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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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采薇家在东区,这才开始让陈道藏真正对她刮目相看。其实就外貌打扮而言,第一眼绝对是人才市场那个“子矜”比她更像个千金小姐,可穿着帆布鞋、吊带衫、戴帽子的司徒采薇硬是个深藏不露的有钱人家孩子。
恐怕这就是所谓的扮猪吃老虎吧?
陈道藏笑着感慨,斜眼看了一下这个女孩精致的侧脸,也不知道他心中是不是有什么邪恶的龌龊念头。
九溪玫瑰园东区,这是最早完成的第一期别墅,比起二期的西区别墅和三区的雨笛别墅自然要逊色不少,也许别人会觉得挺遗憾,可陈道藏却知道这才是底蕴,90年代初就能够住进玫瑰园的富人跟05年以后住进雨笛区的杭州财富新贵,哪个份量会更重?哪个人际脉络更复杂更深厚?
出租车在一幢别墅外停下,院子很大,摆满盆栽,十几株桃树枝叶繁茂,所以有一大块凉意绿荫,绿荫下有一架秋千,别墅外除了这辆出租车,还有一辆可爱的甲壳虫,以及一辆六点零的黑色奥迪A8和一辆奔驰S500,都是有钱人开的车啊,陈道藏跟着司徒采薇下车的时候摸了摸鼻子,真不知道这妮子家是走私军火还是贩卖毒品的,虽然说宋南予家也有钱,可她仅仅是带着他跟她家人一起在雷迪森大酒店吃了顿自助餐,所以陈道藏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感受到有钱人的生活。
司机带着一脸的震撼和羡慕驱车离开,这种别墅,是他就算不吃不喝积攒一辈子甚至是几辈子都买不起的房子,一想起他自己在城东租的房子,他偷偷拉下车窗朝外面吐了口水,暗自感慨,丫丫个呸的,同样是房子,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这其实是我爷爷家,我家在西区,不过因为院子里没有秋千,所以我家那两个活宝都喜欢在这里住。”司徒采薇按响门铃后笑着解释,没有居高临下的倨傲,有的只有对她这种女孩来说很难得的**气息。
客厅并没有咄咄逼人的富贵气焰,几乎全是纯柚木家具,从地板到精雕细刻的桌椅再到摆放不少古董收藏的柜架,内敛而低调,天花板符合天圆地方的设计,最吸引陈道藏的还是一对木雕,一件根雕是两个衣衫褴褛的老人依偎在一起,栩栩如生,而另一件是雕刻狮子追逐群鹿的场景,从树根树干再到树梢都被完全利用起来,肯定不是俗品。
一楼的客厅并没有太多的现代化感觉,但越是这样就越显得这个家庭的不简单,在崇尚中庸的中国,富过两代之上的家族,多半懂得如何收敛锋芒。
出乎陈道藏意料的是客厅除了一对打扮时尚的青年男女,以及一个对电视进行清洁工作的保姆,就没有其他人物。
那个女孩可就不是司徒采薇这般打扮,一对璀璨到晃人眼的迪奥耳环,手腕上那只卡迪亚的手表同样光芒夺目,身边躺着一只女人梦寐以求的LV挎包,慵懒如小猫躺在柚木大椅上的女孩身材颇有曲线,只可惜化妆太浓,陈道藏很看不顺眼。
当然,其实这个女人第一眼见到从头到脚没一样名牌的陈道藏也浑身不舒服。
看陈道藏更不顺眼的则是那个穿着件性感背心、一脚套双阿玛尼拖鞋的帅气青年,他仅仅是冷眼瞥了眼陈道藏,仅仅用了几秒钟时间确定他对自己没有半点威胁后才继续看他的电视,陈道藏这种算是混了不少年“江湖”的人一眼就看得出这头牲口对司徒采薇有想法。
想一只脚踏两只船?
