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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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空气中氤氲浮动着甘醇的葡萄暗香,呼吸之间,单飞觉得自己的舌根似乎品尝到了那醉人的酸涩滋味,头脑轻微的眩晕着。“……你喝得太多了……”声音中带着的不确定使他的拒绝意味听起来有些勉强。他当然是在拒绝,他既没喝醉又显然不是一个疯子,他不可能答应这么离谱的请求。
他与他在一个微醺的冬夜,在街头曼舞的请求。
是的,他可不是一个疯子!
反复的,单飞在心中强调着,而谢天麟显然已经丧失理智。他用蔑视的,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个醉鬼——酒醒之后,他会后悔得撞墙。想想下午的谢天麟,他多么冷酷而自制!他能够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的犹豫——不管他在他的内心深处,渴望和理智搏斗的多么激烈。
哦,不是这样。单飞的脸色蓦地微微苍白——不,他并不是在为那个决绝的转身而不快。他不是!
“你有……”因为酒精的缘故,谢天麟控制起自己的舌头不是那么得心应手,他说得很慢,拉长的尾音就像一柄小钩子,在勾动着听众的心去凝神关注,“非常好的判断能力。”他嗤笑着说,“我等得太久了。”接着,是略带抱怨的语气,“跟我跳支舞……只是这个……太恶心了,今晚的舞会……跟我跳支舞。”他甚至已经抛弃了征询意见的耐心,非常独断的把双手轻搭在单飞的腰**,用一种很亲昵的姿势开始了他的舞步。
“你自己,或者我来动手解决这个问题。”单飞眯起黑亮的眼睛,从搭在自己腰间的修长手指到谢天麟的眼睛,他缓缓的用一种威胁的、反感的目光扫过,最后,他停在那里,直视着进微微泛红的眼中,警告的蹙眉。
他的涵养没好到可以容忍同性的非礼。
如果他说“不行”,那么对面这个家伙最好就理解成“不行”!
然而,回答他的是更进一步的接近——谢天麟并没有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就着目前的姿势,他低下头,把前额抵靠在了单飞的右肩上。“我不能……”他喃喃地说。
并不是贴面舞那般暧昧的动作,就像一个疲惫到了极点的人借着轻微的触碰来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单飞确信自己还分得清暧昧和疲惫的差别,所以,他容忍了,让自己象一根树桩一样的立在那里,肩头承着谢天麟依靠的分量。“什么?”他问。
“本来我可以做到,”轻声的耳语听起来更象是他在说给自己,“可是今天下午你的出现让一切都乱了套……你让我的努力付之东流。”显然是愤怒的,因为他咬了单飞一口,在肩头,“本来我已经可以控制局面,你该死的为什么非要这时候出现?!”
隔着几层衣物,这样的攻击没法带来任何像样的痛楚,但是显然,它造成了另一方面的伤害——它击溃了单飞的理智!“没人告诉你这样**很危险吗?”单飞的声音性感的暗哑下来,他抓着谢天麟的头发,把他拉起来,然后,毫不犹豫的,他给与了对手一个重击——用他的唇,在对手的嘴唇上。
没有精力去顾及地点是否适当,他们只想——只能专注于对方的唇,对方的舌。
酒是个危险品,也是个很好的替罪羊。他们把走火的、爆裂的一吻归功于随着血液入侵到大脑里的酒精。
是它点燃了他们。
让他们如同烈焰般的燃烧。
有那么一瞬间,单飞无法克制的认为自己可能永远也感受不到彼此刻更美妙的滋味,他沉溺于这种极端的不理智。
真的这样做了,就在路边,他跟一个同性接吻,而这个同性是谢天麟。
其实这个事实并没有带来想象中的巨大冲击,也或许是因为在医院时他就已经戏谑地挑逗过谢天麟。老实说,做起来并没有那么恶心,他的对手接吻的技巧很高超,大家彼此都在享受这种感觉,即便是在争夺控制权的过程中。
“我有个提议,”稍微拉开距离之后,谢天麟又探过身,一路浅浅的在单飞的唇上、嘴角、脸颊到耳后轻吻,一边在间隙中轻声喃呢,“甩掉那个又老又丑的女人,来到我这里。”

“恐怕我做不到。”单飞叹道,手指纠缠在谢天麟柔滑的发丝中,“我们是血亲。”
在谢天麟喉间发出一声古怪的叹息之后,单飞促狭取笑的神情进一步逼得他垂下眼皮,咬住了嘴唇。
现在让他来想想,今天干了多少马戏团小丑的活?
