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你……」
微热的呼吸拂过耳际，伴随著那句话让人全身不由自主的泛起一股颤栗，无法掩饰的惊愕出现在脸庞，搅得他脸色一青一白。
「怎麽？」见他脸色不定，似乎颇觉有趣，挑起眉脸庞狂傲不羁。
回避他深幽的视线，感觉喉头一紧，困难的问：「你是……」顿了下寻找好的措词，半饷还是开口。「……同性恋？」
「不是就不能吻你吗？」被问的人反丢了句，挨近他耳边低声又道：「还是你很在意我是不是？」
「什……」艰难的拉开距离，愕然的白色面容僵了一大半。「胡说八道什麽！我……」
「不是就好啊，紧张什麽！」打断他的话，懒懒的勾起嘴角又道：「所以那问题一点也不重要。」
「……请你让开。」冷硬著脸截断他的话。他不想再继续於这个话题……
那些话让他，……无所适从。
单季扬这次倒乾脆，凝视他一会便移动身子让他离开。却在他越过身际时，丢出了句话：
「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到手。」
※※
「……澄……」
「……苏澄！」再无忍耐的声音大喊，随後又抱怨接一句：「发什麽呆！你舍得忽视你可爱的弟弟吗！」
怔著回神，美丽的嘴角渐渐漾起，轻声说：「洛。小声点……」
又失神了吗……昨天下午惨白著一张脸的自己，似乎吓坏了父亲。那关心的慰问，他却怎麽也开不了口回应任何一句话。
「那你就说呀，老爸说你昨天非常不对劲……」见另一头还是没答话，苏洛一急又说：「你给我从实招来！……你是不是压力太大？比赛不是很完美吗，……如果兼顾不来就不要再拉了！我直接跟欧阳说！」
知道父亲与弟弟的担心，沉静的面容柔了下来，双眼里却还是布满淡淡云霾。不安，没有因为他把话问出口而止息，反而又被抛了颗石子，潋起更大一圈波动。
那些话始终在脑海里馀绕，他想忽略却忘不了他笃定又自信的语气。他预留的侵略一下子就全丢出来给他，毫不保留。
那些所有想不出、猜不透的……那人想要的，终於说出口揭晓了；……不仅让他震惊与愕然，也让他再也无法平静。
「不关那事……」犹豫了会，声音已恢复平常。「洛，你知道……单季扬吗？」
另一头沉默了许久。然後突然变得严肃的声音传来：
「澄。你不要靠近他。」
那话里不是绝对，可是却透著不容他怀疑的必须。
「那家伙……他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然而他知道，那人一定会说到做到。
※※
白色挑高的日式道场里，放眼望去簇拥一片占地百坪的空旷视野。前方距离之间适等的放满一排专业靶板。
道馆内两名男子前後而站，手执长弓的人一头长发系在脑後。霸气的掌弓之势抽起箭身上弦。
「今年御兰多了个选手。昨天他们的初赛远距赛程拿分非常高。」站於身後的人约莫二十来岁，语调平板。拿起笔记又说：「据说他是前经理苏洛的哥哥。从小便练弓术……」
「咻」一声，深色的木箭一瞬而出，盪了几下便嵌在远距中心点上。
「是吗……原来那小子有哥哥啊？我看长相也不会相差到哪去……」垂下长弓，不屑的语气加了一句：「一副鸟样！」
戴眼镜的人丝毫没有因为话被中断而感不悦，面无表情的脸看著拿弓的人。「少爷，那您……」
粗鲁的丢下长弓，卸下一身装备步出白家私人道馆。长发的男子回头，颇感兴味道：「我倒想会会他。」
8
御兰拿下初赛的成绩非常耀眼，不管是短距团体还是长距个人，比分上都一路拉高。只要能在第三赛程里，同样的以高分甩掉後方追分的学校，便可拿到复赛资格。
经过了第一赛程，御兰在第三赛程里遇上去年拿下高中组弓术赛季军的长林高中。
「咦？今年长林没有带队助阵呀？」邵子伟视线穿梭在观众席间，还未开赛的人潮几乎布满整个室内体育馆。
