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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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的人,夜会非常的长。而等待的人,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我在水中走来走去,水因为我的不平静也变得波澜起伏。我根本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焦虑,也无法让自己恢复到以前那种无欲无求的状态。不,更准确的是,从来到这个家,见到阿Sam的那一刻,内心的我就没有平静过。爱上一个人,会是这样的,是吗?为他的喜而喜,为他的悲而悲。
“你别走来走去的,好不好?你再担心也得等人回来再说!”灰条呆在那个角落,安静的看着我。
今天的灰条特别安静,吃饱了就呆在一个地方,动也不动,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和不安分。看着他,我忽然有些懊悔。其实,他也没什么错,他只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鱼罢了,有着普通鱼的目的,有着普通鱼的要求。而最终的要求,无非也只是希望有一个平安、幸福的家而已。而我,只是不喜欢他们那类鱼的生活方式罢了。所以,那会实在不应该用那样的口气,那样的态度对待他。他并没有恶意的,也不是故意的。
但是现在,我已没有任何心思向他人道歉,也没有任何力气可以为我的过失做一些补偿。阿Sam的安危已经占据了我的一切。其它,于我只是尘土,只是微不足道。
上帝、神灵、天上所有的不论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不论是黄皮肤的还是白皮肤的抑或什么皮肤的所有的神灵,请你们保佑阿Sam,请你们让他平平安安的。如果非要等价交换,我不想回去做人了,就做一条鱼。好不好,就做一条鱼,无论多痛苦都做。只要阿Sam好好的,只要阿Sam平平安安的。求求你,求求你。
我在心中祈祷着,为了阿Sam的安危。却不知道危险正在一步步向我逼近,却不知道我和阿Sam将又面临着不同的人生选择。这是我28载生涯中第一次为他人求平安,也是第一次如此恐惧一个人的安危,并且这种恐惧恐惧到无以复加。
朵朵睡着了。也许是下午的阳光太过于温暖,也许是昨夜的疲倦还没有消失。总之,她躺在地板上,身体蜷曲着,睡着了。
阳光是无私的,无论你是否贫穷富贵,无论你高贵贫贱。每一条光线都是温和的,慈爱的,如天使站在头顶,将所有的爱的暖意为你覆盖。
朵朵睡的很熟,她的脸迎着阳光,看上去是那样的平静,那样的美好,象是迎着太阳的光芒缓缓开放的太阳花,也如夏日的葵花,骄傲的笔直的站立,和太阳一起,在幸福的微笑。
我看到,朵朵在微笑。睡梦中的朵朵,一定是梦到了家中的爸爸、妈妈,梦到了妈妈亲手做的美味的饭菜。她不是说过吗,她想有个家嘛,那么她一定是梦到家了。只有有家的人才会那么平静,只有有家的人,才会有那样幸福的微笑。那么阿Sam,阿Sam的家在哪里呢,我的家在哪里呢。房子不是家,有爱的房子才是家。
阳光一点点偏西,房间里的光线一寸寸消失。我的担心愈来愈浓重,而阿Sam还是没有回来。
朵朵醒来之后,跑出去了几回。我不知道她出去做什么,也不知道她能否能带回有关阿Sam的丁点信息。但是,每次她回来的时候,总是一言不发,眉头紧皱着,看不到丝毫笑意。看来,事情要比她想象的严重,否则象她那样天塌下来照睡不误的性格,也不会担心成这样。
晚饭时间到了,朵朵并没有象中午或早晨那样去买吃的,她什么都再没有吃,只是呆呆的坐着。一会坐在楼下沙发上发呆,一会又跑上楼去,不知在做什么。我在楼下的阳台上忧虑的看着这一切,不知道怎样宽慰这个女孩,更不知如何宽慰自己不安的心。而灰条的脸上也看不到平日里的嬉皮笑脸,看来,他也在替阿Sam担心,看来他也是喜欢阿Sam的,毕竟阿Sam是他的主人啊!
阿Sam走的时候,交代朵朵一定要将我带到一楼的阳台上,说我喜欢米兰的香气。她听从了。其实从知道有危险存在的那刻起,吃什么、用什么、听什么都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我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阿Sam在哪里?他好吗?他出去有没有危险?那件事究竟解决了没有,有没有牵涉到他。
朵朵不开灯,她现在变成了闷葫芦,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躺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房间里越来越黑,越来越静。在漫长的等待之后,我们所有人都放弃了浮躁,都选择了安静,一种听天由命的无奈的安静。也许当无法预测危险、抵御危险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冷静。
有脚步声!我的灵敏的听力告诉我,有人在上楼,是阿Sam!是,是阿Sam!
