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顺安之战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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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日将松浦源次郎一路急匆匆赶到顺安城搬请救兵,但此时的顺安几乎是座空城,原来五日前小西长行接到密报,明朝大军不日即将入朝,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为了不让明军各个击破,小西命令将驻守在平安道的所有日军撤回,加强平壤防卫。本来驻守在顺安的有马晴信的五千部队昨日就已经撤走,现在城内只剩下有马的部将平井又四郎,和杂和众的头子杂合孙众领着不足千人的部队正在将昨日未来的及运走的钱粮装车准备运往平壤。松浦源次郎气喘吁吁的跑进城,一边跑一边大喊:“快发救兵,快发救兵,明军攻来了。”这在组织装车平井又四郎忽听身后有人大喊明军来了,不由得心中一惊,连忙回身观瞧,正望见松浦源次郎骑马朝自己的方向奔来,他一把抓住松浦问道:“你说什么,明军到了?在什么地方?有多少人?”松浦一看原来是平井又四郎一把甩开他说:“我没时间和你闲聊,快带我去见你家有马大人。”“有马大人昨天就已经走了,现在城里就有我,而且我也要撤了。”松浦大吃一惊,他这才发现城内的士兵少了很多,而且在城门口有十几辆装载着军旗,棉衣和粮草的大车,还陆续有士兵往车上装货。“哎!”松浦重重的叹了口气,用愤慨的口气说:“你家有马大人怎么这么早就撤了,不是说好等我们回来再走吗?”平井也不示弱:“你说什么呢?三天前就通知你们撤,可是你家大人贪功冒进,就不肯撤,有马大人足足等了你们一天,见你们还不肯撤围这才撤军。”松浦知道此时已经没时间和他争辩,言道:“算了,你还有多少人?快和我去接应我家大人。”平井见他表情严肃也知道事态紧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松浦这才将整个过程简单介绍了一下:“昨夜,我们捉到一个奸细,是个朝鲜农民,这个人自称有人给了他十两银子叫他送信给我们。信上说明军已经入朝,现屯兵于宁边城,主帅是个叫李如松的人,随信还备注明朝主要将领的名单。我家大人不敢怠慢,连夜派出探马,果然发现有大量明军集结在宁边附近。今天一早我们就拔寨后撤,可是没想道明军来的这么快,就在前面几十里的地方我们被明军前锋赶上,对方全是骑兵,得有五六千人,所以才我家大人派我来这搬请救兵,你快跟我走吧。”一听明军有五六千的骑兵平井心中也泛起了嘀咕,这可不是一般的麻烦,敌众我寡搞不好就会全军覆没,有心想逃走,却面对松浦放不下颜面,毕竟自己是武士,还要保持武士的荣誉,怎么能撇下同伴自己逃命呢?可是若是不撤,搞不好今天就要葬身于此。就在这两难的时候忽然有人开口说道:“是吗?终于到了。看来小西将军的情报还是非常准确的啊。”二人放眼观瞧,只见一大汗约有四十多岁,黑衣黑甲,腰跨倭刀,身后背着一杆三筒火枪,此人正是杂合孙众,他的原名叫做虎之助(就像中国的小虎子这样的名字),原本是个连姓氏都不配有农民,但是日本战乱频繁虎之助的村子也在战火中被摧毁了,为了生活虎之助联合村里其他的年轻人做起了打家劫舍的盗贼,并在界港一带小有名气,界港的商人为了保护自身的安全还常常雇用他们做保镖,后来经人介绍他又加入了西洋人的基督教,学会了使用火枪,并且招募大量无家可归农民加以训练成为令人闻风丧胆杂合黑甲众。只见他慢条斯理的走到二人中间,神态高傲的说:“松浦镇信那家伙是自找的,他能跑掉是他的运气,跑不掉是他的命运,我可没必要和他一起去死,平井大人,我现在可要先逃了,你现在要跟我一起走还来得及,要不一会明军围城,你想跑也跑不了了。”说着他一挥手,一个青年牵过他的坐骑,他跨上了战马转身就要走。“逃跑”本来就是武士最忌讳的字眼,而且他又出言狂妄,松浦实在气愤不过大吼道:“混蛋,该死的强盗,你若要跑,用不到明军来杀你,本将现在就结果了你的性命。”说着就要抽出自己的武士刀,还未等他动手牵马的青年飞起一脚就将他踢倒在地,松浦还未来的及起身,黑洞洞的火枪口就对准了他。松浦的士兵见主将被人打倒,也纷纷抽出自己的佩刀,刚要动手,只听少年大喊一声:“谁敢乱动,就叫他脑袋开花。”随后站在他们身后的几十名杂合众士兵也同时端起手中的火枪对准了他们。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忽听有人口诵佛号:“南无阿弥陀佛,两位将军快住手。”只见一位老和尚快步来到他们中间,此人名叫景辙玄苏,是日本佛教圣地博多圣福寺的高僧,此次也受小西之邀来到朝鲜战场为其参谋,这次专程前来催促各军撤兵之事,日本是个佛教国家,僧侣向来受人尊敬,特别是像景辙玄苏这样的高僧更被人视为智者,即使是像杂合孙众这样的基督徒也不敢在佛爷面前放肆。