长林因为校风团结，所以不管是校内友谊赛或是校外正规赛，三个年级都会有特定人数的应援团助阵；每次开赛前的气势总是磅礴。
社长欧阳手搭上邵子伟，近似调侃的语气道：「怎麽？怕『你的』苏澄学长人气会输啊？」某两个字还刻意加重。
「才、才不是！」挣扎出学长的手臂，红透的脸随即又表示：「……苏澄学长才不会输呢！」骄傲的皱起鼻尖，下意识的往角落偷瞥了下。
谑笑出声，欧阳拍拍他的头。「好啦……我知我知！逗逗你嘛！」
「咦？……苏澄学长呢？」转头问著欧阳，睁著眼看著角落刚刚明明还有人的位置。
「放开我！你……」原本白晰的脸庞因为使劲力气而微涨红，但大半都是因为……
这个流氓！怒瞪著箝制住自己手的人，无力感一再的侵袭……原本预备好的防范不到几天即被打了回票，眼前这人根本不受约束的行为总叫人防范不然。
「比赛又还没开始，你急什麽？」欣赏著他脸上忽变的表情，挑起嘴角又道：「……再来一次好了。」
「什……！」
不给他多馀开口的机会，低头堵住刚被蹂躏过的红豔唇瓣，紧压著辗转，放肆的掠夺他口腔内所有。苏澄一愕微张嘴便让对方舌尖伺机而入，尽情的搅动。
「唔……」
双手被紧箍在两人之间，身体挣扎扭动著想推开他，感觉对方呼吸忽地一窒，腕上的力道又微施力，便连一丝一毫空间都没有。直到满腔的呼吸几乎都要被掏空，再无力气挣扎，单季扬才放开他。
大口的喘著气，苏澄连瞪他都已无力。……太过份了！不仅将他从赛场拉出来，还对他连续无礼的……在这随时会有人经过的楼梯间，如此放肆……
「没人教你不要乱挑逗男人吗？」
微喑的嗓音低低的在耳边响起，苏澄倏地抬头，对上一双蕴含著赤焰的深绿瞳眸──
「我听不懂你说什麽。」
下颌徒地被抬起，单季扬眯起双眼，视线在他脸庞间游移，「赛完到後门到我。」声音里的一点沙哑淡淡，没有起伏的语调不容质疑。
推开他的手，意外的没有再遭到箝制，苏澄没有回头快步回到赛场。
那眼里的一点氲热，燃得他太阳**隐隐抽痛……太炽烈。烧得让他害怕。
「苏澄学长！」快步跑向刚刚失踪的人，邵子伟像猫一样的大眼充满疑问。「学长，你……」
「短距赛开始了？」清洌的嗓音开口问，视线恍了下又恢复淡然。
「嗯……是呀。」犹豫了会才回答。苏澄不给他发问的机会，而他也没有忽略掉刚刚那双眼里一闪而过的不自在。
点点头，苏澄拿出长弓正欲调弦，社长欧阳走了过来。本也想发问却在邵子伟的眼神下作罢。
「刚刚几个队员们拉分平平，长林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得忽视呐……」搔搔头，欧阳挑著话题讲。
「学长，长林今年派谁拉长距？」应该不会是他吧？
「哦……他呀……就他……」略带无奈的开口，欧阳习惯性搔头的动作显得有点无措。
刚刚指导老师已跟大会确认过名单，在知道长距的对手是谁也是怔了好久。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不过碰上原该是自家人的对手……那滋味真是……
「不会吧！？真的是那个自大鬼……」嫌恶似的皱起眉，又看了眼正调弦的人道：「我们有苏澄学长！才不怕他勒……」语气里充满骄傲。
对那番对话没反应的人，看似专心调弓思绪却早已飞离。
『赛完到後门找我。』──他又想做什麽？刚刚他眼里的**表现的**裸，毫不保留的都让他清楚知道。
他不懂那人的自信与傲然到底是从哪来的……狂妄的昭告一切，为所欲为的做他所想，丝毫没有在乎过别人感受。那样的一个人，……和自己本就是不同世界。
「苏澄学长？」
抬起头，抛掉一切扰心之绪。执弓的身影从容不迫步向赛程区内。
同样是最後一位长距赛选手，对方的选手已立定在位。突然场上所有外围观众声更扬，附著那些骚动，全场焦点皆放在缓缓步出的瘦长身影上。
对方选手对四周的情况暗嗤了声，见苏澄手执比般长弓的身影忍不住冷言道：「行不行啊……拉不起来就别笑掉人家大牙哦！」
