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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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钟翔又来了一次,来的时候吴家新正蜷在宋泽病房外的椅子上睡着。
钟翔就走过去,看着墙上禁止吸烟的牌子,再看看地上一堆烟头,在他旁边坐下来脱下外套搭在他身上,然后翘起腿挽着手对着未醒的人自言自语。
“我们当了四年兄弟,四年没见你这么认真过,只是有时候太执著只会伤了自己,虽然我没什么立场对你讲这种话,不是你的东西,早些放手,最后才不会痛得那么厉害。阿新,你这样聪明,怎么会不明白。”
吴家新没有动,没有回应,空空的走廊上只有钟翔一个人的声音。
钟翔站起来,推开宋泽的房门,柯小默趴在宋泽的床沿上流着口水,手却还紧紧抓着宋泽的手没放。
钟翔的手伸到半空,又拿回去,柯小默察觉动静,转醒了,然后看到眼前英俊的男人。
柯小默站起来,说,你好。
钟翔看着仍旧昏迷的宋泽问,“还没醒?”
柯小默没说话,只有些疲倦和复杂地笑笑。
钟翔说:“关于阿泽的事情,我想和你谈谈。借个地方说话。”
柯小默有些诧异地点点头,和他走了出去。
钟翔开门见山,“你知道昨天昨天他找步小美的原因吗。”
柯小默说,“大概猜到吧。”
钟翔看着他,呵呵笑两声:“那你这做哥的,可真够冷静。”
柯小默说:“不然我能怎么样呢,焦急地找了一个晚上才被通知他进了医院,你认为我该怎样你告诉我。”
然后便是沉默。
钟翔也沉默,柯小默是宋泽的哥哥,总不能煽动他要像自己和执之那样相亲相爱,可是阿泽是自己的兄弟,阿新也是,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人害这么多人不得安宁。
钟翔突然也觉得异常的力不从心,“如果你不够爱他,就放手,如果你只是他的哥哥,做个好哥哥的样子也就够了。”
柯小默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钟翔说我说的是什么你心里清楚,少在这里装傻,我不是阿泽那笨蛋。
柯小默却笑了,一脸阳光无害地问眼前的人:“我以为我才是他哥哥呢,为什么你管得比我还多?”
钟翔叹口气,“那好,我问你,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柯小默低着头,看着还留着宋泽皮肤的触感的那只手,半晌抬起头看着钟翔:“我守了他八年了,除了继续守下去,我还能怎么办?”
钟翔愣了,“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不管他醒不醒得来,什么时候醒,不管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放手的,也不会拱手把他让给任何人。”
“那你刚才还——”
柯小默继续笑起来看着楼外空茫茫的天,钟翔就看到一张特纯真的脸对他说着话,“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啊。”
这一刻钟翔才觉得,柯小默才是那个最不能小觑的人物,人家说伸手不打笑面虎,难道还有这层意思在里头。
柯小默又守了一天,宋泽弟弟在床上又睡了一天。晚上步凡来了,步凡说,这个责任追根溯源仿佛还在我身上。
柯小默说我又没怪你的意思,是小泽自己去找你弟弟的,活了死了我能找你算帐?
步凡笑着看柯小默看起来特憨厚的脸:“还说没怪我,气都冲到顶盖上了。”
柯小默说:“那送给你去开火车吧。”
步凡一时半会地木在那里,过了半天才哭丧着脸:“那你要我怎样,我家那小子也是下午才醒过来,这会儿对谁都爱理不理的,我也烦恼得很。”
柯小默说:“如果他永远不醒了怎么办。”
步凡“呃”了一声:“如果我能让他醒,一定现在就拉他起来了。如果真那个什么了……你、你总不会让我赔你一个弟弟吧。”
柯小默静了半天才说:“我说了我不能怪你,要怪得怪我自己,现在这样我也不能再呆你公司了,明儿你去给办了吧。”
步凡就真要哭了:“你不会和我绝交吧!”
柯小默说:“我出去抽个烟,你给我看着他,如果醒了……算了,你先回去吧,放心,我不会和你绝交的。”
步凡刚走,又来了一帮少年,一个个天真无邪地叫柯小默宋哥哥,柯小默也天真无邪地答应。趁着有人守着,柯小默找借口下了楼。
夜风是凉的,吹起来扫过人的脸,柯小默用力地揉了揉额头,前面的头发全都被风和一只手搅和乱了。
柯小默想起答应过宋泽要去理发,结果直到现在也没去。坐在花坛的石凳上,学着平时的样子给自己一个傻傻的笑,眯着眼睛却感觉眼角是湿的,然后摸出烟点上,看一缕缕白烟上来,全都散了在黑夜沉沉。
柯小默对着夜空说,“小泽,再不醒,等你过了二十,那诺言可就过期作废了。”
夜空听见了柯小默的话,可是宋泽没听见,这个晚上他仍旧一直睡着。
这个晚上吴家新睡得很迷糊,吴家俊把他从沙发上拖到卧室,他还听到自己摔在床上“嘭”的声音。
吴家新抬起眼皮看着自己的弟弟,然后不知缘由地笑了。
他朝吴家俊勾勾指头,等他凑过来的时候,豹子一样地跃起来一把把他压翻在了床上。
第二天上午钟翔在吴家大门外外边敲了半个小时的门也没等到谁来给他开。钟翔在外边看着吴家新卧室的窗帘不停地在窗口飞扬着,带起一个迷迷蒙蒙的炎热夏天。

六月到了,毕业也要到了。
柯小默辞职了,过了几天才通知家里的人,全家都风风火火焦焦急急地赶来了北京。
老头子看着宋泽一副永睡不醒的样子,就对着柯小默大发脾气。
老头子说你怎么不看好他,你怎么就没看好他。
柯哥哥把老头子拉住,说爸你小声点这里是医院,这事又不是小默的错。
宋泽的老妈安静了半天开始哭,哭着哭着晕了过去。一团糟。柯小默现在想装着笑笑也笑不出来,世界从宋泽开始昏迷的时候就已经乱了,除非哪时哪会他醒来,再也恢复不成完整安好的形状。
医生来了,老头子说不管花多少钱,你把我儿子给我治好。
医生说这种事情还要看他自己,要是他不愿意醒,我们也无能为力。
老头子说哪有你这样说话的,难道我儿子他会不想醒过来啊?!