“二位将军这又何必呢?我等同为天皇子民,本应精诚团结,现在大敌当前,怎可自乱阵脚?杂合将军,您也是受天皇感召才来参加圣战的,太阁大人对您有厚望,如今我数千将士被围,将军怎可不顾战友而自己逃命呢,况且此次若能搭救松浦将军定是大功一件,我自当写信与太阁为将军美言,说不定当天下大定之日将军也可成为一方诸侯呢?”“多谢大师美意,虎之助心领了,但我是一粗人,不了解什么圣战不圣战的,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钱,但是有钱也得有命花,我的弟兄们还指望我带他们回日本呢,再说雇佣我们的是小西行长,不是他松浦镇信,我们也没必要保护他,不过大师若是要和我们一起走我自会保护您的安全。”在一旁的松浦源次郎一听大为恼火说道:“大师不必与他多言,强盗就是强盗,用他们贱民的脑袋是无法明白武士精神的,更不用提圣战的意义了,若非乱世他们早就被钉死在城墙上了,哪里有资格在这里与我们武士并肩作战。”说道激动处用手点指骂道:“虎之助我现在告诉你,等到战乱平息我松浦源次郎一定会带人扫平你的匪巢。你们这群人渣根本不配活在世上。一天是贼一辈子就是贼····”虎之助本来就是个粗人性如烈火也骂道:“我呸,你们这些武士才是他娘的人渣,平日里坐在我们头上呼来喝去,抢我们的粮食毁我们的庄稼,一有战争就抓我们上战场,死的都是我们贫苦百姓跑的全是你们这些武士老爷,还好意思和我说武士精神,你们表面上人五人六背地里全是男盗女娼,什么圣战,说得那么好听还不是为你们抢地盘?花钱雇你爷爷来着卖命,就是为了多占点土地多收点租子。要不是你的脑袋不值钱,你爷爷我早就把你头剁下来了。”二人唇枪舌战骂的不可开交。景辙玄苏本来正想劝阻二人,却听城外枪声四起,喊杀声震天,乃知松浦镇信已与明军交上火了,事态紧急已经不容他再拖延,连忙命令平井又四郎带人登城备战,又令其徒弟规伯玄方将全城的军旗都找出来,遍插个个城楼以为疑兵,再令松浦源次郎带一百骑兵奔赴战场寻找松浦镇信,自己则竖起一杆写有南无阿弥陀佛的黄布军旗坐镇城楼,亲自指挥战斗随行僧侣站成一排口中诵经为将士祈福,本意破胆的日军见到大旗听到佛经顿感神佛护体,众人摩拳擦掌,士气如虹誓要与明军一绝生死。杂合孙众则不以为然,一拨马便要离去,可是他身边的青年却站在原地不肯走,这人身高七尺,长得眉清目秀,文质彬彬,一看去就与杂合众这些凶神恶煞般的强盗有很大的不同,他名叫铃木善本来是界港一小商人的独子,从小聪明伶俐,其父望子成龙从小就叫他学习汉语和朝语,希望他长大后可以成为界港的第一豪商,未想在其十五岁那年家中忽遭变故,为抢生意父亲被人诬陷死在狱中,母亲受不了打击也自杀殉夫。年幼的铃木善化妆成侍童怀揣利刃潜入仇人家中将仇人刺死,但在逃跑时不幸被作为保镖的杂合众捉到,杂合众虽是强盗,却也都是苦命人,他们非常同情铃木善的遭遇,将其视为同伴收入杂合众,铃木善读过书,是杂合众里唯一识文断字的人,为人也勤奋,很快就得到首领虎之助的赏识,将其带在身边,平日里铃木善教虎之助识字而虎之助则将自己一身的好武艺都传授给了铃木善,八年来二人形影不离既是师徒又是父子。虎之助见他不走就知道他又犯老毛病了,杂合众无论怎样始终是盗贼,论谁都不愿意一辈子做贼虎之助已过不惑之年却无妻无子也是因为不希望自己的后代被人称为贼子贼孙,一介村夫尚且如此更提饱读诗书的铃木善。这次来朝鲜,那个“弹簧舌”小西大人为了叫杂合众拼死为自己卖命曾经许诺他们让他们成为武士,但是整个日军除了小西口头承认以外,其他人仍视他们为草寇。这次松浦源次郎的一番谩骂更激起了铃木善等人,胸中的斗志。他言道:“首领,请您先带大家走吧,我想我应当留在这里解救松浦大人,丢下同伴不是武士的行为,我们杂合众不能叫人看扁。”随后几个年轻的杂合众战士也表示同意,虎之助大怒骂道:“你们这群混蛋,你们不要听松浦源次郎那小子胡说,他自己就是个笨蛋,前面就是鬼门关有死无活,你们不能跟他去送死····”“首领大人,请您不要再说,我心已决,请您相信小的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铃木善众人眼神坚定的望着虎之助,炮声隆隆已不容他们多说。虎之助无奈说道:“你很像我年轻的时候。”“哦?是吗?多谢大人夸奖。”铃木善答道,谁知虎之助又补充了一句:“那时候我是个傻瓜。”说完解下自己的三筒火枪交给铃木善嘱咐:“记住,撤退的时候不要走大路,越难走的路就容易逃生。”铃木善接过火枪跪下向虎之助磕了一个头,带领十几名小弟兄随松浦源次郎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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