对那言语没有表示，淡淡的瞥了眼对方，苏澄上位立点。裁判哨声一起，手中的长弓高举垂直於臂膀。
「拿好唷！可别掉了！」
冷嘲声又起，苏澄专注的神情依然淡漠。裁判手势一起，左手抽箭几乎看不见，上弦不过几秒──
「咻」的一声，箭身直立於远靶中心点。
「哗──！」周围响起一片喧哗与惊叹，精致完美的技术让人目不转睛。
箭身连续快速飞梭的声音穿越弓弦後止於中心点上，对方的选手追在後边落後两箭。不过多久，苏澄手中的箭皆於靶上圆点内。无视对手咬牙不甘心的脸，完美拉分的身影在一片惊呼与热烈掌声中步回场边。
队员们皆围了过来，簇拥在苏澄雀跃的欢呼开心不已，顺利拿下复赛资格了！
邵子伟开心的围著苏澄道：「苏澄学长你太棒了！看那自大狂的脸，真是过瘾啊！」
「是啊，没想到一年後还是在弓术赛上看到那表情。」欧阳虽也笑开，脸上却像是想起过去事般心有馀悸。
而造成此言论与各种开心反应的人，面无表情的卸下装备後，照例对指导老师点个头便头也不回沉默的迳自步出了会场。
9
比赛意外的提早结束，距离司机到达会场的时间还很久。纤长的身影站在会场外没有迟疑多久，看著表顿了下便头也不回迅速的往公车站牌走去。
突然一阵吵闹，一群从馆内走出来的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带头的长林新任社长李嘉诚挡在他身前，细小的眼睛睨著他。
「喂，御兰的！你很***嘛？」
白色面容淡淡的扫过一群人，不疾不徐地说：「借过。」
见对方从容不当一回事的模样，李嘉诚想起刚刚最後的长距赛败阵，怒红了眼，「你刚让我丢很大的脸！」
见苏澄还是没反应，李嘉诚粗鲁的抬起他的脸，注视了一会改而轻挑的口吻笑道：「想不到你这弱不禁风的小子竟长得像个女人一样……」
「哇……原来这小子是女人脸啊！哈哈哈……」旁边长林的同伴们也张狂起来，一个个皆毫不节制的无礼。
挥开他的手，清丽的脸庞已拧起眉，冷冽的嗓音再次开口：「借过。」
「它妈的……」见他根本不搭理自己，李嘉诚脸色难看的攥起他的衣领怒道：「你这小子……给你……」
「人家说借过你听不懂啊？」
一道慵懒的声音蓦地窜进打断他的话，长林一群人回头看见来者莫不愣在原地。是白芜高中的……
「白天麟，你少管閒事！」李嘉诚先反应过来，不悦的瞪著来人。
「手下败将就爱玩这把戏，是吧？」
懒懒的回话，靠在车旁的人一头黑长发整齐的束在脑後。视线扫过苏澄，又道：「可是，你也真乐此不疲啊？嗯？」
「什麽！？」放开苏澄，李嘉诚走了过去。「你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顿了下，狭长的厉眼一眯，啧道：「不过，你上次还真是惨呐……」故做悲怜的摇头又说：「怎麽？单季扬那家伙的拳头没有让你得到教训啊？」
「！」听见那三个字的纤细身影无意识的震了下，抬起头却对上白天麟的视线。这个人，也认识他吗……
李嘉诚惊愕的脸上时青时白，似想起肋骨间被击断的痛，脸上难看的扭曲，转头手一挥便带著人走了。
忿忿的啐了声，走前还不往回头撂下狠话：「御兰的你给我小心点！白天麟你也不用太得意！」
「你没事吧？」
温文的嗓音突地打破一瞬间的沉默。苏澄霎时回神，看著走近的人，脸庞依然淡漠开口道：「谢谢。」随即拉好背上的弓袋便转身步往公车站牌。
「苏澄。」
原本的步调一缓，止步回头看著声音的主人。「有事？」
那沉静的面容无绪，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
「没……」白天麟看著他，接著像是终於忍不住的拉出笑痕道：「想不到你跟你弟弟完全不一样……」
苏澄没有答话。看著对方的脸面无表情，几乎什麽都透视不出。
