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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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
战争!!
所有人都在四处奔跑,对见到的每一个人狂呼:“战争!战争!”每一家店铺前都挤满了人,所有的粮食,油料,酒水,衣服,日用品价格都涨了三倍以上,可还是有人在拼命的往里挤,生怕买不到。
难道真的要打仗了!
瑞克的心猛烈的跳动着,不是恐惧,不是惊慌,居然是一种中了大奖的兴奋。
芒特弗农城市长和军队最高指挥亨利千户在正午出现在政厅,面对几乎全城的百姓宣布芒特弗农城进入紧急状态。
原来,就在早上瑞克去小溪的时候,几个商人带来了消息,太原城发生了暴乱,匪徒洗劫了全城,某个反抗的贵族全家被杀,赶来的城防军被击溃,死伤三千多人,市长和城防长官身负重伤。在支援部队赶到之前,匪徒迅速袭击了临近的其余城市,烧杀掳掠后,一路向西北而来,目前已经到了芒特弗农城城外十几里的山林。这股匪徒人数众多,攻击力极强,沿途所过之处,竟无敌手,各城军队伤亡惨重,有一座城市更是两千军士只幸存了一百余人!
国王已经调动精锐部队剿匪,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芒特弗农城至少要坚持一个月才能等到援兵。
所有人大哗!
坚持一个月!?开什么玩笑!
匪军随便一下就可以几乎全歼几千人的部队,那估计人数至少有近万人,凭城中的一千士兵能干什么?还不是送死!
市长和亨利千户连连保证,芒特弗农城的军队是勇敢顽强的,芒特弗农城城高池深,守个把月绝无问题,请所有百姓放心。然而,空洞的保证却没能给百姓们任何的信心,更多的人加入了抢购的狂潮,物价狂飙,一日十变。
难道,从未经历过战火摧残的芒特弗农城,终于躲不过这场浩劫?
瑞克的心情,早已由兴奋变成了惊慌。天哪!数万敌军!芒特弗农城的一千守军,一直以来,只有二三百人驻扎在城里,其余人都被千户派到了城外去了,瑞克当兵半年多来,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此时敌军万余人就在城外,随时会向芒特弗农城进攻,守城的只有区区二三百人,这仗怎么打?何况连城墙都还没有修葺好呢!要是被那些无恶不作的匪人冲进城,那雪蓝怎么办?!
市长和亨利千户极其镇定,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惊慌,回到军营简单说了两句勉励的话,就离开商讨城防去了。士兵们却没有这从容不迫的功夫,象炸了窝般乱成一团,有的在被窝里发抖,有的在擦洗积满灰尘的刀枪,更多的人在操场上软手软脚的操练。虽说已经是事急抱佛脚,可抱得一抱,总比不抱得好。
瑞克见到长官如此镇定,惭愧之余,有点放下心来,也挤到操场练习。可心里却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总觉得有一个很大的隐患就在面前,却就是想不起来是哪里不对,心烦意乱,怎么也近不下来,干脆拿着刀,出了军营,想四处走走。刚走了几步,猛然醒起,城门还没有关闭呢!自己不就是从城外毫无阻拦的进得城来的吗?
瞬时间,瑞克的汗水腾得就冒了出来。急匆匆地跑去一看,城门果然开着,商队的马车正不住的涌入涌出,而市长和亨利千户正在附近和几个商人说着什么。瑞克急忙奔过去如此一说,市长和亨利千户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亨利千户开口说:“瑞克,你知道空城计吗?”
“就是那个手下都派出去郊游,自己睡过头被百万敌人堵在城里,还忘记了关城门,结果敌人莫名其妙就撤退了的那个空城计?”瑞克还是听说过一些英雄故事的。
亨利千户身体猛烈摇晃了一下:“现在你明白了吗?”
瑞克恍然大悟,果然是千户啊!能想出这么一个妙计出来,百万大军都能唬住,就这区区万余贼匪也敢进城一步?不愧是千户大人啊,高!实在的高!
