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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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说?」房门刚刚合上,单飞便急忙问道。
「他很愿意跟我们……确切地说,是你,合作。」叶利耸了耸肩,「不过那个杀手不太合作——他什么都不说。」
「可以想像。」单飞皱了皱眉头,沉吟了一下,「我想或许可以找人来说服他……你怎么了?」
抬起眼,单飞被叶利的面色吓得心中一突,本能地作出最坏的猜测,「有什么问题?他怀疑我们?」
「接下来……我担心不能照应你。」叶利沉着脸道:「蔡航委派我到内地去协助办理一个跨地黑帮的案子,我放假的申请被驳回……真他妈的该死!」他愤恨地一脚踢开面前的小几,「不过你放心,我会再想办法。」
爆裂的火花在单飞的眼中闪过,但是很快,他恢复了如常的神色,「老兄,」他摊开了手脚懒散地伸展了一下,「相信我,暂时我还没打算死,蔡航改变不了我的主意。」
「……你打算回家吗?」沉默地看了单飞一会儿,叶利拉过刚刚被踢开的小几坐了上去。
「能不能容我强调一下,我受伤的是肩膀不是脑袋?」单飞翻了翻眼睛,「我老妈子很开明,同时更强悍。现在最大的梦想应该是在她跟前隐身——如果我还剩一丁点脑浆的话。」
叶利双手抱胸——很好,这是目前所有人对待他的标准姿势,单飞暗中总结,思忖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为此洋洋得意——侧过了头,挑着眉看着病床上的白痴。
「你肯定会很乐意跟Madam聊聊,如果你不是有太多的……***的话。」他嘲笑道,不理会单飞「嘿,老兄!」的抗议。
「你知道你那点破事儿,可不像是个能够隐藏的秘密——回家会安全点。」最后,他认真地说。
单飞恨恨地磨牙,「我知道,」他嘀咕道,「不过不是现在。她是下一个里程碑,排在谢擎那个老东西之后。」
「如果你能……」叶利切断了自己的话头,因为有人推开房门。
杨帆探头进来,「嘿,你在,」他对叶利道:「正好,我表姐扭到脚,在门诊呢。」
他挑了一下眉毛,「算不算个好消息?!」
哦,如果不是现在,那么是个好消息。不过现在看起来实在没那么好。叶利吞下了一声古怪的嘟囔,他挣扎着。
杨光在楼下,需要一个能变成绅士的青蛙,而叶利恰恰迫不及待地想要飞过去;该死的单飞在这里,很符合他一贯特色的,讨厌的,非常不会选择时机地需要可靠的照应。
对于此刻的单飞来讲,没有什么人是可靠的——叶利感到诧异,这个古怪的生物,怎么就这么擅长自掘坟墓呢?好吧,就这么一次,等过了这个危机,他会亲手杀了单飞。
「你打算去探视一下吗?」恶狠狠地,叶利对单飞道,同时,不容拒绝地将这个病号从床上拖下来,「看起来你很渴望似的。」
「对,我是很渴望!」单飞从牙缝里回应道:「那么你能松手了吗?很痛!」他渴望吗?是,在床上靠着,吃点东西,打个电话,上趟厕所——这是他所渴望的,他的计画中还不包括杨光,如果他有得选择的话。
杨帆看着他们两个,诧异而且郁闷地。「呃……我觉得阿飞在床上躺着比较好,」他结巴了一下,道:「看起来他是他们之中伤得比较重的那个,等下我表姐会上来看他。」
「我看他好得很!」叶利断然否决道。
「好吧,那我能单独跟他聊聊吗?」杨帆气急败坏地道:「我姐在楼下等着帮我绊住你呢,你最好别让她等太久,她的脾气可不好!」
两声抽气声,叶利和单飞迷茫地眨眼。
