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陶子的“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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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子是在小允回来以后醒过来的。我以为她醒来以后,一定会号啕大哭。但是相反,她不说话,也不放声哭,只是两眼呆滞,定定的看着天花板。她的样子让我们所有的人都手足无措,不知是该劝慰她哭出来还是不要哭出来。这不是陶子的性格。
陶子是那种大大咧咧,想什么就说什么,想什么就做什么的,她一向就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的。她不理会我们所有的人,包括她的爸爸、妈妈,她的思维象如被时间偷走了一般。
许久,她从床上爬起来,下了床,穿上鞋。仍旧是没有一句话,也不理会我们的问话。
“她要去看余磊。”我说。
我的话音刚落,陶子的妈妈就放声大哭起来。她可能做梦都想不到,昨天还是其乐融融的一家,昨天还在憧憬着儿孙满堂,转眼就变成了一个植物人,一个呆痴不知所云。我让小允陪着陶妈妈,自己陪着陶子去看余磊。
站在重症室的窗前,看着目前还在隔离观察、仍然没有度过危险期的余磊,陶子将脸贴在玻璃窗上,紧紧的,好象要穿过玻璃可以触摸到房间里的人。她就那样,紧紧的将脸贴上去,整个面容由于挤压,严重的变形,而她好似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仍是将自己的脸紧紧的贴在玻璃窗上。
“不要这样,陶子。不要这样。”我含着泪劝阻道。
她根本不理会我的劝阻,相反却使劲摆脱我对她的拖拽。她的力气那么大,很容易就摆脱了我对她的束缚。
“陶子,不要这样。余磊会醒来的。你千万不要灰心。”
“真的吗?真的会醒来吗?”没想到我的这句话竟让呆滞的陶子开了口。她的眼中由于我的话闪着光,完全不是刚才的摸样。我被她这样快的转变吓了一跳。
“会的,会好的。”我说。但后来事态的发展让我对我的这句话充满了无限的后悔。如果知道陶子将自己的美好时光花费在一个没有生命状态的植物人身上,将自己的青春放在无休止的等待,任青春之花没来得及尽情开放就枯萎,那么我宁肯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过,我宁肯她不要对此抱有那么大的幻想。
“对,会好的。小允说你也是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才醒来的,对不对?!”她抓着我的两只胳膊,使劲的摇。我的双臂别她纂得好疼。
我想说我们的情形不一样,可是,在现在这种状态下,如果想让陶子活过来,除了安慰,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当我和小允安顿好陶子、陶子的爸爸、妈妈以后,我们才从医院疲惫的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疲惫、孤寂和不安以及对生命的恐惧,让我疲惫到了极点。我们存在的这个世界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黑洞,而我们,则在它的面前是那样的弱小、微不足道甚至是卑微。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不经意间掉入那个黑洞,从而万劫不复。
“小允,今晚别走,陪着我,好不好。”我央求道。
我想我的声音和表情一定是无助极了。他坐下来,坐在我身边,揽了我的肩,将我整个人拥在怀中,泪,一颗颗就那样掉下来。人生无常,谁会知道明天将要面临什么?谁会知道今天的相聚是不是为了明天的别离。
我在小允的怀里抽泣着,象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小允低下头,在我的额头印上他温热的温。这是他第一次吻我。他的唇在我的额头、眼睛上搜索着,最后轻柔的印在我的唇上。他的唇那样温暖,温暖的让我情不自禁的为之而动。我温顺的迎着他的,我们的唇纠结在一起,而我的泪却在我们的脸上肆意的纵横着,象是找不到堤坝的海水。
从来没有一刻象现在这样,让我如此依赖一个人。我全身都在颤抖,白天发生的所有的事情让我无法入睡。人生的无常,世事的难料,生命的脆弱。我蜷缩在床上,觉得四周都是我看不见的幽灵。
“小允,抱着我,抱着我。”我恐惧的说。
小允将我搂在怀里,象照顾婴儿一般拍着我的肩,试图能让我放松下来。而我,缩在小允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惟恐他不见。