这一下心中大定,心里又活跃到如何成为英雄上来。乱世出英雄。战争这个专产英雄的机器从天而降,那根本是上天给自己的机会。瑞克下定决心,要通过那城外的万余敌军,成就自己的英雄大业。
赶回军营,瑞克举起手中的刀,向天用力挥舞:“兄弟们!兄弟们!敌人就在城外,我们要象个英雄一样保卫芒特弗农城!我们要主动向敌人进攻!进攻!”
闹哄哄的军营一下子安静下来,又猛得爆发出声,鸡蛋,西红柿,鞋子,各种各样的东西象雨点一样向瑞克掷去。“白痴!”“要送死你自己去!”“神经病!”……
杰夫和哈瑞奋力把瑞克从垃圾堆里解救出来:“兄弟,说服人也是要讲技巧滴!”
瑞克不说话,保家卫国,奋力杀敌,不是每个军人的天职吗?有什么可讲技巧的?一定是自己职位不够,大家才不信服。一转身去找百户。
百户:“没千户的命令,我不能擅自行动啊。”
又找千户。
千户:“不是和你说过我在用空城计吗?你要服从命令!”
不是说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吗?总有人会和我一样想的!
再回军营。
士兵甲:“哼哼,哈哈。”
士兵乙:“滚!”
士兵丙:“我要睡觉!”
士兵丁:“你他妈的去死!”
折腾了一夜,瑞克坚持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以德服人,以理育人的宗旨,终于在天亮前和每一个士兵做了深刻的交流,其成果斐然,说服成功率百分之百……失败。
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第八,九天,匪军并没有冲进城来。夜晚立在高处眺望远方,远山中隐隐火光,分明匪人就在那里,却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居然一无动静。城中的百姓,也渐渐地安定下来,不再整日躲在家里发抖,店铺前抢购的队伍没了,物价也降到了旧日的水平,生活又开始正常起来,街上又开始有了人影,时而可见顽童追逐,仿佛战争已经远离了城市。

亨利千户在政厅宣布,匪军的主力已被歼灭,今夜将配合援军主力围剿匪军残余。
全城掌声雷动。
怪不得万余匪军这么久不见动静,原来在千户的计划下已被剿灭的七七八八了!支援的大部队也到了,这下太平了!
瑞克十分高兴,终于等到战斗的这一天了!身上的血液都好象沸腾起来。战斗,我要战斗!雪蓝,你等着瞧吧。
亨利千户从营中挑选年轻力壮的士兵,共一百九十人,组成突击队,瑞克以高昂的战意入选。出发前,千户又给众人透露了一些底细,今夜由突击队负责消灭的匪军,不过几十人,其余匪军都由援军解决。
众士兵忍不住狂呼万岁。近二百人对付才区区几十人,又有友军大部队在附近,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打落水狗的差事?打个大胜仗是必然的,升官发财也有盼头。
天一黑,突击队就潜出了城。
月色暗暗地,倒正好可以掩藏行踪。遥遥望去,匪军营中的火光,在夜色中特别的显眼。为了不给敌军发觉,突击队没点火把,在夜色中一脚高一脚低的走着。白天很容易行走的山路,在黑暗中如此艰难和神秘莫测。惊起的宿鸟,野兽的嚎叫,脚下希奇古怪的声音,时不时的惊吓着瑞克。
十月天的山里,晚风是冰凉刺骨的,与白天的清凉完全不同。山路是早就消失了,也不知道是带队的走迷了路,还是根本就没有山路。半人高的杂草,数不清的低矮灌木,士兵的跌倒声和咒骂声此起彼伏。夜色中的山林,黑影重重,仿佛到处都隐藏敌人,到处都隐藏着危险。瑞克甚至有时会担心,假如自己掉了队,那些古怪的黑影后面,是不是会扑出一个恐怖的妖魔?