我立即恢复了精神,游到靠近门的那一边,我希望我的爱人,一进门就能看到我。可是,不对,阿Sam的后面还有人上楼的声音?或许是楼上的人吧。我这样的安慰着自己,开导着自己,尽量将所有的东西都往好的方向想,往好的地方看。
往钥匙孔插钥匙的声音。没错,是阿Sam,他回来了,他平安回来了。我内心充满了狂喜,现在,没有什么比他平安回来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开门的声音,真的是阿Sam走进来了,我长舒一口气。但紧接着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各种人声。黑暗中喘息声、喊叫声,模糊闪烁的身影。是谁?是谁?阿Sam,阿Sam,发生了什么。短短的几秒,在我眼中,却如同半个世纪那么长。
灯忽然亮了。我看到,几个长的凶神恶煞般的男人,出现在房间里。同样颜色同样款式的西服,这种装扮,我只有在电影和电视中才看到过。
是黑社会?!
我要被自己吓死了。阿Sam,阿Sam被两个人反剪着手,跪在地上,头低着,嘴角有血渗出。另两个人,一边一个立在沙发边,一人抓着朵朵的一条胳膊。还有一个人,站在客厅的中间。灯亮了以后,他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参观起房间来。他,看上去,是这几个人的头了。
我的心揪得紧紧的。知道,我一整天都在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那个头目般的人走到朵朵跟前,斜着眼睛,冷漠的看着她,说:“老板要我带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朵朵大叫着,反抗着。
“不回去?该不是看上这只鸭了吧!”他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的声音充满了邪恶。
“求求你,别带我回去。告诉你们老板,我欠他的钱,一定会还给他。”朵朵哀求着。
“还钱,你还得起吗?况且老板现在就要你,其它什么都不要。”男人无情的声音在房间里飘荡。
朵朵还在哀求,但对这个男人来说,这些也许早就听习惯,习惯到可以欣赏。他不再理会朵朵,而是走到阿Sam面前停了下来。
“是你要给这个婊子出头吗?”他问。
阿Sam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
“没有本事就不要强出头,小子!敢得罪我们老板,你是死的快了。”他说。随即大吼一声:“砸!”
那些打手看来早就习惯了所有的指令,一声“砸”字落地,除了一个男人留下来看着朵朵,其他三个,抡起手中的棒子劈天盖地的砸起来。
我害怕极了。我从来没有听到有人用这样的口气说过话,也从来没有见到这样嘴脸的人,更没有见识过有人砸东西的场景。阿Sam,阿Sam——。我默念着阿Sam的名字,只是希望这些早点结束,只是希望我们都平平安安的,不要被伤害。
家中本来就没有几件家具,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供砸的。他们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很快就上楼的上楼,寻找的寻找。看来,如果不砸,那么他们的工作就无法开展了。
很快,楼上传来了东西倒地的“砰砰”声。一听,就知道他们找到了阿Sam的卧室,因为惟有卧室还有可供砸的东西,其它房间都是空空如也的。他们的工作是砸,岂能饶了卧室里阿Sam的东西。
也很快,他们在阳台上发现了那盆米兰和我。是啊,这个家,除了阿Sam,就是我和那盆米兰了。阿Sam找到了,接下来就该轮到我和米兰了。
一个男人一把提起米兰美丽的头颅,使劲往地上一摔,“砰”的一声,花盆碎了,米兰从土壤里滚出来,露出枝枝丫丫的根。那个男人,看到米兰的样子,好似还不解恨,又上前狠狠的将他的脚放到米兰修长的身体上,一下一下的碾,仿佛这样才能解恨,仿佛米兰是他家的世仇的女儿。米兰,米兰,我大声的叫着,心如刀搅。我的米兰一定跌进了深渊。
这时,另一个男人看见了我,并朝我走过来。那双眼睛里已经是要将对方彻底毁灭的颜色。灰条尖叫起来,因为无可避免的事要发生了。我闭上眼,心里倒平静下来,也许,也许我和阿Sam的缘分要到此为止了。也许,我们的缘分也要到此结束了。陪伴了他那么久,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不要,不要碰我的鱼!”是阿Sam!他从地上爬起来,满脸通红,眼睛由于愤怒比平常大了很多,整个眼瞳也因此充血,红的要滴出来似的。他象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样冲过来,来抢那个男人手中的鱼缸。可惜,他慢了一步,当他的手刚碰到鱼缸的边沿的时候,那个男人将鱼缸从相反的方向抛了下去。我的耳边顿时充满了风声,呼呼的……
再见了,阿Sam,再见了,我爱的人。
我闭上眼,我的身体飘起来了,飘的很高很高。我的耳边除了有呼呼的风声以外,我甚至感觉到白云飘过时碰触到我的手。那种柔柔的、绸缎般的感觉……
可是,我还是希望能着陆。我是人,本能决定我离不开土地,本能决定我渴望那蓝色的海洋,碧绿的草地。我不喜欢这种没有任何归属感的天空!
那是谁?是祖母和小允吗?他们站在那里做什么,是在等我吗?他们怎么知道我要回来。祖母的脸上怎么有泪珠出现,小允也是,他们怎么了?看到我不是应该高兴吗?他们怎么会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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