“这不是真的……”他以一种即将被洪水淹溺了的声音嘟哝道,“告诉我怎么从噩梦中醒过来……”
这并不是一种在谢天麟脸上常见的神情,单飞甚至想,如果他第一次见到的谢天麟就是这副模样,说不定……说不定什么?只会……不那么反感吧?而刚刚那一吻,以及几乎将身躯焚烧成灰的燥热,是酒精,还有寂寞的功劳——单飞肯定地对自己说,是寂寞。
单飞想,自己现在有点寂寞。他是警察之星,是楷模,是众人仰望的目标,是个值得崇拜和关注的对象,但……这些都不是爱。
她们会围绕着他,甚至愿意委身于他,但,在众多敬慕的眼神中,他也不曾找到过谢天麟蕴含着的那一种爱恋。虽然他始终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而谢天麟并没有对他倾诉的愿望。
看来他需要自己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如果作出羞涩而扭捏的神态,那么谢天麟就会毫不犹豫的掏出枪来,把自己一枪干掉——那不是他——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然后他仰起头,“那么提议修改一下,取消前半部分——跟我在一起,怎么样?”他沉着而坚定地问,直视着单飞,准备迎接任何可能的回答。
单飞发现冷静的谢天麟又回来了,语声中虽然带着点酒精作用下的浮动,但是,他镇定而直接,并没给单飞一点逃避的余地。
他们两个的关系对谢天麟来讲是一个折磨他至深的问题,他必须要解决掉,以谢天麟的方式——没有逃避,没有退缩。
“我有什么好处?”单飞也凝视着谢天麟,同样冷静的声音,依旧是带着点挑衅的口吻,“我能得到谢擎的犯罪证据吗?”
“不能。”谢天麟干脆地道,并没有因为无法满足单飞的要求而感到不安——他的拒绝是理所应当的。
“……那么能阻止你贩毒吗?”单飞思忖了一下,又问。
“不可能。”谢天麟摇了摇头,不假思索地道。
这并不是意料之外的答案,单飞明白——对方是谢天麟,而他至少在这一刻是坦诚的,要知道他本可以虚与伪蛇地答应——但并不是没有一点失望。必须要承认,他对自己竟不能在谢天麟身上施加一点影响力而感到不舒服,或许是虚荣心?他不知道。“没有任何福利?那么我……”他耸了耸肩,作出一幅无所谓的神气。
“你可以操我。”谢天麟接口道,声音是诱惑的,他用一种很奇特的目光看着对面那警察,暧昧得说不清的眼神。
他们两个是如此接近,甚至能感应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尚未退去的燥热又再升温,单飞克制着自己作出什么古怪动作的冲动,当然,他也不想退缩。“…………你都是这么跟人谈判?”思忖了更长的时间,他说。
谢天麟扬起左边的眉毛,“嗯……老实说,”他甚至用一种调侃的沉思神态来取代单飞暗中期待的、可能的愤怒,“我们习惯用利益作谈判中的筹码。不过……你的提议不错,下次或许可以试试。”
单飞觉得有点乱,在做出决定之前需要仔细的整理一下凌乱的思绪。但他可不会丢脸到要求一段考虑时间——他不想,也不能够给谢天麟懦弱无能的感觉。
“那么……成交。”单飞深深的呼吸,说,知道做出决定的有一大半是本能的反应,但不能够确定身体多一点还是其他什么。
或许这是天底下最荒谬的一幕。
他是反黑警察,他是黑社会集团骨干分子及该死的毒贩,他们都知道,这身份和地位无可改变。
轻轻的晃了晃头,单飞微笑了起来——是的,他做了这么个决定,而且在三十秒钟之内并没有觉得后悔。“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了吗?”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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