「阿帆……」单飞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的感激,尤其在叶利的脸色看起来散发着青黑色的光芒的时候,于是,他决定心照不宣。
「我想知道你惹了什么麻烦,」杨帆耸了耸肩,放弃了,「我看得出来,你处境很危险。我不知道……谁应该信任……大家看起来都很诡异。」迟疑了一下,但是最终他还是迎着叶利悲愤的目光坦诚道:「很抱歉。」
「当然!」叶利不忿地叫道,对自己遭受到的待遇表示出了极大的不满,忘记了自己曾经编过一个结结巴巴的谎话,来骗自己正在指责的对象——出于同一原因。
「我想不出……」噢,他想起来了,「……你有什么可以不抱歉的……」声音突然降低了一个音阶,他用惯性说完整句。
单飞踌躇了一下——这是他命运走向的分水岭。他可以选择信任或者不信任,但是无法选择是否毁掉人生。
好吧,如果他连朋友都不能够信任,那么,他的人生将比被革职、被讥笑、被逐出家门而且前途尽失更黑暗。
「建议我们都坐下,找个舒服的姿势,」耸了耸肩——Shit,痛——单飞道:「这不是一个传说,也不会从『很久以前』开始,但是它很长。」
他选择一种叙述方法,希望,他的朋友们,哪怕是不能够接受他,但请接受谢天麟。
「求求你,」叶利做了个无法忍耐的表情,「别让我再听一遍……我想我可以帮你们……绊住……小光。」
单飞笑嘻嘻地对杨帆道:「我敢打赌,这个任务他们两个将完成得相当出色。」
☆☆☆
在地下室的铁门打开之前,整个空间是绝对的黑暗。
黑暗,伴随着潮湿的寒气包围着他,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生锈了的铁皮木偶一样,四肢都僵硬而麻木。
谢天麟移动了一下肩膀,手腕上的不锈钢圈与链子撞击,发出的脆响便打破了凝脂般的寂静,而麻木的指尖针刺般地微微疼痛。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寒冷的黑暗就像是能够绵延到生命的尽头一样,在他每次张开眼睛的时候扑过来——每一次都是如此,他并不感激这一次没有人来「治疗」他——没有一丝光线,十足的静谧,不会有人说话,更不会有人来应答他。
麻木到失去知觉的身体,他就像一个活着的死人,被抛弃在与世隔绝的时空中,每一秒都是上一秒的重复,直到他不能够再思想,再抗争……再呼吸。
谢天麟知道,除了靠在石壁上,自己并没做什么,但是却如此疲惫,甚至无力狂怒。
谢擎能消磨掉他的一切。
没用链子勒死自己原因是,他在等待。
他用全部的希望、勇气和力量,来等待。
☆☆☆
「谢谢。」狄义德躬身道,低顺着眉眼。
或许看起来有点可笑——如果有人看到谢天麟身边最张扬的打手,会如此谦卑地面对一个只会打扫房间的老头子。
这很可笑。
他可能是条张牙舞爪、心狠手辣、狰狞冷酷的豺狼。
他也可以是只卑躬屈膝、两面三刀、下流无耻的哈巴狗。
这有什么关系?
他不是盖世豪侠,不受万民敬仰,他卑微而渺小,甚至不是个好人。
这有什么关系?!
如果需要他跪下来去舔阿二的鞋子,他也会欣然去做。他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欠缺的只是力量。
看了看虚掩着的地下室门,狄义德伸出手,「手铐的钥匙?」因为身材高过阿二,他不得不一直微微地弓着腰——如果有居高临下又能够显得卑微顺从的表情,那么他很乐意去学习。
年长的下人从贴身的怀中取出还带着体温的金属片,他把它放进阿德的掌心,「我去放水给少爷洗澡,还有,你问问少爷早餐在哪里吃,是在饭厅还是送进房里,我让人准备好……等下老爷可能会在饭厅。」
「谢谢。」狄义德感激地点点头,目送阿二迟缓地离开后,他才推开门走进地下室。
