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让我们拥抱吧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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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医生还经常来吗?”轻声问着,“他说,东明的情况怎样?”眼疾手快的接住要掉下来的糖罐,“小心哦,”眼睛一转,“到时间了,现在刚刚好!”从烤炉拿出小松饼,往上点着鲜红的草莓酱,和翠绿的小松饼搭配,有着诱人的色彩,“东明还吃着中药吗?胃口还好吗?朴医师告诉我,金医生是最好的中医专家。他,”底下的话,被金合子似笑非笑的表情意噎回去,“呃,我……”
“那么担心东明,就过来住吗!邀请你们也不是一次两次啦。彩真去了美国,你们也没有什么事,就一起住怀谷,不好吗?还能照顾东明。”
“我,”彩真妈妈有些迟疑,“话,是这样说的,没有错。可是……”从餐厅望向露台,看着东明和正信,“我对他,一直不够好!我不想让他感到局促!”
“唉,什么理由?”金合子嗤之以鼻,“这么烂的借口,也亏你能想到!彩真,她还好吧?”没有听到回答,回过头,就见彩真妈妈目光闪烁的看着东明。无声叹口气,走过去,“你去叫他们吧,别吵到其他人!”个人的心结还需要自己去解开,只希望,这时间不要太长!
其他人?哦,客厅中的下棋的两个一家之主!
“恩絮,她快回来了吧?”抿了一口茶,问道。
“应该快了!”乜斜着东明,“据说,是因为有个人给她打电话,说我很孤单,没有人照顾,而且,有红杏出墙的嫌疑!东明,你怎么解释?”
轻轻一笑,“哦,你的身边还真有这么琐碎的朋友?我真不知道哦!”一推干干净净。
从鼻子里哼了两下,终绷不住,笑了起来,“不过,真是谢谢你。我还是真的很想念恩絮!”只是,没有勇气告诉她,不想阻挡妻子的工作权利!“仔细想想,东明,我们还真是朋友,真是很像!”面对自己最爱的人,进退失据,患得患失!
“恩絮,去法国有两年了吧!”轻轻地说。两年,沧海中的眼睫一瞬,却人间无数,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是啊,两年!”两年驻地记者的生活,不知恩絮她还能适应二人世界吗?
无语看着正信充满憧憬的侧脸,请幸福,正信,请你,一定要幸福!
“今天,表现得不错嘛!”正信又探头看看客厅里下棋的两个人。
喝完中药,拒绝了金合子拿在手的麦片糖,微笑,“还没有到时候!”
像是应证东明的正确性,片刻后……
“喂,落子无悔,你知不知道!”吴泰宇大喊出声。
彩真爸爸不甘示弱的拿着棋子,“那你刚才反悔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下不过,早点说嘛,让你,不就行了!”
“咱俩谁让谁?”拿着棋子,不甘示弱,“自己反悔不说,还说让人?你讲不讲理!”
“你才不讲理呢!”
“是你!赖皮!”
“是你,”
“你。”
……
两位女士无奈的捂住头,“关上门。”这两个男人怎么凑在一起就成了老小孩了呢?
看到东明面色不变的,拿着一片松饼慢条斯理的品尝,来了兴趣,“好吃吗?东明,这是我跟彩真妈妈学的,绿茶小松饼,味道这么样?”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正信一叠声的夸奖。
掩饰不住的得意,“那当然了,我自己配的方子!美惠也很爱吃!”就是拿这一招收服美惠的。
“你呀!”点了一下正信的头,又把注意力转到东明的身上,“味道好么?好吃吗?”期待的问。
不等东明回答,餐厅的门被拉开。两位下棋吵得不可开交的男人,面色不豫地站在门口。
“把我们支到客厅里下棋,”看着盘里的翠绿的松饼,好好吃的样子。
“你们却躲在这里吃好吃的!”彩真爸爸利索的接上下一句。
什么跟什么吗?真是,两位女士张口结舌的站在那里。自己非要去下棋,还吵得不亦乐乎,现在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这两个......没有品的男人!!
