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十章 生死如许(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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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照例去霁月殿照顾冥翳,去的时候,梅归也在。见我来了,她只稍坐片刻,便起身告辞,背对冥翳面向我的那一刻,她快速眨了眨双眼,左手食指往门外一指,便款款走了出去。
耐着性子陪冥翳说了会儿话,我便寻得托辞出了霁月殿。外间空无一人,我纳闷着莫非是我会错了她的意思?正寻思着,却见花丛掩映处,玄圭在向我招手。
“姑娘在后花园等着娘娘。”
九月的后花园,风轻花落,天高云聚散,空气里流动着淡淡的花草香味以及泥土的芬芳。
梅归茕立于秋日之下,宛若与这花园景致融为了一体,真正成了一幅风景图,而我恰是那赏画之人。
“久等了。”我踩着落花残骸一步一步走近她。
“我能等。”她眼中深炯里藏满了汪洋。
我淡淡地笑,这个梅归啊!真与那风雨之中的玫瑰相似,刚强而不屈不挠。只是有的时候,我觉得她就像那地上的影子,无声地孤单寂寞着。
“能等的人总是要比其他人更有耐性。”
梅归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淡漠以对:“只可惜你现在的耐性却没有我好!”
“是吗?”我不明所以地低笑。
她伸手抚弄着身前的一丛九华,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轻肌弱骨,冷淡遇着繁华。
“从溟海回来,你的笑容多了起来。”梅归对着花随口说道。
“我的笑容多起来你不开心么?难不成你喜欢看到我哭?”后半句我以开玩笑的口吻讶异问她。
她终于颓然地放开那些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神飘向了天际处的流霞。“我当然希望看到你笑,可是我怕,怕你笑得太早,以后你连哭也哭不出来!”
我知道了她的担忧所谓何来,于是,我也只能叹息道:“他能为我死,我不得不笑。”
“我也能为他死!”梅归直截了当。
我知道她口中的“死”不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之死。等等,她说了什么?我眼神一凛冽,便直射向她,然后我在她眼中找到了了然。
“你的意思——”我脱口而出却又瞬间卡住,如若冥翳对我是真,我这样的想法是否太龌龊,太对不起他?我狠劲地摇头,脑中像是有一团团的浆糊,没有清醒,理不出头绪,矛盾挣扎。
梅归走近我,面有忧色地扶住我。“我的意思就是你想的意思!我只怕,只怕他用了同样的方法。”

我无限空洞地望着梅归,我不知道,不知道,真真假假,我实在太累!
“去溟海,遇袭,得救,太顺理成章,你不怀疑么?还是你根本就不打算怀疑?”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提醒,似当头棒喝,似禁箍魔咒。
“他何必在箭上涂毒?”我无措地挣扎着。
梅归难以置信地放开我,仿佛觉着我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她道:“那剂量并不大,如若真有人杀他,就应该在上面涂上毒箭木汁,而不应该是乌头毒。”
毒箭木?是啊,这是剧毒,见血封喉,中者立毙。
我有些失神地凝视着梅归,许久许久,直到风劲浅残香,唤醒了我的思绪,唤醒了我的冷漠,唤醒了我无奈。“如果真如你所说,只怕他一早就怀疑你了,可是你还在这里佯装不知。”
三年前的飘香阁,那场血战,是欢颜一手编排的杰作。
梅归伤得很重,据说刀深将入心脏,可是她活过来了,她一早就知道,她定能活下来,不论冥翳有没有救下她,她都不会死。
“真做假时假亦真,假做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连我自己都分辨不清了。”梅归静如处子,淡然无波缓缓道。
她就像那戏台上唱戏的戏子,剧本是别人给的,对白是别人安排好的,她认认真真地唱着,对着春去秋来,对着人影朦胧。可是她又比谁都清醒,清醒着知道自己已经入戏太深,深到不知道戏里的故事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梅归,你有爱过的人么?”我并不指望她回到我这个问题。
“有!”她毫不思索的回答让我出乎意料。
“如果有机会,但愿你们能在一起。”我的回答听起来似乎很白痴,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
她苦笑着望着我,有些无奈道:“如果按照你说的有机会,那便是没有机会了,确切地说,从一开始就不会有机会。”
我迷茫着,她说的话越来越让我弄不明白。
“想这么多干什么!”她难得一笑,揶揄道:“你还是多花时间好好想想说辞!”
“啊?”
“你以为这次,王后娘娘不让你给她个说法?你几乎让她唯一的儿子送命!”
我长叹了口气,是啊,这些麻烦事一定是不会放过我的。我叹息着,错并不在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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