☆☆☆
潮湿而森寒,还带着几分憋闷的味道。
「少爷?少爷。」一边轻轻地叫道,他一边摸索着去寻找手铐的锁孔。地下室里没有灯,他有的仅是敞开的门口射进来的薄弱的光线。
可惜他不是一只猫。
「华安琪打电话来了,是吗?」谢天麟的声音低沉而喑哑,但却十足清醒。
「听说昨晚就打过一次。」那指尖,就像金属的镣铐一样冰冷,阿德的眉头慢慢地蹙起来,「关节疼了吗?虎骨药膏还有吧?」
「还好。」谢天麟思忖着,「那么,准备了什么玩意儿?」在站起身之前,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但还不够,他控制不了它们。「该死!」用只够自己听到的音量,他咒骂着。
狄义德伸出手,在谢天麟摇晃着跌回地上的时候,轻轻地拦在他的腰上,「那手腕呢?好像流血了。」在接收到谢天麟反感地推拒摆脱之前,他收回了他的胳膊。
「准备了什么?」终于稳住了自己,谢天麟挺直了脊背,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追问道。
「是个汉白玉的镂空球,中心是颗蓝钻。时间很仓卒,来不及找更好的,不过样子很别致,华小姐应该会喜欢——资料说她对玉器还有别致的东西感兴趣。」这黏腻的水汽令人厌恶,整个空间都这么令人憎恶。狄义德快步跟随着谢天麟走出去,狠狠地把门关在背后。
「嗯……」谢天麟想了想,「可以。你帮我留意一下,我需要一对戒指。」他的脚步略微停滞了一下,「还有……其他……特别的事情吗?」
「没有。」狄义德的语气显然是反感的,「如果不算……那个员警住院的事。」
谢天麟蓦地停住身形,他的呼吸都充满了临界的火药气味,狄义德注视着那张缺乏颜色的脸——除了苍白就是苍白,但却……那么漂亮,令人……神魂颠倒而又痛彻心扉。
「他还活着,」他说:「而且也没什么要紧。不过,少爷,」他紧锁着眉,「别再那么做。」
他注意到谢天麟警告的眼神,但那并没有阻止他继续下去,「他给不了你任何想要的东西,你很清楚。」
「注意你自己!」谢天麟厉声道,声音里隐藏着残酷的危险,「去做你该做的事。」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尖锐的感觉让他的理智超越负荷,狄义德甚至不能明确地描绘出那是什么,他只是……疼痛,非常非常清晰地痛。
「现在混乱地失去理智的是你!无论你多么迫切地想离开谢氏、脱离谢擎的掌控,那也不是你盲目地,扑向一个根本不可能为你做任何牺牲、废物的员警的合理解释!

「他肯吗?他能为你做什么?即便他想,他又凭什么跟谢擎来抗争?如果他能够,那么你就不必被锁在地牢里!昨晚不用,今晚以及今后……」他猛然住口。
该死!太多了,他疏忽了。
不是没有震惊,但更多的是令人颤栗的冷酷,谢天麟望着狄义德,「我不想再听到类似的话。」他淡淡地道,然后转身爬上向通往出口的楼梯。
狄义德面上的神色瞬间变了几变,怔怔地独自立了两、三秒,满腹心事地疾步跟了上去。
那么,如果,他苦涩地想,他失败了并且为此丢了性命,他知道是为什么。
☆☆☆
那是一个白色的按摩浴缸,很大,即便是他的浴室也才勉强容纳得下。缸里已经放好了温水,比人体正常的温度稍高一些,但对于谢天麟过低的体温还是略微有点发烫。他甩掉手指上的水滴,褪掉衣服躺进去。
温暖而柔和的水柱按摩着他僵硬酸痛的身体,他努力放松自己,希望能够充分地享受这难得的舒适——稍后,还有更多的麻烦等着他——但很遗憾,他做不到。
把温水泼在自己的脸上,然后,将两手插进鬓边的发丝里,他绞紧了十指。
不,不,不。
这不是答案。
不!
