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援军只有不到三百人，其中更只有十几个正统军的士兵，其他大部分是城防军和平民。如果光线再亮一点，强盗们看清情况，未必便会撤退，一战之下，这些援军，未必顶什么用。
这一夜的战斗，打扫战场，第一次袭击的强盗营地，找到了二百余具强盗的尸体，而被围困的地方，至少有三百具强盗的尸体。
突击队二百名士兵，活着回到最近的城市的，只有不到七十人……
“只有不到七十人……”瑞克绑满纱布，躺在床上，喃喃的说。他猛得用力仰起身，抓住舒华同样绑满纱布的手，完全不理他疼得流出泪水，“还有呢？其他人呢？”
舒华用力的挣脱出手臂，缩在地上，嚎叫了半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皱皱的纸。“拿去自己看。”
瑞克颤颤微微地伸出手，慢慢地打开。纸上字迹缭草。瑞克把纸凑到眼前，一字一字的细看。“……平原遇伏，斩杀盗匪一千六百一十四人，突击队夜袭共剿灭盗匪五百一十二人，两役共杀敌……共缴获武器……”瑞克随手跳过，一路往下搜索，“……我军前后共阵亡将士六百七十一人，其中百户七人，十夫长八十九人；重伤致残八十四人，其中百户……”
纸条从瑞克的手指间轻轻地滑落，落在床单上，风一吹，又飘落到墙角，轻轻地，轻轻地……
如同生命之轻。
军情上报到朝廷，震惊朝野。
一个小小的北达科他省，治安如此之坏，居然冒出了这么多的强盗，猖狂到竟然敢聚众袭击官兵！想造反啊！
考虑到此事对国家社会安定的影响，朝廷一面严令封锁消息，一面密令北达科他省总督带罪立功，平定乱匪。而第二军奉令增派二支千人队协助剿匪。
瑞克随着残存的队伍，进入北达科他省俾斯麦城调整，并因功晋升为百户。
“嗨，百户大人，衣服好漂漂哦。”
瑞克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一定是舒华。
“啊，千户大人，您的皮鞋真亮啊！”自从被升官后，心情一直不爽的瑞克，反唇相讥。舒华低头一看，一只脚打满石膏，肥肿得象只火腿。
“胆子不小啊，敢讽刺长官！”
瑞克不理他，转过头去，依旧看那蓝天白云。舒华略感无趣，装模作样咳了两声，“我是来告诉你，支援的两个千户大人希望我们能提供一些关于盗匪的情报。”
尽管盗匪残余的人数已经不多，但能重创一千正统军的敌人，是没有人敢轻视的。可惜不论是舒华还是瑞克或其他的什么人，知道的，仅仅是盗匪可能有个厉害的首领而已，详细的东西完全不知。
天空中一鸟飞过。
“盗匪的情报啊……”瑞克轻轻地道。一场大败之后，十者亡其六，自己居然升官了！天知道是怎么回事！
想起自己从一个小兵升为十夫长，也是因为打了个大败仗，看来，自己还真是和打败仗有缘啊！是不是下次再打个败仗，又能升级？瑞克苦笑。说不定本朝自开国以来，第一个常败将军，就这么诞生了，嘿嘿。
窗外，云淡风轻。
不管瑞克愿意不愿意，服气不服气，官终究是晋升了。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后，总算可以下地走上几步，要想象过去一样活蹦乱跳，至少还要两三个月才行。
两支千人队剿匪并不顺利。盗匪们放弃了老巢，化整为零，散入民间，根本无从查起。正统军捏紧巨大的拳头，找不到对手，空有一身武力，却无处可用。
“高！实在是高！”舒华赞叹道，“败在这么一个对手的手中，也不算丢人。”身边的军官们一齐盯住他，他却依然若无其事，大声赞叹着，“能战则战，不能战则走，厉害啊厉害。”
商议了许久，对这种情况，众人也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最终只能决定，一边发动群众，检举可疑人物，一边将盗匪们的巢**尽数毁了，对各山区严加搜索，希望能逼盗匪们出来。这样一来，至少，对上面也有个交代。分子
“你不觉得奇怪吗？”散会后，舒华拉着瑞克偷偷地问。
“什么？”
“你不觉得盗匪们消失是件很奇怪的事？”
“没什么奇怪啊？这种情况下，不躲起来，难道还和我们硬拼啊？”
“瑞克，就因为他们能够躲起来才奇怪。”
“嗯？”
“要知道，第一，强盗团伙其实不可能会很庞大，每一伙人少得只有几十人，多的也不过两三百人，这是因为，一个区域内能抢劫的目标其实是有限的，人数太多，每个人能分到的财物反而越少，还不如找个远点的地方另起山头。第二，我们曾经剿灭的强盗窝里都没有多少粮食，因为运输粮食的商旅既少，而运输的也只是米面，没有蔬菜肉食，与其抢这些粮食，造成所有百姓的恐慌，还不如用抢来的金钱去直接购买。因此强盗们为了不引起注意，对粮食的购买和储存一直是很低调的，数量一直很少，不可能在一个秘密的基地中会储存超过自己本身需要数倍的粮食。
