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男人和女人谁更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1
方石工艺厂里每天都嘎嘎地锯着各种木材,工人们熟练地做着各自流程上的活儿。厂里一天到晚粉尘弥漫,噪音喧天,好一派热火朝天的大生产的景象。
工厂透着一股森严,高高的围墙上插满了尖利的玻璃碎片,大门紧锁,闲人免进,来访登记。张方石就住在里面那幢装潢十分漂亮气派的办公兼住宿楼里。
张方石,潮汕某地人,祖籍华中一带,父辈迁往潮汕经商。他从小到大都顺顺利利,家境富裕,中学毕业后他就在父亲的帮扶下开始做生意。方石是个有生意头脑的人,又善于与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因此,他在生意场上一直如鱼得水。后来他积攒了足够的资金,便在家乡本地办起了工艺厂,生意越做越大,产品远销全国各地。如今还在这莲花山区开办了工艺零件加工厂。这山区里林木充足,材料和劳动力的低廉大大地增加了他的收益。
方石不光生意上如鱼得水,感情上也如鱼得水。二十五岁那年,他就和本地一位富商的女儿卞秀秀结了婚。秀秀是个聪明秀丽的姑娘,婚后体贴贤淑,并生育了一双子女,家庭幸福美满。家庭有了内贤助,方石的生意更是风生水起。
张方石的生意越做越大,接触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对他好感的姑娘也就多了,他的心也就野起来了。只是老婆在身边就是吃了豹子胆他也不敢胡作非为。他的女人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他不得不小心谨慎。他之所以来莲花镇投资办厂,一来可以扩大自己的生意,莲花镇的木材和劳动力的价格低廉能让他攒取更高的利润。二来是这地方山美水美,姑娘就更美,他多想养个漂亮的小蜜。男人就是容易心野,心野了外边的女人就比家里的香。这年头哪个款爷不养小的,方石也要养个小蜜才不亏做一个男人的本,也正好显示自己是个有本事的男人。好色,虚荣,男人的通病他都沾染着。
方石来小镇不久就认识了杏子,一个能挑诱他起色心的女孩。这样的女孩正中他心怀,他很快就俘获了杏子的芳心。那阵子方石是那么春风得意啊,他终于有了一个让他可以炫耀本事又可以纵欲的小蜜了。
杏子对方石没有戒心,也不想去了解清楚对方的背影,反正款爷们都差不多类似。她早年在深圳的酒楼做服务员时就见得多了,那些漂亮的女孩子也牵着款爷的手就从来不问清楚人家的情况。当年的杏子太单纯了,太真诚了,她鄙视和唾骂那些傍上款爷的女孩。可是如今一切顺其自然的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她不再去清高个啥了,不稀罕什么真爱,只要有钱给,管他爱不爱自己,结不结婚了,年纪老或什么的。反正互相给予对方所需的就行,一种交易——金钱与美色的交易而已。这只是以前的杏子,刚认识方石时的杏子,她那时确实就只这样想的。可是现在的杏子就假戏成真了,因为方石已经成了她生活的依靠,感情的依托。她不愿意再回到本来的穷潦的生活,她不能失去方石给予的富足物质,她不能失去华丽的装扮和舒适的生活。她不愿意把拥有的东西丢弃。随着青春慢慢消逝,现实生活的困难,身边贫富的对比,迫使杏子希望能嫁给方石,稳坐这座一辈子的金山。现在正是逼婚的时候,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她需要给孩子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她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一份完整的感情,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这些都是她充足的理由。她的理由是不容推翻的,孩子就是她作为更坚盾的理由去要求结婚。
杏子就是杏子,想问题很天真,以为一切都是简单而透明的,她以为自己对男女之间的事很有把握。当她每次催促方石结婚时,对方躲闪,推脱,逃避。她才觉得蹊跷,才意识到事情可能不是她想的那样简单透明,才发觉方石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在隐瞒着自己。她开始紧张起来,才发觉自己确实很需要了解清楚方石的情况。可是她仍然不会往坏处想,仍然相信自己很有把握。
杏子需要查清方石的底细了,她暗中雇了老鼎替她了解情况。老鼎主要是干摩托车搭客生意,他早年下海,如今回乡搭客。他跑路多,人面广,朋友遍布五湖四海。他既搭客又做着各种营生,比如替人收账,替人介绍工作,替人做私家密探,还干买卖药材的生意。故他是个很可靠很能干的人才,杏子认为。
2
方石这回运气的确不好,倒霉透了。事情的发展是他始料不及的,他没想到杏子会突然缠着自己要结婚。难道她真的蠢到什么都不知道吗?难道她真的不怀疑对方的感情?方石采取回避的方法是为了让杏子死心,他以为杏子是一时间懵了,回避一下就过去了。是想让杏子有清醒的机会。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越发不可收拾,杏子越逼越紧。更让方石万万想不到的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的妻子卞秀秀也来了小镇。这几天,杏子不停的拨打方石的手机,吓得他连忙关掉手机,如坐针毡。方石又后悔又自责,同时又恨死杏子,恨她像鬼一样缠着自己。
秀秀确实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就算你方石到最远的地方金屋藏娇也瞒不过她。秀秀其实早就从小算的电话里知道了方石和杏子的事,只是还没有机会来轰走杏子,所以她一直在装作什么也不知晓。小算也的确够能干靠得住,他跟着方石从潮汕来小镇,成了方石的得力助手,跟方石最接近。方石就一直没有怀疑过小算对自己的忠诚是别有用心的。他实际上是秀秀的一只棋子,是秀秀特意安排在方石身边的间谍。因为小算做得太漂亮了,所以方石一直都没有丝毫觉察。
最近,秀秀从小算那知道了那个叫杏子的女人整天逼着方石结婚,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迅速行动了,尽快消灭掉杏子的黄粱美梦。否则,自己十多年来经营的幸福家庭就会一朝毁于杏子这个小人物之手,不值哪!于是,秀秀把家中的事情安排好,把一双儿女托付给母亲照管,就一个人来了小镇。她要来了解清楚杏子到底是何方妖女;看看方石到底是不是真要和自己离婚再娶那个不要脸的臭女人;她还得想办法去扞卫她和方石的婚姻。
秀秀来了莲都,一天到晚都呆在房里头,工厂里没有谁知道她来了。她不要别人知道张方石的老婆来了。她若无其事地在方石这里住下来。勿需惊动大众,只要一切按她计划那样行事就能成功。就这样,杏子和秀秀两个女人在暗中较劲着,一场婚姻争夺战拉开了序幕,就看哪个女人够狠。
杏子始终没能打通方石的手机,但还好方石会在杏子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跑上厕所打通她的手机,简短的说两句。完了,又关掉手机。他是想稳住杏子的情绪,担心她直接来厂里抄他出来,闯出大祸。而在杏子看来,方石是爱着自己的,关心自己的,牵挂着自己的。所以,杏子对方石仍然寄托着全部希望,他仍然使杏子朝思暮想。
杏子如今不再回“乐逍遥”工作了,她尽可能避开所有的熟人。连阿妈那里也不敢回,有时只打个电话回去问问家里的情况。她平时也少出门,除了上街买菜,顺便扔掉生产出来的垃圾,其余的时间都困在屋子里头。她在花平时方石给她买这买那剩下来的钱,但是她不担心某天会没有钱花,反正有方石在,她就不会缺钱。她在学着做各种好吃的菜肴,理理家务。就快做妈妈了,她必须让自己学会理好一个家。她十分重视胎教,听听音乐,看看电视,翻阅报纸和杂志,了解一些孕期的保健常识;每天都按时作息,生活规律;她已经滴酒不沾了,也不抽烟了。日子就这么过着,与“乐逍遥”的声色犬马相比,这种生活是那么平淡无聊。但是她必须学会习惯,如果她结了婚就必须过这样的生活。杜鹃照例会在休息日抽点时间去陪陪杏子。杜鹃只是好奇杏子为什么能够长时间呆在屋里。
“酒楼里是不是因为你前段时间老请病假而不再雇佣你了?”