直蹭到了手肘上一些干涸的血迹被温水晕开,淡淡的红色扩展开来,一丝一缕地随着翻花的水流消散。
血腥,他的生命里注定的味道。
谢天麟凝视着溶入水中的血色,发热的眼眶慢慢转为了干涩,目光随着浴缸中的温水渐渐转凉。
☆☆☆
单飞是被换药的护士唤醒的。
他疲惫得几乎不能睁眼,而昨晚跟他讨论了大半夜,而且诡异地赞成他跟谢天麟「为爱战斗」的杨帆在沙发床上翻了个身,痛苦地呻吟着。
「现在换药的是我,痛的也该是我!」单飞提醒道。
「God!」杨帆终于从长沙发里翻了个身,坐起来。「我正在体会你的感觉。」他不满意地嘟哝着,「正如你昨晚希望的那么做。怎么?你不满意么?」
「……」单飞翻了翻眼睛,「满意极了。那么现在唯一令人担心的是,你见到他的时候会不会扑过去。」
「呕——」杨帆伏在沙发背上干呕,「求求你,我正正经经的说话,你也正正经经的说话行不行?」
「OK,」单飞耸了耸肩,得到了护士的一个大白眼——他弄歪了绷带,「既然你开口求我。」
「去死!」杨帆胡乱地扒了扒凌乱的头发——显然没起到什么真正的梳理作用——皱着眉看着单飞,「我真怀疑阿利怎么会让你活到现在?要知道他……嗯……」思忖了一下,他有点难于表达,「你知道,他往那里一站,就是个活生生的纪律与道德手册。」
当然是为了我。单飞有点……不,是非常内疚。他在强迫他的朋友们,做令他们感觉极度痛苦的事情。
真卑鄙,是吧?他知道他们不可能放他在危险中自己不顾而去。就像是他在说「不答应我,我就自杀」一样,尽管他没开口。
不过,他必须。他要守住谢天麟。
「你忘记了,你们曾经联手违反过纪律。」单飞努力表现得轻描淡写地道:「阿利仍然是个大活人。」
「噢……别提那件事。」杨帆像是有了心理障碍一样地摇手,「太蠢了。」他说,垂下眼皮。
「抱歉。」单飞不知道这件事居然会给杨帆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或许是他没经历过那样的困境。
「我……能理解锦辉,在某种程度上。」杨帆摆弄着沙发靠垫,沉默了半晌,直到护士走出门去之后,他才苦涩地笑了笑,「绝对的权力,为所欲为的能力,翻手是晴,覆手是雨。你知道吗?那种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能力,有多么令人痛恨,就有多么诱人。」
「你在说什么?锦辉不是……」杨帆的话令单飞有点不安。不,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卢锦辉的背叛,而且他确信叶利也不会。他不知道杨帆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笑了笑,杨帆抬起头,看着单飞,「只是一念之间。如果在你帮我解决之前我向谢天麟妥协,那么我就是另一个阿辉。这就是为什么这段日子以来,我跟你们保持一定距离的原因。老实说,我没法相信你们,你跟阿辉太幸运了,跟我和阿利比起来。
「我一直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使那个混……谢天麟对你们手下容情,尤其是你,你不止保住了自己,还成功地当了一次救世主。
「我感激你,但是……之后缉毒组的意外证实了我的猜测,我们之间有内鬼。先前我怀疑的是你,你知道你看起来……就像这个职位非你莫属了一样……」
他因为单飞的鬼脸而笑了起来,「我不会跟你抱歉的,那是你应得的评价。直到阿辉出事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是他。
「你做的那份假报告骗不了我,我没有揭穿你的原因,只不过是想看看你搞什么把戏。你有太多令我怀疑的诡异行为了——不过这是在昨天之前。现在我知道了你为什么会莫名的失踪,为什么格外受到那个……谢天麟的青睐,为什么会在医院,跟那个混蛋——对不起——亲热……」
「什么?!」单飞呻吟了一声,感觉头晕。
「我看到了。」伸了伸舌头,杨帆促狭地大笑了起来,「而且阿利还为此编造了一个谎言。我不会原谅他,所以我将极力促成他和我表姐的婚事——一个终身监禁看起来相当不错。
「话说回来,你不用为我赞成你和谢天麟而感到惊讶,见鬼,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高兴——你只是跟那个变态热恋,而不是背叛了我们。你依旧是我们的好兄弟。」