“没有叫您们,是因为您们在吵架!”好容易腾出嘴,正信帮忙说了一句。
粲然一笑,东明默契的接口,“想着您们不会有心情吃!”慢慢的把最后的一片松饼拿在手里,对两位女士,很有风度的,“真的很好吃!我可以和正信散步去了吗?”
拉走没有反应过来的正信,没走几步,背后就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
“什么叫没有了,既然做了,就不能多做一点吗?”吴泰宇的声音有着隐隐的怒气。
“你真是的,为什么那么小家子气。多做一些,大家都有份,不好吗?”彩真爸爸的声音幽怨的可以。
看着身边笑得直打跌的正信,眼,就没有征兆的湿润了。幸福,现在,是的,真的很幸福!
九月末,基石和大勇参加了围棋比赛。两天后喜讯传来,在这两天中,基石七战全胜,以傲人的姿态进入段位赛,大勇也顺利出线,积分累计进入淘汰赛。
这个结果,除了东明,是完全出乎了人们的意料。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小学校,首次参赛,便悬念的杀出两匹黑马,震动之余,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到了此处。更有企业,已经有意向的,要对学校进行赞助。
学校,久不曾听过好消息的学校,欢腾一片。兴奋之余的老师们,才想起,在他们的身边,却没有那个熟悉、飘逸的身影。整个事件的策划者,执行者,也是学校的大大的功臣——李东明!
就在,大家寻找东明的时候,他,已经远离那个沸腾的人群。怀着,难以述说的伤痛,来到了海滩。
太阳挂在天水一色的天边,晚霞把海水染得金黄耀眼。手掌中,是那两枚小小的贝壳。在晚照中,游溢着温润的光泽。“成哲,”低语,“成哲,”闪动着眼光远眺,“你知道吗?你的基石哥哥,他很出色……”良久,“其实,如果你在,你会更出色!”如果……你,会更出色,你知道吗?成哲!
刺骨的疼痛又一阵的袭来,东明终于无法控制的跌坐在地,吃力的喘息,却显出一丝微笑。看来,我们会很快的见面了,成哲!那时,你,还会在我的怀里哭吗?还会给我那一脸灿烂的笑吗?
颤抖的双手,紧紧地压在胸膛上,轻轻的叹口气。再也不忍心让老人跟着担心,看着他们在自己的面前强作欢颜,努力地把最好的那面给他们。我们,都在隐瞒啊!
海风,带着微微的凉意,扑打着发烫的脸颊。倾听着,苍穹深远处,和着风嘹亮唱着的安魂。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的!从出生的那刻起,便离死亡一步步的点滴接近,这是,必定的结局!只是,希望离去的身后,不是悲哀,不是泪水,不是犹如幽灵一样吞噬快乐的痛苦,不是,浓的化解不开的苍凉!
但,这份快乐、这份幸福,能给的起吗?
失约的人,欠下的,岂止是幸福,也是永远!
校长震撼的看着放在桌子上的辞职书,“你,就这样决定了吗?”东明,你在用这种方式告别吗?
“围棋班,在没有合适的老师接手前,我会继续!”能为孩子们做的,可能就只有这些了!
看着东明离去的背影,校长轻合上了眼睛。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东明你啊!如果能重新来过的话,一定不会打扰你,东明。不会惊扰你这样的一个沉静、安详、美好的生命!
来到成哲家,成哲的爸爸递过一个文件夹,“我刚想给您送过去!”
微笑的坐在桌边,“我来拿,也是一样的!”打开文件夹,一页页的认真翻看,“就只有这么几户吗?他们还有什么要求?”
“没有,”成哲爸爸憨厚的笑,“他们都很感激老师您呢!”
“感激?”东明愣了一下,抬起头笑笑,“感激得不应该是我,应该是国家!”