“是我自己不想去的,我这人不管干什么时间长了都会腻。以前觉得那儿新鲜好玩,就凑热闹。现在不同了,年纪也不小了,是要像个女人家了,还是家里清静、实在。”杏子说。她可真会说话。
“那你就这么闲着,让方石来养你了吗?这样多不好,他会瞧不起你的。”
“哪个男人不希望养着自己的女人,而且有个男人养着自己多幸福。”
杜鹃当然看到有个男人养着的女人有多幸福,多令人羡慕,但同时又让人心痛。
“方石还是没有来过吗?”
杜鹃顺便问问却引起杏子的情绪不安。
“我不知道他最近死去哪里了,我真想把他挖出来撕掉他的皮!”杏子愤怒地骂着,话语间爱恨交加。
杏子的心事最终还是藏不住了,她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了杜鹃,她要杜鹃替她保密,谁也不许说。并且把方石最近如此反常的表现也告诉了杜鹃。杜鹃听了觉得大事不妙,说不定方石是真的变了心,但事情总得有个交待吧。
3
杏子和杜鹃就开始商议一切可能令方石现身的办法。杏子这方面已经行不通了,连哄带骗,甚至是威吓也不能令方石赶快回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杜鹃把他约出来。
杜鹃迅速行动,连续几天几次打电话,方石的手机依然是拨打不通。终于打通了,方石却推说自己很忙。杜鹃费尽了唇舌,也浪费了满腔热情,依然没法把方石约出来。杜鹃只好隔一段时间采取另一种方法去跟他沟通。杜鹃这次绝不去提杏子,而是以自己的私事去约他。还编说是和欧维吵架了,想找他喝喝酒,聊聊天。可是方石并非傻瓜,他在想:杜鹃跟欧维吵架了干嘛要我去陪她,去开解她,难道她对自己……不会的,天下没这么美的事,玩了一个杏子又来了一个杜鹃,一定是杏子这臭婆娘让她来骗自己的。方石还是觉察到了杜鹃的用意,他现在既要提防杏子又要提防杜鹃。
杜鹃实在没有办法了,又撒了个谎说是替欧维约他。说欧维惦着他这老顾客,约他有空来“乐逍遥”玩玩。一听到“乐逍遥”三个字,方石立刻紧张和警惕起来,他婉言谢绝了。而且他也识破了这是杏子在用计要他现身。要不,欧维请客哪用得着自己的女朋友出面说话,杜鹃什么时候成了欧维的秘书了?况且,人家欧维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朋友跟他的那些生意客有往来,他就是把她含在嘴里也怕化了。
最终所有的预定方案都宣告失败了。
可是不到计尽技穷之时,杏子与杜鹃也是不肯就此了之。时隔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想到方石可能没有疑心了,杜鹃终于在某一天下午,按最新计划开始行动了。
下午的太阳还十分炙热的时候,杜鹃把车子停在树荫下,掏出手机拨通了方石的电话。
“是方石呀,我是杜鹃。我从邻镇上来,刚好到了你厂附近摩托车就突然熄火了,怎么也打不着火。劳驾你开小汽车送我回莲都,好吗?”
杜鹃这回运气很好,一打方石的手机就接通了。一接通,她就一口气说完要说的话。她是十拿九稳地肯定方石会马上出来的,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吧。看在自己是杏子的好朋友的情分上,也看在是自己的朋友欧维的女朋友的情分上。可是杜鹃高兴得太早了,想得也太天真了。
方石听着杜鹃的话,吓得浑身哆嗦起来。在厂附近,她会不会直接找到厂里来呢,方石焦虑起来。幸好他还能急中生智,连忙说:“我现在在县城江口,你叫欧维去接吧。”说完,挂了。
他这一招,杜鹃着实就没想到。她大吃一惊,又气又恼。果然是一只狡猾的狐狸,而且是个没良心的家伙。杜鹃续而拨通工艺厂办公室的电话,电话响了许久也没有人接,再拨通,接的是个女人的声音,说老板不在。杜鹃问对方是谁,回答是厂里的后勤女工。
杜鹃没有办法了,也没有立即回去,她开着那辆让许多人羡慕的“大白鲨”女式摩托车在公路旁边的树荫下慢慢遛车。刚才说车子打不着火是骗方石的,只是方石不容易骗。她还是不多开着这辆车子走远路,平时只是在街上兜兜或着开往幼儿园上班。这样豪派的摩托车若不是欧维在她生日时送的,她绝不会买。这样的生日礼物实在是太奢侈了,尽管她喜欢,但不免有点心痛。杜鹃无奈地遛着车,脑里想不到一点儿办法,但是也不甘心就这样回去。
柏油公路就快被烈日烤熔了。还好公路两旁的桉树蓊郁,浓阴遮地,要不然杜鹃就被太阳烤焦了。远处的青山环绕着星罗棋布的村舍和辽阔的田野。田野里,稻穗整片整片地翻滚起伏,稻浪欢笑。小溪水清粼粼的,倒映着纯净明丽的天空。雪白的狗尾草在田垄上随风摇曳。野生的白稚菊谦虚地杂在草蓬里。如此秀丽的田间小画只有艳丽的阳光亲吻着,杜鹃已无心看风景。
杜鹃把车开进不远的一个大的果场里。这儿比公路凉快多了,正好避暑。她顺着果场的小径在慢慢兜转着。若大一个果园都是新开垦出来的,从公路边一直延伸到山脚,种满了华南李、蜜桔、贡柑、西瓜。树株还很小,还不到生长果时期。只有一畦畦西瓜蔓丛中长出一个个又大又绿的甜果。老板雇了附近的一些村民来摘收西瓜。一张张黑膛膛的脸展开着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黑白分明。他们在一边劳动一边说笑,以驱走盛夏的炎热和劳动的辛苦。
一辆来运载西瓜的大货车开进果园了,喇叭发出“嘟——”的一声刺耳巨响,便“当当啷啷”地从杜鹃身边过来。杜鹃慌不择路,把车子驶进果树林中,从树株之间的窄缝里逃跑着。还是躲不及了,大货车扬起的沙尘到处飞舞,杜鹃的头发上,脸蛋上、衣服上、摩托车上都落满了黄泥尘,眼睛也睁不开。真倒霉!杜鹃不敢在这里逗留了,她把车子直开到山脚处的水库里。等到太阳的光芒减弱了,她才向公路外面驶去。
太阳退下那逶迤的群山背后,燃旺了山顶上那堆浮云。天还没黑,残月已经爬得老高,发着淡白的光。气温降下来了,风也多吹了几阵。只是柏油公路正在释放白天里吸收的热量。车开过处有一股热气从脚底蒸腾而起。杜鹃开着车子返回到工艺厂外面,绕着宽大的四方围墙转来转去。她慢慢地绕着转,抬头可以看见那幢高高的楼房。在高墙外边看不见里面低矮的厂房,只听见从里头传出来的“嘎嘎”、“咯咯”的声音。工人们还在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工作着。对这种多劳多得的工作,工人们就是最累最苦也愿意付出多些时间去干,他们要在天还没全黑前多干点,好让今天的收入多些。
杜鹃在围墙外面停下车,抬头看着那幢高楼上的每一个窗口。不管开着的,还是关着的,都看不到一抹人影。杜鹃再次拨打方石的手机,依然是关机。杜鹃觉得好玩,像猫捉老鼠一样过瘾。就是见不到方石的人,也要把他吓得屁滚尿流。既然手机不通,就不停地打厂里的电话。终于有人来接电话了,果然是方石。杜鹃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
“怎样啊?张老板。知道我是谁了吗?”