十几里的山路,走了大半夜,才终于到了匪军的营地。
营地里居然没有人在站岗,七八个篝火点得旺旺的,把四周照得清清楚楚,宛如一个靶子。瑞克目瞪口呆,还有这么笨的敌人?仔细看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营地里没有帐篷,一顶都没有。要度过这寒冷的夜晚,也只有围着火堆了。
火光在风的吹拂下,跳动着,地上围着火堆而睡的人时明时暗。
亨利千户一挥手,军士们四下散开,慢慢地逼近。
瑞克的心,砰砰地跳着,手心里都是汗。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紧张,还是兴奋。他相信自己此时的眼睛一定特别特别的亮,就象野兽。他可以感觉到,弥漫在自己身上,弥漫在所有士兵们身上,弥漫在空气中的,那一种想杀人的冲动。
“有官兵啊!大家快起来啊!”
什么?!
被发现了!
瑞克只觉一阵头晕,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也不知过了多久,瑞克终于清醒过来,士兵们已经和匪军杀成一团。似乎所有的人都在战斗,只有瑞克一个人在呆立着。瑞克对自己刚才的表现,万分的不满,大声怪叫着,向最近的敌人冲去。
那匪人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瘦不拉几的,让瑞克怀疑他究竟多少天没吃过饱饭了。可就这风吹都能跌倒的人,猛虎般地向瑞克进攻着,一刀就在瑞克的身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伤口。看着自己身上鲜血往外直冒,瑞克却连一丝疼都感觉不到,只觉得心跳得厉害,扑通,扑通,从来没这么快过,从来没这么有力过。
一刀,又是一刀!瑞克敏捷的躲避着,自己都想不到身手会如此的敏捷。那匪人以一敌三,却依旧大占上风,瑞克和几个同伴,勉强抵挡,若不是仗着人多,一人遇险有其他兄弟拼死缠住贼匪,瑞克是早就挂了。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空。
瑞克的心颤动了一下,却没时间去确认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哪一方的人受伤了?伤势严重吗?会死吗?瑞克很想知道这些,可眼前的枯瘦男子,却依旧象个猛兽一般,疯狂的进攻着。两个同伴的眼中满是恐惧,就连招架的力气都快没了,完全靠瑞克一个人苦苦遮挡着。
“啊——”又是一声惨叫,紧接着连锁似的,四面八方都暴发出了惨叫声。
瑞克的手越来越酸,快连手中的刀都举不起来了。他从那短暂的呼叫声中,分明可以感觉到同伴的死亡。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他就是能听出来,那死亡的灵魂,分明是自己的一个个同伴,而眼前的敌人,永远是那么疯狂,一刀紧似一刀,好象有用不完的力气。而自己还有力气吗?瑞克只觉得自己的勇气一点点的消逝,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握刀的手都在颤抖。
“快逃啊!大家快逃——”
这一声被莫名压抑住的熟悉的芒特弗农城口音的呐喊,彻底抽空了突击队的勇气,突击队全面崩溃!越来越大的官兵四散逃跑。瑞克抬眼,配合进攻的两个同伴已经跑得老远,立时再也坚持不住,仓惶扔下对手,跟着败退的人流,向来路逃去。
黑夜中,瑞克看不清自己奔向何方,手中的刀早就不知去向,甚至有那么一会儿,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跑,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只是那么盲目的,跟着人流,向前跑着,努力的跑着。身后是匪军那外乡口音的呼喝,落后的士兵被砍倒的惨叫。
这一切,仿佛在恶梦中。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每一个传说中都不是说,年青的勇士可以轻松的以一挡百,以百挡万,大败敌军,然后获得无数什么什么战神的称号,无数漂亮妹妹的崇拜吗?
为什么换成自己,近两百人杀七八十人,居然不仅没获胜,到如今连性命都要保不住了呢?
瑞克忍不住想仰天嚎叫。
这一切都是在做梦!一定是的!
那为什么还不能从梦中醒来!
这一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这一天,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这一天,欢声笑语,莺歌燕舞。
这一天,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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