如今，集合在一起的强盗们人数仍有近千人，是任何一个单独的团伙的三倍，躲藏了两个月不见动静，那显然在粮食方面还有余地。
那么，也就是说，盗匪们需要有一个秘密的，而且庞大到可以容纳本身团伙人数三倍的，且储存有本身团伙所需半年以上的粮食的基地。
这种可能性是零。”
“那就不能混在城市当中？”
“这也是不可能的。不管强盗们分散到几个城市，都会有一个食宿的问题需要解决，住旅馆和饭店是很容易被发现的，民间住房就更解决不了这么多人的住宿了。假如彻底化整为零，几个或十几个人为一组，住房倒解决了，却又很可能因为缺乏约束力造成更多的破绽，最终被逐一击破。”
“可他们现在一定是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明明不可能的事情，却又找不到一个，除非……”
“除非他们躲在一个不会有人去查的地方。”
舒华猛得抓住瑞克的肩膀，“你也这么想？”瑞克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说：“啊？不是，我随便这么一说嘛。”
舒华立起身，转过头，缓缓道：“只有地方又大，没有人会去查的地方，象各官员的宅院，大商人的牧场，作坊，还有军营……”
“是，只有这些地方才能容纳数量如此庞大的陌生人而又不会被查出破绽。这么说一定有地方官员勾结在内！”瑞克两眼放光，心跳加速。这官匪勾结，商匪勾结，这种情节书上多了去了！只要自己能揪出这个**堕落分子，找出隐藏在革命队伍中的害群之马，那绝对是大功一件！
瑞克立即开始做出行动纲领：“我们要小心，不能打草惊蛇！要不动声色，一个一个小心盘查。我们可以从那些官员的仆从下手，先用钱收买，不行就偷偷抓几个回来严刑拷打，只要我们处理的好，完全可以不被发觉的……”却不见舒华应答，转头看去，舒华的背影僵直不动，偶尔微见颤动。瑞克一转念，也是，这件事牵连太大，只怕军中也有奸细，稍一不慎，恐怕性命难保，以舒华的身份家世，对此必然看得更深更远，略有惊恐，理所当然。于是瑞克决定出言安慰，“舒华，你不必太担心，自古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邪不压正，我们小心去查，也不见得有多大的危险，大不了多费些时间就是了。”舒华的身体抖动的更是厉害，抖动的幅度更是令人担心，本来就只有一条好腿，全靠拐杖站立，现在眼看连站都站不住了，随时都有跌倒的可能。瑞克忍不住走过去扶住舒华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担心……”正在思量用词，却看见了舒华的脸。
一张强忍大笑忍得很辛苦的脸。
瑞克一怔，顿时大怒，猛掐舒华的脖子：“你小子敢耍我！？”
舒华一边狂笑，一边努力挣扎。
“你个白痴！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官匪勾结！治安不靖，追究责任，首当其冲的就是地方官员。平时包庇个把小混混收收保护费什么的，从中捞点油水，当个保护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次闹得这么大，这几个地方的官员，就是能保住脖子上的脑袋，也保不住脑袋上的帽子。难道他们都是猪脑袋？自古以来，剿匪最难的不是怎么打胜仗，而是怎么区分谁是贼谁是民。这些强盗山贼，放下刀就是民，拿起刀就是贼，夹在百姓中怎么区分？官兵来则隐，官兵走则显，又哪里去抓？这些盗匪混居在民间，协迫百姓，却鲜有人肯出首指认！毕竟官兵不能保护百姓一世平安，只要有匪人漏网，随之而来的报复，寻常百姓又怎么承受的起？！”
瑞克怔怔地松开手，道：“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凉拌！”
这一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这一天，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这一天，欢声笑语，莺歌燕舞。
这一天，尘埃。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