方石又吓了一跳。
“你不是说在县城吗?”
“哦——哦——刚刚回到厂里。”方石结结巴巴的说。
杜鹃知道方石心虚,她在偷笑。
“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是的,是的。刚才已经回到一半路了。”方石黔驴技穷了。
不到三十分钟就在半路赶回到莲都,分明是在撒谎。杜鹃不禁窃喜,看你方石往哪逃。
“我在你工厂的大门口,能出来吗?”
“什么?你不是说车子坏了吗?你是怎么来的?”方石让杜鹃吓得瘫痪在沙发上,紧张地说。
“是呀,车子坏了。我就自己一个人推来的。推了这么长的路已经累得不行了,想请张老板您送我回莲都。你现在可以出来了吧?我在大门口等你,你不会让我再把车子推进厂里去吧。”
杜鹃觉得很有趣,自己也挺会撒谎的,明知一听就是假话,她竟能脱口而出。她说把车子推进厂里是顺口溜随便说的,只想吓唬一下方石。没想到方石就这么一吓,便给擒住了。方石真怕杜鹃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工厂里直接奔到办公室把他揪出来。于是,他马上就答应出来了。
夜,像一张巨大的黑幕拉了下来。工人们正收工,车流从工厂里出来,骑自行车的或开摩托车的都披星戴月地回家了。
4
夏天是美丽的,天空、大地、山脉、河流都秀出一副绚丽的容颜。爱情的谎言就美丽得像夏天一样,蛊惑着人心。然而,方石把美丽的谎言捅破了。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作出了一个男人应有的勇敢豁了出去。
那天夜晚,方石让杜鹃带到了他和杏子的家。感觉就像一个束手就擒的犯人被押去受审。如今,这个做错事的男人垂头丧气了,往日那股英才自傲、玩世不恭的气概已荡然无存。
当方石知道杏子已怀了自己的骨肉时,犹如晴天霹雳,这回玩出火了。当杏子确知方石已有妻室同样是晴天霹雳。双方都让“雷”击得不知所措。杜鹃也耳鸣了,头晕了。
杜鹃不敢问杏子任何与此事有关的事情,她只能默不作声地陪着杏子。两个人像两座沉默的雕塑,谁的思想都十分混乱,一切可能的与不可能的现在与将来都轰动着脑海,翻滚着,怒吼着。杜鹃想到的不敢开口说,杏子想到的无法说出口。当杏子呜呜咽咽或哭哭啼啼时,杜鹃也只有叹着气,在旁边递着纸巾和开水,她无法去安慰这个可怜的朋友。
临近期末,幼儿园里正准备孩子们的期末表演考核,那是孩子们的才艺大展演,包括各种儿歌儿舞,故事演讲,各种手工制作。目的是公开幼儿园的教学成果,让家长观看、了解孩子们在学校学有所长,多才多艺,放心把孩子交给幼儿园培养。
杜鹃负责各班的舞蹈排练。她很重视小朋友的这次表演,却让最近发生的事情扰乱了心神。她本来是想重新编排一些更易学、更富儿童趣味的舞蹈,现在却没有更好的灵感。无奈之下,只好模仿以往的舞蹈动作,毫无创新。孩子们早就对这些舞蹈跳得厌烦。可是跳得厌烦偏不是耳熟能详的,杜鹃还得逼着孩子们坚持练习。孩子们在练习过程中很不专心,有的用手指挖着鼻屎;有的掀起衣衫,用手指挠着肚脐窝;有的两只小脚在互相踩揉着;又或者互相打打闹闹。杜鹃实在没有耐性了,敲着桌子大声吼道:“安静下来!安静下来!”孩子们终于安静下来了,瞪大双眼看着他们一向温柔可亲的老师,竟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他们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了,循规蹈矩地学着练习。
可是持续不到十分钟,孩子们又开始了新一阵子的骚乱和老师又一次的斥喝。
杏子还好,她没有让现在所陷的苦境击倒,她是那么坚强,杜鹃对她过分的担忧是多余的。
当然,杏子不可能仍然像过去那样富有活力和拥有美丽了。虽然她还是每天都打扮得很好看,但是她已经明显憔悴了,苍老了,没病却像在病着。的确,她坚强得很,她坚强地在痛苦的事实面前振作起来。事到如今,杏子没有丝毫退缩和放弃之意。她并不认为方石有了妻儿,她与他之间就这样结束了。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了,杏子誓死也要为自己为肚子里的孩子争取该属于他们的一切。她更疯狂地威逼着方石与其妻子离婚:你方石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孩子不可能没有爹。
方石在惶恐之中叹着惶恐。他自责自作自受的同时又憎恨杏子不识好歹。方石与妻子秀秀离婚是不可能的事,秀秀是不会轻易离婚的,自己更不愿意抛弃现在拥有的一切。他目前的人生是辉煌幸福的,将来更是前途无量。他憎恨杏子要来毁掉它。方石不是傻子,如果自己离婚了再娶杏子多不划算。杏子唯一的优胜条件是够年轻,除此之外就没有能让方石有利可图了。他不愿意抛下个大西瓜去捡粒小芝麻。要知道方石现在的生意,现在的社会关系无不与妻子秀秀有着不可切割的关系。秀秀娘家的社会关系如同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盘根错节地构成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包括七姑六婆,隔代的表兄姨弟都牵扯到。要是没有丈母娘家那层层叠叠的官儿、腕儿作为强大的后盾,方石就是多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年间把生意由一棵小苗发展成一棵大树。他早年的一次严重工人伤亡事故也不会轻易就处理掉。而且,在生意中还常常少报盈利逃税。
对杏子的逼婚,方石仍在推三推四。
“哦,我得先想想办法。”
“我会尽快安排好工厂里的事,再回老家跟她办理离婚手续。”
“哎呀,她也不好对付,再给我点时间。”
再不然也只这么说:“我现在手头上没有那么多现金,她要我一次付给她三十万元才肯离。”
方石嘴里是这样骗杏子的,心里又在臭骂杏子太天真,想得美。其实,方石是在想给点钱杏子了事,可是现在看来,杏子是坚决要跟自己结婚了。杏子是不会那么容易罢手的,她迟早会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她一定会逼到自己举手投降。这个女人已经让方石骑虎难下了。
杏子怀孕的事情,杜鹃的男朋友——“乐逍遥”的老板欧维也知道了。
当欧维从杜鹃那儿知道这值得震惊的消息时,表现得相当冷淡。他听了这桩别人的故事,事不关己地说:“是吗?怎么两个都这么笨!”