「你好严肃。」斯文的脸微掀起眉。顿了一下，又道：「刚刚的比赛很完美。」
对面的脸庞依然什麽反应也没有，虽是礼貌性的对著视线，却还是让人觉得距离过於遥远。
白上麟笑痕加深，「好吧。」友善的伸出手，脸上一片真挚。「白天麟，白芜弓社社长。你好，御兰的苏澄，第一次见面。」
「……你好。」清洌的嗓音。缓缓的伸出手握上，微颔首便又转身往公车站牌走去。
「真是漂亮啊……」束著黑长发的人一双深潭似冰冷的眼紧盯著走远的背影。
冷笑泛延，刚刚的亲切已不复在。
※※
「……尤其是短距的选手们，因为距离不比长距，所以速度上应该要再加强些。」顿了一下又说：「还有，你们在抽箭速度上也要做好习惯，如果失了准，哪怕是一秒也会有影响。」
放学过後安静的道馆里，指导老师兼教练的李其仓和所有入赛选手们聚在社办里头，做著初赛後检讨，并挑出每个人的弱点给予指导。
「今天上午白芜高中弓社传真过来，希望明天能跟我们有一场友谊赛。」拿出了今天收到的讯息，李其仓摸著下巴道。
「教练，可是我们昨天才刚赛完，明天还要和白芜拉哦……」一名短距队员抱怨著。
「对呀……冠军队伍欸……」另一名也点头，微郁著脸。
「好了。你们等教练讲完！」社长欧阳出声制止了大家讨论。看著教练问：「下午吗？他们要比短距还是……？」
「长距。……也有短距。」李其仓缓缓的说，视线扫过每个队员然後定在某一不动的身影上。「苏澄，白芜的社长指定要你也下场哦。」
「什麽？！他该不会是针对苏澄学长来的吧？」邵子伟第一个发难，所有其他人也赞同的点著头附和。
李其仓笑道：「就是看上苏澄的实力来的。不然你以为你们这些小角色，人家冠军队怎麽可能找上我们这个去年才挤进年16名的学校？」
内容的主角依仍然未置一词，身著道服的身影优雅淡然。
见队员们个个不好意思傻笑著，李其仓转正经又道：「给自己点信心！白芜社长的要求是一回事，明天的短距又是另一回事。」
众人们又垮下了脸。「啊──？一定要比啊？」
「好了。欧阳你跟子伟明天负责到校门口接待。解散！」不理众人哀嚎，没有再二话，李其仓下完命令即离开了社办。
「是。」
跟社长欧阳讨论好明天的事，邵子伟确定众人都已离开後，即拿出钥匙准备要锁门；转身却看见苏澄依旧穿著道服的身影往道场里走去，不禁讶异的问：「学长你还不回家吗？」
「我再练一会。」转头淡道，随即又捆好练习用箭置於箭袋里。
「哦……」邵子伟点点头，本想说的话顿了下还是没有开口。
他也想留下来陪学长……但是念头一转，或许学长就是想要一个人安静。
把钥匙留在门上，邵子伟看著那背影轻声道：「那……学长再见……」
明知那背影只会给自己微点头的回应，可是摆著手道再见的自己，还是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那纤细却不失气势的身影。
学长连背影都如此好看。
箭身「咻」「咻」的好几声从右手上的弓弦上飞出，一次又一次的速度都像是在消耗著气力。不停息的节奏像在忽略些什麽，耳边所有道馆皆已人杳，此时只有安静的弦声在耳边。
站在白线点上的身影射完了几轮，右手指头一松，长弓划半圆垂下。安静的晚霞已隐约射在空旷的射程区里，连肩上都有些淡淡的红晕。苏澄放下长弓走到室外清完靶上的箭只，便卸下装备走进了更衣室里。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道服的沙沙声。
摊开衣襟，白色的衬衣从肩上滑落，还未拉出的下摆停在腰间，透晰的白肤上肌理平坦，曲线优美。
打开衣柜拿出了制服，正欲解开腰身上的深蓝腰带──
「扣碰」的一声沉闷关门声，随即又一声暗锁被落上的轻响。
背脊上完好的弧度微震，转头视线撞上了一双深若寒潭的湛绿瞳眸。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