相貌不算出色,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一身阿玛尼西装一块伯爵手表就增加不少印象分,难得的是他笑起来的时候表情就会很丰富,一个笑起来好看的男人,是可以降低女人戒心的。
“不会。”
被称作沐小姐的冷美人面无表情道,如果一个人从小就开始应付这种性质的聚餐,那就逼不得已地去学着从中找点乐趣,例如她父亲就能够边念稿子边想着接下去的高尔夫友谊赛,而她的哥哥则能够在与长辈们正儿八经谈论财经时事的时候想着前一天晚上那个与他一夜情的女人。
她的冷淡恰好跟对面男人构成鲜明对比,浅浅喝了口红酒,她犹豫着是不是要把那根利群点燃,她包里有包刚刚拆开的女士烟和一只zippo打火机。她瞥了眼这个估计在杭州算有头有脸的大少,虽然依然能够保持笑脸,但比起最早也僵硬了不少,估计是被她的冷淡打击得不知所措,聚会从开始到现在也将近两个钟头,她说的话加起来愣是不超过十句。
“抱歉,我先离开一下。”她拿起挎包带着礼节性的歉意道。
那位心灰意冷的杭城公子哥勉强地笑了笑,站起身,想要最后绅士一次地将她送出去。
“不需要送我。”
她轻笑道,主动伸出手,一触即松地简单握了一下手,含有深意地说了句话,“我哥近期会来趟杭州,如果你有擅长做私募基金的朋友,可以跟他联络一下,到时候你就说这是我告诉你的。”
她看着这个男人那明明很兴奋狂喜却苦苦压抑的镇定,心中冷笑,擦肩而过,也许是见了太多的伪善和欺诈,她对这类城府有着本能的憎恶。
可憎恶归憎恶,表面上的功夫却必须做足。
这就是所谓的无奈吧。
走出隐楼,她坐进那辆黑色奥迪,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猛然发现手指还夹着的那根利群烟,啪,清脆的zippo打火声,点燃这跟来路有点诡异的陌生香烟,烟雾悄悄缭绕开来,第一次抽烟的她自然又是咳嗽不止。
她自嘲一笑,自言自语道:“女人抽烟,就跟女人从政一样,是件多少会让男人无法接受的扫兴事情吧。”
………………
杭州的酒吧起码在11点以后才算有感觉,12点才到**,就像一个深谙**的老手,坚决不早泄。但陈道藏这一桌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因为商朝今天喝酒的变态状态直接导致他们提前透支了预算。
“口袋里还剩多少钱?”脸颊绯红近乎妩媚的商朝望着满桌的酒瓶笑道,有点不仗义的幸灾乐祸。
“十七块。”
陈道藏苦笑着摸索半天,终于将全部家当都掏出来,一张十块纸笔,一张五块加上两枚硬币,在隐楼这种讲究刷卡消费的地方寒碜得令人发指。
“这就不仅仅意味着你接下来一个月要吃泡面,还说明我们没钱坐车回去。”商朝灿烂笑起来那双眸子尤为迷人,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他的手心已经因为酒精过敏而通红,手臂也浮现红斑。
融子喝酒不伤面,看不出异样,不过神情愉悦,有兄弟,有酒喝,这样的生活他没有理由不高兴。车?房?女人?他看不出这些狗屎玩意有什么值得奢望的,即使拥有,也都是属于一些他在几秒钟内就可以扔掉的东西。

“你们两个介意散两个钟头的步回去吗?”陈道藏大笑道。
“又不是第一次,你要让我坐车回去我还浑身不自在。”商朝不以为然道,他属于那类喝酒越喝越清醒的怪胎,虽然身体早就抗议,但神智却比平时更加清晰,手心紧握的那块殷商龟壳带给他一丝丝凉意。
三个人走出隐楼,那个最初被商朝心灵重创了一次的帅哥似乎并没有制造麻烦的想法,这倒是让融子小小失落了一下,世界上有比喝完酒再跟兄弟一起打场架更惬意的事情吗?