谁笨?杏子笨呀!做人家小蜜甜有钱拿就好了,还想做什么正室,安什么名分。方石也笨呀!不就是养个小蜜吗,怎么会弄出个“大头佛”来?他让小蜜逼着结婚还是个男人吗?欧维口口声声称杏子小蜜小蜜的,十分轻佻与鄙视,真叫杜鹃受不了。
杜鹃生气地嚷道:“谁小蜜?谁笨?”
欧维轻蔑地说:“杏子不是方石养的小蜜,还能是什么?比妓女高级些。”
杜鹃暴跳如雷,说道:“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方石有了妻室,他是在杏子的感情。”
欧维依然冷冷地说:“什么感情?杏子不就是在用自己的身体换取方石的财物吗?”
“你……”杜鹃气极了,无法说话了。
“其实,方石没有告诉我他已有妻室,只是我早已猜到。我们都是男人,大家在一起聊起男人跟女人‘那个’就能猜出。你想想,像他那样的年纪这样的事业而又不成家的男人,小镇里除了我欧维,还能找出第二个吗?”欧维最后只能这样向杜鹃解释。
杜鹃从欧维嘴里终于看清了一个男人,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对女性的蔑视,对感情的随便轻率。
杜鹃开始怨恨欧维,既然他早就知道方石的情况,杏子又是他的员工,为什么不拉她一下。杜鹃甚至认为是欧维为了生意上的需要蓄意安排杏子到方石身边,是两个男人为了达到各自的目的把一个女孩子毁了。可是杏子自己也有责任,她并不是未成年人,她对自己所做的事也有判断能力。
杜鹃虽然怨恨欧维,但又不能把他丢在一边,她现在正需要欧维来帮助杏子。杜鹃让欧维想办法了解更多有关方石的情况,试图还能有什么补救。欧维十分痛恨这样的差事,他认为没必要费煞精神去招惹一身麻烦。他想只要方石扔几万块钱给杏子,事情不就了结了吗?但是杜鹃的圣旨他不敢违抗,不得不做一些跟事态进展有关的事情,他必须打探知道方石将如何处置这件事。
方石现在没必要到街上去,更不会上“乐逍遥”。他整天龟缩在工厂里,还怕杏子会找到这儿来。那头杏子有身孕逼婚,这头妻子秀秀守在身边,这让方石惶恐不安。他似乎觉察妻子像是知道了他与杏子的事,又像是她什么都不知道。若果东窗事发,那就真是天塌下来了。
方石不去“乐逍遥”了,欧维跟他自然就没有了生意上的称兄道弟。这样,欧维要找到方石并跟他聊上一席话就难了。有事就必须约他才见得着,可是人家张老板没空,工作忙着哪。方石一听是欧维找他,马上就猜到是杜鹃的鬼主意,他恨不得掐死这个臭丫头,是她让我撞了个头破血流,这笔账还没跟她算呢,竟斗胆使出男朋友来搅事。欧维也知道方石在回避,但是欧维完全没有什么理由硬要人家露面。这关你什么事?欧维自己骂自己。是!是没有理由硬要见到方石,可是杜鹃逼迫得紧。他做梦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梦见他的鹃儿变成了母夜叉,手持钢叉欲要刺向他心窝,然后就咯咯地笑着化成一缕青烟飘散去了。啊,没了,我的鹃儿!没了,我的美人!欧维惊醒后,决定非要见着方石不可。你方石做了丑事,还害我也下地狱,这回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了。后来,欧维反而觉得很有挑战性,很过瘾。这种斗争如同生意场上的无形械斗。
欧维终于真诚坦荡地向杜鹃保证:鹃儿,事情就交给我办吧,我非为杏子讨回公道不可。他显出一副英雄护美人的架势。但杜鹃的心里始终难受。那又能怎样?方石不离婚,能把他碎尸万段吗?若方石离婚了,岂不是又破坏了他原本和美的家庭,也伤害了另一个女人呀。自己插手这样残忍的事,良心也不好过。事情并不是自己刚开始想到的那么简单了,这当中必定会有个女人得付出代价。最后,杜鹃也显得很为难。
杏子依然哄、骗、骂、威胁着张方石,要他尽快办理离婚,她必须在肚子还没有凸现出来前跟方石结婚。方石在骗着杏子:“快了!快了!我在打电话要她离婚。”
“打电话能让他离婚吗?”
“要不,我忙完这两天的活,回老家去跟她谈谈,尽快把婚离了。”
“谈什么?你必须跟她离!要不然小心我炸了工厂!”杏子疯狂地叫道。
“好,好,我的乖乖别怒气,我后天就回老家跟她离。”
事到如今,方石反而变得镇定许多,并且变得相当狡猾了。他暗地里想着:哼,就你杏子能让我跟爱妻离婚,我张方石还是出来混的吗?
