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管鸡毛蒜皮的崔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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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鸡毛蒜皮的崔厂长
在黑白铁制品厂的这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舒心的日子,整个身心,无暇它顾,都投入自己喜爱的工作和创业,没有人事的纠角,也没有无畏的争斗,学生、军人、部队家属职工的组成,显示出不同凡响的素质和正气。
这时我有了探亲假,一年有机会回一次北碚文星场,看望双亲。世事变迁,今非昔比,由于找不到熟人交流,只要父母康健,我又匆匆回厂,拥抱我的工作,一次探亲假,就耍那么三、四天。
七三年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坏,心脏病加咳嗽哮喘,几乎夺了她的命。两个老人相依,身边缺少照应,让我忧心如焚,大着胆子,找领导崔毓贵。
这是位南下干部,是个大好人,如果要说他的领导才能,远不如好多人精明,也不如好多人圆滑。按他自己的说法,他是上管天文地理,下管鸡毛蒜皮,结果很多的事他都不管。
他为人耿直,说话算话,答应给我一个小单间,安顿父母。他的承诺,解了我的后顾之忧。
大而滑之的崔毓贵厂长,过人之处,就在对知识的尊重。
其时的黑白铁制品厂,条件十分简陋,大学生,中专生,新招来的超龄生,复转军人,大多住在厂旁边的油毛粘棚房里。床就是一块凉板,支撑凉板的是厂里生产的四、五个包装桶,四面透风,冬冷夏热。
他胆识过人,宣称:凡是大学生,只要看得起这个厂,愿意来厂,一律接收,不用关系,也不走后门,这在四人邦横行的当时十分的不容易,在现在也很难找得出这样的领导。
毕业于华东水利电力学院的刘祖伟,就是毛遂自荐,自己找上来的一位,俩人站在厂内的坝子里,几句交谈就定板(刘祖伟后来考上中国科技大学的研究生,毕业后,分回南京,后去了美国)。
好事多磨,崔厂长答应了的事(因病休息),新来的领导杨志文又一句话推翻,真是急死人。
户口粮食关系已下,文星的家已经出售,舅舅正在文星帮忙装车,这一改,一家人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冯师傅陪我一道去找病中的崔厂长,厂长讲,答应了的事,怎么可以随便改。
与邻居告别时,众乡亲都担心重病的母亲能否经得住车上的一路颠簸。吉人天相,这辆载煤的重载车有煤炭压载,搭上简陋的家具,居然一路顺风安抵石坪桥52号。
也许是换了一个环境,心情舒畅,母亲的病体很快恢复。那时,我的工资54元,继父合作商店退休15元,不足60元的收入,支撑着这个家。我算过,自己一月的生活费没有超过10元。

为省钱,母亲仍像她年轻时那样,事事亲自动手,煤栈离家约200米,她要煤不叫人挑,偏要自己挑,老毛病一惹就翻。
一天,继父忽然产生幻觉,感觉不对劲,给母亲打个招呼,就自顾去杨家坪中医诊所。
得到消息,我找车间刘光明帮忙,借了个板板车跟到撵。到诊所门口,继父刚好走出来,一坐上板板车,精神支柱顿时消失,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们送他到重医一院,门诊室地下到处躺着瘫痪的病人,医生诊断高血压引起脑溢血,偏瘫。对住院的要求,医生答:除非你是老红军。难怪,这是有理讲不清的文化大革命。
接受这个事实,只好把继父接回家。门诊我一个人搬不动,只有请人帮忙,而门诊一次,开点寻常的药,又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效果。我寻思只有自己动手,学学赤脚医生了。
厂里黄春喜(中专生)习武,懂一些针灸知识,我向他请教,买了套针灸器材,试着干。黄春喜到我家来了一次,给我示范,接着就由我主针。每天,从头扎到脚,一次要扎一个多钟头。
我搬回由集体宿舍改造的家(过路屋),在厨房里摆一张凉床,临睡前拿着针在自己身上试针,扎针要快进快出,我有意识的慢进慢出,体会针感。那时的心思从无线电又转向了针灸学,市上能买到的针灸书,我都尽其所有,尽量收藏。
这期间,母亲的心脏病也曾多次复发,住进杨家坪土坝子的建筑医院。
我一个人白天上班,中午用饭盒打一份饭菜,自己买一个包谷粑,边吃边走,从厂里走回石坪桥,把饭菜给继父留下,调头又往厂里走。一个钟头一个来回,从未迟到早退。
下午下班后,我先去医院,给住院的母亲打热水洗脸洗脚,剪指甲,然后回到家里,升火煮饭,晚饭后,扎一个小时的针灸,看一会医书,就寝。
这种生活持续了三、四年。谢谢厂里的职工,每天中午他们都让我第一个打饭,让我快去快回,不影响上班。谢谢厂里的林孟兰医生,她也来家指点我肌肉注射。
在我的照顾下继父的病有所缓解,不扶任何东西,可以走出七、八米远,母亲的病却是时反时复,毕竟年岁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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