“来首歌吧。”商朝笑道。
“滚。”
陈道藏叼了根烟笑骂道:“本大爷从来都是卖身不卖唱的。”
“许巍的《故乡》,就是我们小时候你特喜欢吼的那首。”商朝也不跟陈道藏打屁,他知道这厮的脾气,单刀直入才是最有效的手段,玩小聪明就会落了下乘。
“《故乡》?唉,小时候以为装深沉会弹一手吉它会吼几首沧桑弹的歌就能够骗到mm,后来才知道唱中文歌再好也难把到美女,所以尽学些英文歌法语歌,这《故乡》不知道会不会跑调啊。”陈道藏感慨道,三人并排走向杨公堤路,其实隐楼总给陈道藏一种荒郊野塚的错觉,每到夜晚便群魔乱舞。
“少废话,给大爷唱!融子,这家伙要是敢不卖唱,你丫就给我打。”商朝笑道,学着电视中那类逼良为娼的纨绔子弟语气,倒也惟妙惟肖,只可怜融子变成了纨绔身边的跟班。
“天边夕阳再次映上我的脸庞,再次映着我那不安的心,这是什么地方依然是如此的荒凉……”
陈道藏扯开嗓子吼起来,这类歌就跟黄家驹的歌一样,如果是斯斯文文唱,就没有了味道。
不否认,叼着烟,声音沙哑唱着《故乡》的陈道藏此刻确实有那么点味道。
沿着马路,陈道藏吼着歌,商朝把玩着那块有几千年历史的古老龟壳,而融子则双手插在裤袋中耸着肩膀跟在他们后面。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他们都没有发现后面不远处一辆奥迪放慢速度尾随。
等到陈道藏把许巍的《故乡》、黄家驹的《光辉岁月》以及刘德华的《笨小孩》都嘶吼完毕,那辆车窗一直拉下的奥迪才加速开到与他们并排,里面那个冷美人朝陈道藏开口道:“上车。”
陈道藏愣了一下。
她看到满是酒气的商朝和融子两人,微微皱眉,补充道:“不过只能是你一个人。”
陈道藏毫不犹豫道:“不用。”
随后他再不理睬主动邀请他的大美女,平时他不会装逼扮酷地故意对美女青睐视而不见,或者玩些以退为进的小儿科把戏,但若要他在这种处境下丢下商朝和融子,那绝无可能。
女人微微错愕,却谈不上失落或者愤怒,相反,她眼中还有些许不为人知的认可意味。
一个男人如果对兄弟毫不在乎,想必也不怎么可能对一个女人如何真心。
因为她知道寡义往往薄情。
这种男人即使再帅,也不适合做情人,更不要说做丈夫,而只适合做鸭子。
“明天早晨8点,我在凯越酒店门口等你。”
冷美人轻轻抛下一句话,奥迪A6便飞奔出去,在前面一个拐弯处甚至做出一个标准的漂移,虽然没有影视中那般唯美震撼,可也足够彪悍。
“有挑战性,我提醒你可要小心点,可别被吃了,而且还是连骨头都没有的那种。”商朝打趣道,眼神玩味。
陈道藏沉默许久,终于带着开口道:“我跟娲说好了明天要陪她去梅家坞。”
融子强忍住笑意,以免让陈道藏觉得他是落井下石。
“她那么好说话,属于那类你说太阳从西边升起都不否认的女人,你稍微解释一下就可以啊,其实她连你的解释都不需要。”商朝轻笑道。
一个以某人为世界中心甚至是精神支柱的女人,是可敬,还是恐怖?
商朝从开始到现在就保留意见。
陈道藏摇摇头道:“我从不对她失约。”
他兴许跟太多普通男人一样没钱没貌没权没势,但有一点他可能不一样,那就是他从不会因为新鲜事物而去忽略或者抛弃身边真正珍贵的人和事。
这需要定力,也需要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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