杏子已经从密探老鼎那里得知方石的妻子的一些情况,知道她与方石生育了一对儿女,知道方石的经济实力,知道秀秀娘家那层层叠叠的社会关系。她现在的自信心开始减弱了,她开始慌了,思想有点混乱了。但是她坚信方石是不会不理她的,毕竟他们有着半年的“夫妻”关系和感情。她仍然相信着方石的花言巧语,仍然欺骗着自己,仍然侥幸地期盼着。

秀秀也从小算的明察暗访中得到了一切关于杏子的信息,包括杏子的家庭背影,社会关系,恋爱史,个人的一些其他经历,最近的动向等。秀秀了解清楚杏子后,越发自信起来。哼,就凭一个杏子能把我怎样,也不量度一下自己,还想逼我丈夫抛妻弃儿,没那么容易。你杏子一定是吃错药了。只是“吃错药”的女人也让人害怕,她会去害人,那就得想法子让她不去害人。
方石说过两天回老家,果然独自离开了小镇。可是他并没有像跟杏子说的那样办事,而是逃到另一个地方去了。他怆惶出逃,想逃过这火势正凶的时刻。他这一走,就浑身轻松了。他认为自己已经远离了那些危险人物,远离了小镇之个危险之地。
可是欧维却在穷追不舍地找他,电话打个不断。经过欧维与方石多次电话交涉后,方石愿意给五块钱作为青春损失费来赔偿杏子。杜鹃无话可说了,杏子气得直跺脚,拍着桌子,骂道:“什么?五万块就想把我甩掉,把我当什么?没那么省事!张方石你非离婚再娶我不可。”
杏子一定要方石从老家赶回来跟自己结婚。欧维气得心臭骂杏子:大笨蛋!能给你五万块就很不错了,要是人家不承认你肚子里的孩子,你也没办法。欧维认为自己的努力白费了,只好懒得去管这件事。
杏子不接受那五万块钱,方石知道再抬高价钱也无济于事。他知道杏子不会愿意养着个私生子,她一定得结婚。
方石虽然逃到一个安全之地,谁也找不到他,可是他每天都提心吊胆的。他怕开着手机,但又不敢关掉手机,如坐针毡。鬼来了,杏子这只鬼非要抓住不放。
5
杏子在骂五万块钱就把我甩掉,我杏子也不是盏省油的灯,把我当什么?当作婊子。当傻子。哼,你方石非得跟我结婚不可!看你能逃哪里去?就是你能逃,工厂还在。于是,杏子在身无分文穷途末路的境况下,把电话打到了工厂办公室找到了一个人。杏子真幸运,找对了人,那人就是小算,是方石的理事。杏子说自己是方石在莲都的老婆,现在要小算替方石给点生活费她。小算也爽快,马上答应了这个如此厚颜无耻的方石的“老婆”的要求。小算把约定的时间与地点告知了秀秀,秀秀早就想见识见识杏子的真面目了。
杏子开口是要小算以方石的名义给点生活费,这让秀秀高兴不已,她知道杏子现在最缺的依然是钱——这种让所有人都爱不释手的花花绿绿的东西。于是,秀秀让小算准备三万块钱给杏子,让杏子远远地滚开,不要再缠着方石。
一阵骤雨过后,天边挂了一条美丽的彩虹,饮涧于十里画廊的幽谷中。雨后的天气绝对清新爽朗。盛夏里的植物在雨后又疯长了许多。芋头宽大的叶子上落满了晶莹透亮的水珠,菜园里丝瓜的藤蔓芽儿更娇嫩纤柔。那些刚才在雨中来不及躲避的家鸡披着一身的毛,正安闲地在饭店门口啄着东西。让大人们拉了回家的孩子又趁机溜出来疯癫般玩水。
杏子正在梳妆打扮,她今天要出门了。她其时在房里试着各种衣服,她把衣柜里所有的夏装全掏出来了。折腾了大半个小时,她终于狠下心来穿了一条黑色的背心连衣裙。裙子比较宽松,能把自己稍微凸起的肚子遮掩住。穿了黑裙子又能显得瘦点,看起来也高贵大方。
穿好了裙子,杏子把那头长长的蓬松的黄卷发在后脑盘起来。然后,戴上贴在耳垂的仿钻耳环,脖子上戴了条白金链,手腕套上闪闪的水晶手镯子。穿了一双高跟皮凉鞋,暗红的颜色,款式新颖,设计简单好看,正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穿起来走路更摇曳多姿,更有女人味。要出门了,杏子又在梳妆台前照了又照。看看脸上哪儿有瑕疵,就抹抹粉底。在嘴唇涂上浅色的唇膏。夹夹眼睫毛,抹上护眼霜,再按摩按摩黑眼圈。最后,杏子拧起了乳黄色的皮手袋,把手机、发夹、钱包、防晒霜、镜子、梳子、纸巾、话梅,这一大堆需要的与不需要的一齐塞进手袋里,就满心放松地要赴约了。
她叫了辆摩托车,横坐在车后座上就“嗖”的去了约会的地方。杏子现在很恨当初没让方石送辆豪华的女装摩托车,像杜鹃那样来去自由,多好。结婚的时候一定得买一辆作嫁妆。
天还没黑下来。夏天总是日长夜短,天亮得快黑得慢。尽管太阳的余晖仍然照射着大地,但是河儿口镇上的旅馆、歌舞厅、发廊、大排挡早已华灯初上,霓虹闪烁。这里比莲花小镇热闹,富有活力。人们越发忠爱这个暧昧的小镇,它总是飘荡着小姐们甜腻的笑声。
杏子下了车,走进了那间叫“赏心”娱乐厅。这是一家很气派的娱乐厅,业绩绝不比“乐逍遥”差。这里也是杏子与方石常来的地方。除了“乐逍遥”,就只有这里适合他们呆了。这里同样是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灯光闪烁飘忽,乐声震撼,空气中飘荡着酒味和烟味。小姐们来自五湖四海,操着各种方言,衣着更性感,言行更放纵。
杏子刚走进大门,服务生就主动迎上来招待。“小姐,这边有个好位子,来这边吧。”服务生对杏子说话,杏子不理不睬,只顾往里走。
灯光的昏暗迷幻只看到影影绰绰的一些人影,却很难看清楚是谁。
服务生仿佛跟杏子相当熟,他问:“怎么,那位先生不一起来吗?”杏子拿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说:“我已约好了人。”
只见最里边的座上,有一位年轻的男子在向杏子招手。那是小算,人家早就等在这里了,杏子才姗姗来迟。见了小算,杏子也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傲慢样子,慢悠悠地走过去。
“噢,小算。让你久等了,真不好意思。”说着,杏子礼貌地伸出手去与小算握手,装作一副十分抱歉的样子。
“不要紧,没关系。”小算笑意满脸地说。其实他心里在骂杏子,你他妈的,让我等这么长时间。
杏子坐下,挺直腰身,用手拨理她那看似很凌乱的长卷刘海。她把手袋子放在大腿上。
“噢,我本来能按时来到的,可是刚下过雨,公路上湿漉漉的,摩托车子开快了会把裙子溅湿,我只好让开慢些。”
多会说话的嘴巴,哪怕开最慢的车速,这样短的路程也不至于会迟来这么长时间吧。小算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娱乐厅的另一个旮旯里,跟杏子和小算一桌遥遥相对的是张方石名正言顺的妻子卞秀秀。她早就想看看杏子本人了,今天正是个好机会。秀秀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跟来这里的每一个女性的穿着打扮差不多。花花绿绿的绸纱裙子,长发披散,夸张的耳饰和项链,只是比别人多了一副墨蓝色的眼镜。头发与眼镜几乎把她的脸都遮盖去了,谁也别想看到她的庐山真面目。并且那眼镜为她增色不少,显得时尚而富有个性。秀秀把服务生拿来的红酒,早就喝了大半瓶。她翘足引颈,望眼欲穿才盼到情敌的出现。她心里骂着杏子:“臭婊子,分明在耍我,算你有个性。”杏子在小算对面坐下。秀秀在紧紧地盯着杏子,气得浑身发抖,她恨不得掐死杏子。这只害人的狐狸精居然山鸡想飞上枝头做凤凰,有我秀秀在的一天,你也别发白日梦。哼,还不如我漂亮有气质呢,也真不知方石喜欢她啥。就凭你,方石会跟我离婚,彻头彻尾的吃错药了吧。
杏子她不喝酒,说自己胃不好,只想喝点果汁。服务生送来果汁,杏子吸了口,然后就直截了当地入正题。
“钱拿来了吗?多少?”