「……」单飞挫败地呻吟,「如果你是,你就不会笑得这么欢快了。」他郁闷又愉快地爬起来,他想他的休假已经到头了,今天至少有两件重要的事情他必须完成。幸运的是,他不必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有杨帆在。
真好,他想,如果他希望对方接受一个比较糟糕的事实,那么应该首先让对方绝望地以为还存在一个更可怕的事实。这时候,前者看起来就像是福利。
☆☆☆
他用绷带将双手的手腕包扎好,然后扣上衬衫袖口的钮扣,无论是绷带还是伤口的痕迹,都完美地遮盖在白色的袖子之下。
「少爷,早餐在哪里摆?卧房里,还是……跟老爷一起到饭厅?」两下谨慎地叩门声之后,阿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谢天麟抬起头,看着敞开的衣柜门里,巨大的穿衣镜中苍白而且冷酷的面孔。
是的,他是。
「我不吃早餐了。」谢天麟回答道,从衣架上拿起外衣穿戴好。
迟疑了一下,但门外的脚步声最终远去了。
谢天麟确保自己看起来依旧风度翩翩,不管事实上他感觉有多么疲惫。
他相信,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嫁给一个看起来就要咽气了的家伙——或许是为了财产,但华安琪并不需要一大堆家产和一个寡妇的头衔;同时,也不会有一个男人真的如他所宣誓的那样不在意外表——或许他们是关注内在,那是在外表能够令他们愉悦之后。
再次细看自己在镜子里的影像之后,他满意地开门走下楼梯。
☆☆☆
很安静。
无论是饭厅还是整间别墅。
如果是单飞,他会形容这里是座坟墓。谢天麟的嘴角微微地弯起了一个弧度。无论如何,死寂也好过菜市场般的嘈杂不是吗?他下意识地在心里辩护道。然后,他发现自己有点想念单飞。
很想念。
「少爷早。」从饭厅里走出来的阿二看到迎面而来的谢天麟,停住了脚步,面上现出无法掩饰的惊讶——微笑,那么温暖的微笑,那是不可能出现在谢天麟的脸上的,尤其在一夜的监禁之后。
「早。」在谢天麟抬起眼皮的时候,所有柔和的线条都被冷漠所掩盖,他微微地点了点头,之后,他的目光跟坐在厅中的长沙发里手中拿着早报的谢擎相遇,「早,爸爸。」他的声音变得艰涩而低沉,身躯因后者眼中的阴霾而僵硬。
确实很早。
谢擎几乎就不能压抑心中的怒火。
他完全可以确定谢天麟今天的行程安排,唯一的疑问只不过是,单飞与华安琪哪一个排在时间表的上方。
华安琪是个缠人的小姑娘,除非谢擎明确地告诉她谢天麟死了,否则她会坚持不懈地等待和纠缠下去。
谢擎并不特别喜欢她,但也不特别反感。他能感觉到她——无论是否真得那么单纯——对谢天麟的爱意。她会全心全意地爱他的儿子,而他的儿子,不必去爱她,只要爱她的家世,她父亲的权力就足够了。然后,谢氏将不只是今天的谢氏。
这是多么美妙的一桩婚姻?谢家的人本能的就该知道自己如何去做,这跟他是不是一个……什么该死的同性恋无关。
但是这个蠢货例外!
不,不是应该这样看着他走出去,而是应该将他锁在地牢里,直到他不能忍受地哀求,发誓说他再也不会去见那个除了无赖之外,一无是处的小员警——一个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需要另一个疯了的白痴将自己推入绝境,舍弃包括性命在内的一切来救他、保护他的混蛋小杂种。
然而,谢擎也知道,自己即便是得到成千上万的毒誓,那也不能够改变……谢天麟一获得喘息的机会,便会去恳求单飞操他的事实。
就在谢天麟平生第一次跟谢擎决裂,公然站在敌对的位置的那一刻。
他居然胆敢那么做!
在他羽翼未丰,根本无力对抗的时候。
「早,儿子。」谢擎放低了手中的报纸,微微地扬起头,望着楼梯上绷紧了的青年微笑,冰冷而且虚假,「最后的狂欢,玩得高兴点……和那个小杂种。」
令人窒息的语气。
就像有巨石压在谢天麟的胸口一般,他难于呼吸。
最后的狂欢。
他知道这完全有可能成为真的,如果谢擎非常想。他无法估计谢擎到底想要付出多大代价来惩罚他。
如果谢擎狂怒,是不是不会在意谢氏为此将要遭受到某些损失。
「我会的,」他强迫自己沉声回答,毫不退缩地,「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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