陈道藏心中冷笑,神色依然正常。如果这种程度的鄙夷和轻视就让陈道藏觉得受不了的话,他也就没资格跟宋南予谈情说爱了,一个男人脸皮要厚,可不是简单说可以不要脸地嬉皮笑脸,而是意味着在很多时候都会忍常人所不能忍。
“采薇,不好意思哈,我不知道你今天要出门,要不然今早就不会开你的甲壳虫喽。”那个女孩对陈道藏不感冒,可对司徒采薇却是万般热情,热情到让陈道藏觉得虚假,连司徒采薇本人似乎也不太喜欢,时尚女孩从沙发上蹦起来跑到司徒采薇身边,拉着司徒采薇的手,搞得跟十几年没见面之后重逢一般。
“没事。”
司徒采薇礼节性轻笑道,也不顾忌这对情侣的感受,便开始介绍陈道藏,“这是太一和夭夭的新老师,姓陈名道藏。”
“欢迎欢迎,我叫秦卿。”打扮极其潮流的女孩很有演戏天赋地装出一张灿烂笑脸,面对着陈道藏的时候还偷偷抛了个含有深意的妩媚秋波,很浅,却更有遐想空间,极能撩拨雄性牲口的荷尔蒙。
而那个把骄傲写到脸上的帅哥只是随口报上自己的名字便不再说话,拽得跟他就是杭州市委书记的孙子一样。
钱鲲,陈道藏并不觉得有必要记住这个名字。
“夭夭和太一现在正跟伯父在二楼书房学语文呢。”秦卿柔笑道,声音腻得跟沾了几斤糖一样。
“那我先带陈道藏上去看一下他们,你跟钱鲲看电视吧。”司徒采薇微笑道,似乎是怕呆太久陈道藏会被这对骨子里很瞧不起穷人的情侣伤到自尊,她第一时间就带着这位新家教老师走上楼梯,陈道藏留意到楼梯转口处摆放的那只瓷瓶,如果他没有记错,应该就是孔雀绿釉梅兰竹菊四君子罐,假若是真品,那就了不得了。

很有教养地敲门而入,司徒采薇并不知道,她开启的将是身旁这个男人另一种人生的开端。
又或者,在见到沐小蛮的第一眼起,陈道藏的人生便开始以蝴蝶效应的姿态一点一滴展开,但他能走多远,能爬多高,都取决于他自身决断和视野,命运女神这狗娘养的婊子仅仅是抛给他这个被她狠狠踩在脚底的可怜虫一个可有可无的媚眼罢了。
强者,是能够沿着哪怕是一根鞋带爬起来的。
一个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精致的眼镜,整齐的穿着,一丝不苟的发丝,都表明这个男人是个正统的学者型成功人士,很有风度,却难免在某些关键时刻墨守成规,守家有余却创业不足。不过话说回来,也只有这样的父亲才能教出司徒采薇这么个没有太多功利味道的女儿吧?
司徒太一,一个剃着平头的男孩,给人的感觉就是很“虎”,好动而要强,棱角分明的轮廓虽然还难脱稚嫩,加上那双灵气中带着狡黠的眼睛,在同龄人显得格外成熟老道。而那个被称作“夭夭”的小女孩,则一脸漠然地正襟危坐,手中捧着一本大块头的全英文版《基督山伯爵》。
“在苍茫的大海上,风,聚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高傲地飞翔。一会儿,翅膀碰着海浪,一会儿,箭一般的直冲云霄,它叫喊着……”
此刻这个男人正在逼着儿子朗诵高尔基的《海燕》,司徒太一这个孩子此刻也没有露出半点混世魔王的姿态,还算认真地朗诵这篇被无数人视作歌颂勇气的大师级经典文章,只是眉宇间的漫不经心还是让中年男人很泄气,但能够把这孩子拴在书房已经是他的最大收获,他也不奢望能够再期待什么结果,他现在还忐忑着接下来书柜中几本珍藏版英文书籍会不会被这混世魔王偷偷撕掉几页,这就是代价啊。
司徒采薇介绍完陈道藏后,端详了一遍他的中年男人露出一个不太热情却也不是反感的笑容,很客气,而且还伸出手跟陈道藏握了一下,随后就让女儿去给陈道藏倒杯茶,他最后如释重负地快步离开书房,要不是太一他爷爷下了死命令要他照顾这对孩子,他早就去上海开会了。
中年人一走,司徒采薇下楼端茶,书房顿时就变了氛围,原本老实的男孩立即跳到那张摆放不少资料的宽敞书桌上,做出游吟诗人朗诵和歌剧家演唱的那种模样,照着书本开始阴阳怪气地诵读《海燕》:“海燕叫喊着,飞翔着,像黑色的闪电,箭一般的穿过乌云,翅膀刮起波浪的飞沫。看吧,它飞舞着像个精灵---高傲的,黑色的暴风雨的精灵,---它一边大笑,它一边高叫……它笑那些乌云,它为欢乐而高叫!”
等到这孩子读到“这个敏感的精灵,从雷声的震怒里早就听出困乏,它深信乌云遮不住太阳,----是的,遮不住的!”的时候,陈道藏都有捧腹大笑的冲动,这小家伙实在有搞怪的才华,站在书房门口,陈道藏眯着眼睛任由那孩子尽情表演。
“喂,你这个家伙在笑什么?”小男孩似乎也发现陈道藏的神情古怪,立即停下来冷冷发问。
陈道藏耸耸肩,懒得回答。
原本神情不悦满是不耐烦的小男孩眼珠子一转,道:“你不是我的老师嘛,那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海燕当时有什么想法?”
“想听理想版本的,还是现实版本的?”陈道藏轻笑道,把玩着附近的一个白色巨大地球仪,将其旋转。
“那你先说理想的。”司徒太一随手把书本丢进垃圾篓,跳下书桌开始在书柜中搜索,正如他老爹所料,他要拿这些价格不菲不说还相当珍贵的书籍出气。
“理想的?”
陈道藏依旧旋转着地球仪,道:“自然是海燕对暴风雨的不屑,要不然高尔基怎么会替它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切!”
明显对这个答案感到没劲的小男孩狠狠撕下某部大块头名著的其中一页开始折纸飞机,冷笑道:“那你倒是说说看现实版。”
陈道藏突然强制停止旋转的地球仪,手指恰好指在中国杭州的位置,道:“在暴风雨中挣扎的海燕其实很想对高尔基说——高尔基,**你妈!你个王八蛋,你来飞飞看?!”
不说司徒太一这孩子目瞪口呆,那个原本专注于阅读《基督山伯爵》的“夭夭”也抬起头,一脸愕然。
而门外,端着茶杯的司徒采薇更是当场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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