小算把一个黑色的小皮包放上桌面,然后推到杏子跟前。杏子一看,心想怎么如此隆重,不就是一点生活小费吗?
小算清了清喉咙,严肃而难过地说:“是老板让我把这点钱给你的,他让我告诉你他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还没等小算说完,杏子就迫切地问。会不会他老婆不愿意与他离婚,两个争吵打架起来……杏子不敢往下想了。两只眼睛紧盯着小算,在乞求小算快点把事情讲清楚。
“问题挺严重的。他老家的工厂突然发生火灾,大火一夜之间把厂烧成灰烬,还死伤了许多工人。现在那些没事的工人和死伤工人的家属们讨工资的和讨赔偿的乱作一团。他们还拿着各种武器誓死要见老板不可。老板只好连夜出逃,但是却不幸出车祸了,现在躺在医院里,危在旦夕。跟厂签了合约的生意客也纷纷上门讨回定金。如今,他的全部资产就只有小镇的这家麻雀工厂了。”
小算说的似摸似样的,说到伤心处他呜咽着,杏子听得张着嘴巴,整个人都愣住了。
“老天爷,你怎么这样耍弄人哪?”杏子呼喊着。
小算趁势而上,说:“老板不到一年半载是不会回来的,你节哀吧。”
杏子哭得更厉害了,声泪俱下。她的哭声被淹没在高分贝的摇滚乐声中,除了小算和秀秀没有谁会有闲情去知晓一个悲剧在发生着。
“按照老板原本的意思,你将分到了三万元的财产,现在我给你现金。依我看,老板他以后可能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你还是趁年轻找个人嫁了吧……”
“什么?你说什么?”杏子连忙拭干眼泪,问道:“这么说他不能跟他老婆离婚了,也不可能跟我结婚了?”
小算有点不耐烦了。他有板有眼地一个字一个字吐清楚:“如果你愿意侍侯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他可以跟你结婚。”
杏子沉默了。她在思考着什么。
小算还得说下去。“不说他现在伤得不样了,就是好端端也不能跟你结婚。他不可能舍弃他所有的一切跟你一起。杏子啊,你也别执迷不悟了。”
小算说到后来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有点连哄带吓了。杏子也从小算前前后后的话语中觉察出这是个骗局,天大的骗局。方石老家的工厂早不发生火灾,晚不发生火灾,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火灾。方石偏在这个时候破产。又偏在这个时候出了车祸。怎么所有的事情都这么凑巧,到底是真的还是编出来的?我得调查清楚,我才不那么容易上你们的当呢。张方石你有种,竟然与小算一起来耍我,若给我查出是假的,我绝不肯放过你。
小算看看杏子,杏子看看小算。小算怕事情败露。杏子怕到头来连三万块钱也拿不到手。既然五万块降到了三万块,那就先拿了钱再说吧。杏子连忙伸手一把抓住那钱放进手袋里,然后把那黑色的皮包扔给小算。
“好吧!请转告你的老板,我会找到他的。我非嫁他不可。否则,我要他的工厂真的发生火灾破产。”杏子拿了钱后,还狠狠地扔下几句话吓人的话,叫小算面如土色。
然后,小算和秀秀看着杏子走出“赏心”娱乐厅。很快,她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小算和秀秀也很快走出娱乐厅上了车。小算把刚才的对话告诉了秀秀。秀秀的脑子轰鸣起来,她低估了杏子。看来杏子不只是个见钱眼开的婊子。忽然,秀秀的脸上忽闪出一层阴森可怖的神色。她咬紧牙齿说:“看来余小姐是不吃软,要吃硬的!”
小算马上明白过来,他说:“要不,我现在叫人过来干掉她。”
秀秀马上做手势示意不要操之过急。
“现在还不是时候,会让人发现我们的。让我回去好好想想。”秀秀的话透着一股冷森森的寒气。
杏子从“赏心”娱乐厅一回来就找到了杜鹃和欧维,把小算的话跟他们说了。然后凶巴巴地骂道:“一定要把张方石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给我找出来,我非割掉他的种不可!”杏子这才如梦初醒。
“我还是认为是方石的老婆不肯与他离婚,他不奈之下才这样骗我的。”杏子接着又这样说,不知道她是真糊涂还是不肯认命
欧维听了她的话真想甩她两记耳光,事到如今还如此执迷不悟,自欺欺人。不说方石老婆不肯与他离婚,就算他老婆逼着他离,方石也不肯离呢。他那些话全是骗你杏子的,天下竟有如此糊涂的女人。欧维没好气地在杜鹃面前说杏子不长脑子,想结婚想疯了,偏要跟自己过不去。
杜鹃也知道要方石离婚是不可能的。即使真的离了,另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又被瓦解。一个女孩子硬抢人家老公说白了是贼,伤天害理的事。更何况杏子与方石之间是金钱交易大过真情实感。她觉得杏子应退一步,把孩子打掉,她还这样年轻没必要死钻进一个苦坑里。只是杜鹃不能这样开口劝杏子,她没有这资格,也不敢这样说。她只能安慰杏子,要她别气坏身体,也别太难过,末了只能说句三思后行。
杏子是咽不下这口气了,她死死要纠缠下去,看你方石能躲到哪里,躲到何时。她是不甘心眼看就垂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将化为乌有。虽说她与方石之间是金钱交易大过爱情,但与方石相处大半年时间了,要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要不然杏子也不会知道现在还死死认为方石是爱自己的,只是他已有了老婆儿女,他现在这样做也是身不由己的。杏子还是杏子,依然天真的杏子,把自己的终身幸福想托付给一个向她保证跟自己老婆离婚然后娶她的男人。这样的赌注危机四伏,可是她依然在抱着侥幸心:有朝一日方石会回来娶自己的。因为杏子知道自己年轻漂亮,方石会迷恋自己。
7
太阳日复一日从十里画廊的山峦上空升起,日子在日复一日地顺着北哥河的流水而逝。杏子的事情已经无法隐瞒家里人了。当母亲和哥嫂知道事情后,就像炸锅里的油,突突上沸,嘣嘣作响。无奈之下,余家只能求杜鹃欧维再帮帮忙,看能不能挽救什么。欧维为了杜鹃,再次不得不去做些让自己十分憎恨的事情,别人的风流孽事竟然要自己去劳心劳力。杏子和方石自己丢脸就够了,还让我来受罪。杏子一家人也真他妈的蠢,拿了钱还不罢休,还要死缠不放。这样缠下去能有什么作用呢?想得最天真,结果多半是坏的。欧维心中纳闷着,老是嘟囔着笨呀,蠢呀,贱呀,让杜鹃也听得十分不舒服。她知道欧维不爱管这桩糟糕透了的风流事,而是为了自己不得不委屈着去做,杜鹃只好默不作声,倾听他发泄情绪。如果不是自己硬把他扯进来,欧维现在就用不着如此焦头烂额。杜鹃在自责的同时又宽慰着欧维。
“大家一场朋友,就帮帮忙吧!”