“我们结婚吧!我们明天就结婚吧!”我颤抖着,看着小允的眼睛。
“好,明天就结婚!明天。”他一直亲吻着我,好让我能忘记所有的不快。

在小允的亲吻下,我终于睡着了,尽管眼角还挂着泪珠。
我每天都要去医院看望陶子和余磊。出了这么大的事,陶子该是多么需要有朋友陪伴在她身边的。但是女人的力量是永远不可小瞧的,女人是藤,柔软而又坚韧。她的顽强的生命力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迸发出来。陶子已经恢复了常态,不哭亦不闹,但是欢笑却象是在一夜间被人偷走了一样,在她脸上再也看不到。她坚强如铁,可我看了却想哭。
坚强对女人来说,从某种意义上只证明一个事实,那就是不幸。只有正沉浸在不幸中的女人才会独自上路,才会把自己打造成钢铁长城。
余磊已经从重症室转到了普通病房,可以探视了。但是,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除了脑电波上的图象显示他仍活着,没有任何的现实数据说明他的生命特征。但是对陶子而言,却不是这样,她每天坐在余磊面前给他讲他们大学里的种种,也给他读一些报纸上的新闻,因为他们都是公职人员,习惯每天第一件事是读当天的新闻。
陶子的妈妈一看见我就哭。我知道她在心疼女儿,为女儿的不幸悲哀。短短几天,两位平日间精神奕奕的老人苍老的如风中的烛。
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生命会在这样的状态下存在。我受不了,受不了眼睁睁看着最要好的朋友掉入感情的深渊而无能为力。所以,每次从医院里出来,我的心情都会好长时间陷在阴郁中。但是,好在有小允在。
是啊,最起码小允还健康的陪在我身边。世事难料,余磊和陶子的事却在不知不觉间促进了我和小允之间的关系,我终于过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在心里接受了小允。也终于明白我只是普通的女子,要一个普通的人爱我,要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
当爸爸、妈妈知道我和小允想要结婚的消息,高兴的不得了。妈妈激动的竟然哭了。想必是过去的我的倔强真的给了她太多的担忧,为她的眉间平添了太多的烦恼。毕竟我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毕竟我的幸福也是他们做父母的幸福。
我以为听到这个消息,祖母应该是最欣慰的,但是,她还是那样的平静,好象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她躺在摇椅上的时间越来越长,我真害怕有一天,在我不在的时候,她睡着后就再也醒不过来。
对于这个消息,谢力的反应最大。他会在下班的时候在不通知小允的情况下,让他的司机来接我,有时在他家,有时在外面餐厅,和他们父子进餐。他说这样是为了让我早日的熟悉他,取消隔阂感,让我们更象是一家人。其实他是一个很随和的人,并不是那种让人很有压力的。
在谢力的要求下,双方家长有了正式的第一次的见面。爸爸总觉得立即举行婚礼看上去有些仓促,他建议先订婚,然后再商量结婚的具体时间和细节。妈妈也很赞同,她强调自己就只有这一个女儿,想把所有的细节都做的精心一些。
在订婚这件事上,我对爸爸、妈妈的意见给予了这些年以来最多的支持。在具体的细节上面,我和小允都不想过多的发表意见。这些对我们来说实在是烦琐了一些。只是在订婚仪式上,小允说他不想搞得太隆重,只要我们两家人,再加上双方最要好的朋友就可以了。
对于小允的建议,我从心底感激他。因为他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嘈杂,不喜欢张扬的,那样会让我浑身不舒服。
妈妈起先不同意。她一向热爱喧闹的,而自己的女儿性格却正相反,这无疑让她心中很是不痛快。但是爸爸和谢力都表示尊重我们的建议,所以妈妈最终也不得不点头了。最后订婚时间定在了本周的周六。
谢立说具体的事宜他会和爸爸、妈妈商量着办,让我养好身体,等着做准新娘就好了。我微笑着看着他们,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对于我和小允筹备订婚的事,我没有对陶子讲。我想等到那一天的时候,再告诉她,再邀请她参加。我怕刺激她。这次,她和余磊回来首要的一件事就是要结婚,如今却成了这样一种惨烈的局面,我怎可以再去刺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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