柯小默这时倒是醒了,柯小默怔怔地望了一会天花板,再管不了现在还有这么多人在场,从门口直直地走到宋泽的床前,宋泽在黑暗中听到柯小默在对他说话。
柯小默说我已经辞职了,你醒过来,你醒了我就和你上床。
柯小默被强行带回了家,宋泽的身子用了半个月才完全恢复。
宋泽回学校的那天一大堆人等在校门口,不知谁出的白痴主意,远远地就看到一道红色的横幅,上边刺目地写着“阿泽弟弟欢迎归来。”
宋泽笑着跑过去挨个地揍了他们一拳,说一群白痴,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然后一群人蜂拥着进了校门。
六月火一样的天气,遗忘在这天气里燃烧尽了过往爱恨,宋泽在炎热的教室里和吴家俊挨着坐着,在一把不留痕迹的灰烬里,他只知道自己有一个老妈一个继父两个继兄弟。
却再记不得自己曾深深爱过谁。
宋泽醒来后阿K还很意外地去看过他。
阿K站在宋泽的旁边笑他:“浑身是胆的小家伙,鬼门关走走的感觉不错吧。”
宋泽挑着眉毛说老子到处都很大。房间里的人全都哄笑起来。
阿K在人群里找了半天,然后问:“小新呢,怎么没在。”
宋泽才想起自己醒了几天了一次都没见到吴家新。
吴家弟弟说,阿新最近在忙毕业的事情,翔子哥不也很忙么。
宋泽本来想说翔子哥很忙也抽空来看我,那死人怎么就忙得一点时间都没有。话没出口想起吴家新的脸,又觉得这样说有些别扭有些奇怪。宋泽在心里对吴家新就有一种特奇怪的感觉,从上次和他大干一场后,和他说话总觉得有些拘谨,不仅不像其他人那么随便,连勾个背搭个肩想起来都觉得不真实。
宋泽便没说话,阿K说那小子是块料,将来定然有大出息。
有人附和说新哥打架上床都勇猛无敌,宋泽和吴家俊一瞬间都变了脸色。
阿K看看两人,然后哈哈笑着说那就这样吧,你好好休息,等都好了过来我免费请你一场。
然后便浑浑噩噩地又过了一周,等回了学校,屁事没有了,宋泽又恢复成老样子,喝酒打架照常,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和一帮人混得不亦乐乎。
这天晚上吴家俊喝醉了,就趴在宋泽肩上,满口酒气地望着他问:“说真的,你怎么、就把你哥给放回去了。”
宋泽说:“你说什么屁话,他在这边的工作辞了,不回家回哪去。”
吴家俊一双眼睛定不了神,眼花花地看着宋泽:“你、你不是——”
然后就倒了下去,趴在宋泽肩头呼呼大睡。
宋泽叫他两声,没了反应,说了声发神经,又端着杯子喝起来。
一个晚上吴家俊都没醒,宋泽就把他送回家去。
敲了门,吴家新**着上身站在门口,看见宋泽,愣住了。
宋泽把背上的人扔下来,骂了声重死了,不等主人家招呼,就自己走进了屋里。
宋泽说:“最近都没见到你,毕业也没这么忙吧。”
吴家新给他倒了杯水:“除了毕业难道我就不能忙其它的?”
宋泽有点莫名的冒火:“我他X出院你好歹也得赏个脸,装也要装个样子迎接我啊!”
吴家哥哥有点可笑地看着他:“那么多人对你前呼后拥你还不满足?少我一个又不少,你还在乎个屁。”
宋泽说:“老子就是在乎!你他X又不是别人,别人能代替你啊!”
吴家新确认般地看了看他:“你确定你没喝醉阿泽?这话是阿泽会说的吗,阿泽只会说你来不来关我屁事,少你一个他X又不少。”
宋泽看着他,眼前似乎真的有些恍惚,恍惚了半天,突然用手撑着额头。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虽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但是什么都是正常的,一点破绽都没有,怎么就觉得这世界它已经乱了呢,难道我他X真的还没醒,所有一切都是假的?!”
吴家新端着一杯醒酒茶站在他面前:“真的假的自己去确认不就知道了,别这么傻,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像以前那样活着,只要你觉得快活,一辈子就让它这样过好了。”
说完端着杯子朝吴家俊的房间走去,宋泽一个人在客厅呆了半天,吴家新再也没有出来。等他走到吴家俊房间门口的时候,看到里边的两人已经拥抱在一起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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