“她家也是没有办法才找我们的。”
杜鹃的话如此轻柔,又十分伤感。欧维知道这件事他不管也不成了。
杏子的肚子说大就大,可是方石却没有半点消息。她的事情尽管没有人特意到处传说,但是纸包不住火,很快,大街小巷的人就把这样饶有兴味的大新闻传得沸沸扬扬。这桩罕见的事比酷热的夏天还要火上一把,为这个暑热无聊的季节带来耳目一新的茶余饭后谈资:杏子做别人的二奶,可是那男人跑,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人认。平日一身臭美的杏子让男人在闲暇无聊时能提提神,舔舔唇。那些幸灾乐祸的人言,那些侮辱人格的骂话,让杏子精神紧张,心理崩溃。她开始烦躁易怒,动不动就摔东西。房里基本上没有完整无缺的东西了。本来光滑的电视屏幕开出了晶莹的雪花。桌椅变得松动不结实。餐具也破的破,凹的凹。就只差墙上那幅马赛克拼贴画没有撬下来。她如今可怜兮兮的,完全丧掉了受宠时的风韵。能给予她精神上安抚的人只有杜鹃了。她找杜鹃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哪怕又把那些伤心气恼的话重复几遍,或者拿着手机一语不发,只顾呜呜咽咽的哭。杜鹃跟欧维在一起,只要杏子打电话来,欧维就不高兴。久而久之,欧维见到杏子就恐惧,一听到杜鹃手机响就心惊。杜鹃被杏子搅得悲愁起来。
杏子有时会到街上去买东西。旺街区里的店子多,人眼多。为了尽量避开熟人,避开别人的闲言闲语,杏子只好绕从旧街道出行。这条让杏子过去每走一遍都在心里咒骂一遍的小街很狭窄,阴暗,坑坑洼洼。这里只有一些老店铺,只经营着一些日常副食,它比旺街清静多了。杏子此刻从这条小街上穿过却倍感亲切、舒心。只有从这里出行,她才不至于成为众目睽睽的鄙夷对象,才不至于听到一些恶心的言语。杏子是心虚的,像只老鼠过街一样,光天化日上街就得行色匆匆想要掩人耳目。
这天,当她路过一家简陋的理发店门前,有几个赤着上身,只穿了条中裤子的男人正在树荫下东拉西扯,天南地北地侃。几个男人一见杏子便垂涎三尺,色地盯着她身体上每一处能挑起男人的地方。杏子刹时脸上火辣辣的,低着头想赶紧溜掉,步子却移动缓慢。身后传来一阵的笑声和一些秽亵的言语。
杏子回到住房楼下,跌跌撞撞地上楼开了门。一进屋子就把桌上的开水瓶重重地摔在地上,里面的保温胆爆了,一声清响。杏子的情绪愈发不能自控。干脆一鼓作气把桌子掀翻。桌子倒在瓷面上击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吓了自己一跳。地上散落许多东西:一次性茶杯、塑料杯托、餐巾纸、电视遥控器、水果、刀子、篮子。杏子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然后,她不停地拨打电话,电话不能接通就干脆把它往墙上扔去。她再也蹲不住了,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涕泪纵横,头发凌乱,表情痛苦。哭累了,就只能不停地抽噎。最后,她还是挣扎起来捡起手机。
“乐逍遥”的一楼大饭厅里还有一桌食客。其实午餐时间已过,客人只是在猜权喝酒消磨时间而已。外面的阳光白晃晃的,只要人一走出户外就被烘得跳进屋来,树上的蝉儿也一浪赛过一浪。杜鹃和欧维正在三楼的住厅里看电视剧,以打发这闷热的下午。杜鹃还煮了绿豆糖水。她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她让欧维也吃一碗,好解解暑。
“吃一碗吧,我放的糖很少,不怕再长胖的。”
杜鹃把糖水端到欧维跟前,欧维接过碗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幸福往往就在不经意间钻进人的神经。欧维此刻是甜到心了,他一把搂住心上人亲吻起来。
一阵清脆的音乐铃声忽然响起,破坏了两个人的热吻气氛。杜鹃赶紧掏出手机,只听到杏子呜呜的哭声。杜鹃紧张地问道:“怎么啦?杏子。”
对方没有回话,仍然是凄凄楚楚的哭声。杜鹃只好挂断了手机,她对欧维说:“我得去看看杏子!”
欧维感到太扫兴了。他已经对杏子极度反感和不耐烦了,最近就让杏子的事弄得晕头转向,心神不宁。若不是为了杜鹃,杏子的事情对他来说简直是闲来无事的消遣话题,他会幸灾乐祸,并会落井下石。
杜鹃赶紧往杏子的出租屋赶去,欧维也跟在杜鹃后面,他本来是可去可不去的,杏子决没有让他想见见的理由,只是不知为什么,欧维就是觉得自己是不得不跟着杜鹃去。总之,这阵子老是这样,只要杏子有事,杜鹃就得关心,欧维也不得不关心。这已经不只是杏子一个人的事了,而是三个人的事情。欧维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杜鹃穿着条齐膝的窄裙子和一双高跟凉鞋,小跑着上楼梯,高跟凉鞋敲击出清脆的咯咯声。杜鹃推开遮掩着的门,杏子还坐在地上像个撒野耍赖的小孩。她泪水一把鼻涕一把,一边哭一边喃喃地说着些叫人断魂的凄苦话儿。屋里散落一地的凌乱和破烂。眼前的人与物都让人觉得惨不忍睹。杜鹃一把搂住杏子。杏子再次失声痛哭,杜鹃哽咽着,摇着她肩膀。
“杏子,别这样!你别这样自残!”
欧维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哭成一团,搂成一团,他觉得不可思议,也无动于衷。这样的场面在电视电影中见过数百次,欧维如今的感觉依然像是在看戏,只是比戏中的表演更真实,也有些许让他感动。他知道女人就是这样,一遇上不顺心的事情就哭哭闹闹,死去活来的;咱男人就不一样,尽管发生天塌的事情,也只是不停地抽闷烟或喝个烂醉。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样的女人骨子里的贱是天生就有的,是人类一存在就遗传的基因。因此,欧维认为自己此刻无须做些什么,让两个女人哭够了才收场,好比用良药和蜜语去拯救。
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感情就像流行感冒,一个喷嚏就感染上了,而且这种表演天分也是她们天生就具有的。欧维看着来这里之前还那么幸福快活的恋人此刻却哭得浑身,悲天动地。
两个女人的哭到何时才彻底停下来呢?刚才片刻间的呼吸喘息让哭声嘎然而止,欧维立即缓缓回神呼吸,脸上转现悦色。可是片刻的鸦雀无声后又突然哗瀑般喧吵,又重归于刚才的大雹小雹击瓦片。欧维只能又一次血压升高,呼吸加速。这怎得了,欧维不可能还是无动于衷地袖手旁观。他叹息着跨过地上那些发泄者的工具,坐到沙发上,用手抓着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此刻,他似乎懂得了两个女人撕心裂肺的痛。这个在生意场上驰骋了十年的大男孩,这才知道除了金钱教人求生不得欲死不能外,还有另一种流淌在血液里的东西叫爱情。可悲的是眼前受伤的女人是在一场极尽讽刺的爱情里不能自拔,而不是那种坚贞圣洁,粗茶淡饭的高尚爱情。他仅是一种以金钱肉欲作为交换的邋遢爱情。然而这种邋遢的爱情
在急功近利,物欲横流的社会里远比圣洁的爱情更具有魔力,并迅速蔓延。它更能容易地改变人的命运,只需一朝一夕的努力,无需终身的劳碌拼搏就能获得私欲的满足。女人是这样,男人也是这样,捷径总比弯路好走,一切来得也轻松潇洒。
欧维正在反反复复拨打方石的手机。尽管无法接应,他依然不停地打。打,打,再打,再再打。因为他除了打手机别的什么也不帮不上忙。终于,欧维怒不可遏,他一拳头往茶几上锤去。“嘭!”一声巨响。哭声嘎然而止。杏子和杜鹃惊愕地循声看去。
欧维在骂方石:“操他妈的!王八蛋!缩头乌龟,算什么男人!”
杜鹃终于看到欧维的悲悯了,她的哀愁与压闷顿时减轻了一半。还好,有欧维在,欧维对这件事已经从被动转为主动了,他终于发慈悲了。
杏子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
“我都不知道他要躲到什么时候,我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不方便,又整天遭人非议侮辱。我真不知道怎样过下去。”杏子幽幽怨怨地诉说着,她低头看着自己已经明显凸起来的肚子,难过地说:“要是他真的不回来,那孩子……孩子我怎能养活呀?我……我……我不想要这孩子……”说着,杏子又呜咽起来。女人啊,割肉之痛莫过于此。
杏子说不要这孩子,让杜鹃心痛得长长地吁气。是的,方石不会跟杏子结婚,孩子降生了会面临着艰难而又尴尬的处境。可是怎么忍心……哎,反正短痛总比长痛好。或许这种选择对处在这种境况的女人来说是最明智的。大人们的过错,最终让一个无辜的生命去受罪,悲怆啊!
欧维看着脸色苍白,容颜憔悴的杏子。然后又把目光转移到脸色同样苍白,紧锁眉头的杜鹃。他走过去把两个娇弱的女子扶起来坐下,然后说:“杏子,你想清楚了再作决定,幸福往往就是一念之差。鹃儿,你留下来陪陪她,我还有事要先回酒楼。”
欧维走后,杜鹃重新烧好了开水端给杏子,再慢慢收拾好地上的东西。房子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整洁与安静。只是两颗心依然苦闷,痛楚。
欧维回“乐逍遥”后,他抽着闷烟,但是心情平伏了许多。他想既然杏子拿了人家三万块钱,她与方石之间就已经了结了。干吗还不放过自己放过方石呢?他们之间本来就是大款养小蜜,众人都明白的事情,偏他们两个却要纠缠出什么情呀爱呀来。方石也是可恨的,他不应该骗杏子说自己会回来娶她。杏子一开始也只想从方石身上弄点钱而已,如果一开始就互相挑明了,就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错综复杂的局面。想来想去,欧维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放弃寻找方石,他应该在妻儿身边,一样坐拥属于自己本来的幸福和骄人的事业。如果杏子嫌钱不够,大不了再去拿几万回来。现在谁也别想发白日梦,要钱就是最聪明的。欧维这样想,也决定这样对杜鹃说,看看杜鹃能不能劝杏子改变初衷,让余家的人彻底别想捞个金龟婿了。
余家的人依然焦躁万分。虽然杏子不住在家中,但也是个未嫁女,杏子的事是余家的耻辱。来“正宗”饲料店买饲料的人总会很关心或者很好奇地问起杏子的事来,正中与妻子兰花只能闪烁其词,含糊几句敷衍。好象每个到这里买饲料的人都是为了了解更多杏子的事而来。这叫兰花咬牙切齿的恨,问的人像是在羞辱她。她既恨杏子,又同情杏子。并且兰花对杏子还有些许感恩戴德,若不是姑姑的帮忙,自己现在还不能当上饲料店的老板娘呢。兰花知道杏子现在还没算是彻底的一无所有,她有时还会去看看杏子,安慰或关心一下她,想知道她联系上方石了没有。
杏子阿妈经常会来看望女儿,她是多么心痛自己的好女儿,怕她照顾不好自己。想让她回家住,哥嫂又不愿意接纳这个挺着个大肚子的妹妹。仙姑只能紧张,焦虑。她连跪带拜地求杜鹃求欧维帮帮忙,再帮帮忙。杏子阿妈见了杜鹃阿妈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杜鹃阿妈也只能在杜鹃面前多说几句,要女儿尽量帮助她。
春红对杏子的事故意大大地吃惊,故意大大地紧张。她在新婆婆面前恣意撰编骇人的听闻,好让杜鹃快点跟欧维结婚,以免杏子的悲剧发生在杜鹃身上。吓得杜鹃阿妈紧张起来,她便在女儿面前叨唠着这心事。杜鹃哪有心思去想自己的事情。况且,如果她现在与欧维操办婚事,岂不是让杏子感到雪上加霜,她不疯掉才怪。
欧维想趁暑假跟杜鹃到外地旅游,却因杏子最近的情绪十分不稳定而取消。欧维百般无奈,心里咒死杏子了,又让她坏了一桩美事。欧维对杏子的事没好气管了。他也是男人,他知道一个男人狠下心要抛弃一个女人即使布下天罗地网也套不住他。不说现在不知道方石藏在何处,就是他近在咫尺也抓不住他。你们女人也真他妈的蠢!他还是不得不按杜鹃的意思去做,满口答应着又满心不快。他在不紧不慢中探询有关方石的消息,他料想这件事迟早会烟消云散。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