“呃,不是的,”成哲爸爸困难的组织语言,“他们说,如果不是老师您,是不会……”
“喂,那个混蛋的、没有良心的人,是在里面吗?”门外,响起如打雷的吼声。
和成哲爸爸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成哲爸爸首先走出去,门外站着几个粗壮的男人。
“我说,成哲爸,那个老师……”话未说完,便被走出来的东明打断了。
“各位,是找我吗?”温和的问。
“对,就是他!”男人身后的几个人纷纷的指认。
“你?”男人有些蔑视的看着瘦削的东明,“就是你吗?鼓动那些老人,去要那些昧心钱的那位老师吗?”
明白了原因,东明扬起眉,“我想,你的措辞不太恰当。那些,是老人们应该得到的!”
“应该得到的?”男人的语气满是火药味,“用亲人生命换来的钱,是应该得到的吗?你这个混蛋!”
“你说话客气点,小子!”成哲爸爸生气的大喊。
制止了成哲爸爸的反驳,东明波澜不惊的,淡淡的,“请你,继续说。”
“那是昧良心的钱,”男人激动地说,“对于死去的人,活着的,用心悼念都还不够,怎么能擦去眼泪,收起痛苦,去要那些用生命换来的钱呢?这是不可饶恕的遗忘!你,真是太过分了!”
轻轻的叹口气。渔民死于海难,在这个偏僻的山区,是被视为天经地义的事情。虽然,国家为他们制订了一系列的保障和补偿法则,可是,这些渔民,却从未申请过。根深蒂固的观念,认定了这些补偿金的不义。而真正使人却步的,是繁琐的申请方式,需要把亲人的死亡重复再重复。因而,这里的渔民,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逃避。这是,东明在了解到几位失去孩子,生活窘迫的老人的情况下,一肩担下申请责任的原因。
“如果,为了这些堂皇的理由,而放任那些老人辛苦的生活,则是,更不可饶恕的行为!”东明严肃地说,“你难道不清楚,那些老人的生活是多么的艰难吗?不仅要孤单寂寞的生活,还要拖着日渐衰老的身躯,为生活的继续而奔波忙碌。甚至,没有钱去看病,只能痛苦的死去。这些,你们都看不到吗?真正的不义是什么,是放任老人们这么痛苦生活的你们!”
“我们,会帮忙的!”男人的声音有些放低。
“帮?”东明摇摇头,笑了,“你们能帮助多少?别忘了,你们也是要养家糊口的人。既然国家,能为你们解决后顾之忧,为什么不去申请呢?”
“那,那可是亲人用命换来的钱那!”男人身后的几个人反驳。
“何不换个角度想想,”东明耐心的解释,“那是远在天国的亲人,为我们活着的人,馈赠的礼物!这样想,不是更好吗?”
“礼物?”男人咬牙切齿的扑上来,“亏你能想得出,把生命当成礼物吗?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冷静的看着男人喷火的眼睛,无视男人揪住衣领的手,“是,是这样,礼物!是离去的人留给我们的礼物!”
“你,放手,”成哲爸爸气恼的锤打男人结实的臂膀,“你给我松开!”去掰男人刚健的手指,“你,不能这样对待老师!”终于推开男人,“你们知道他是谁吗?”喘着气,激动的,“没有良心的混蛋们!他,就是把基石爸爸送进医院,帮他戒酒的人;是为你们更换导向仪的人;是,为你们申请了特业困难金的人!”也是,从不顾自己还在生病的人。
每说一样,人们的脸上的诧异便深一分。把尹正雄送进医院,他们只说是人心善良。可是,这后面的两项,则与他们休戚相关。分期付款的新颖方式,使他们没有压力的更换了导向仪,用上了最先进的科技产物。在上次的大风浪里,一艘渔船就是因为这样,才能在巨浪里,九死生还!而特业困难金,更让他们在渔业的淡季,有了生活的保障!
“这些……”
“是老师为你们做的!”成哲爸爸的眼中闪出泪花。你们,怎么能知道,老师他是忍着病痛做的这些事!他,是一位值得去尊敬的人啊!
场面,一下子安静。
东明有些手足无措,没有想到,成哲爸爸会突然地把他做的事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可是……”
清风和煦的,低沉的嗓音,“请多多想想那些老人,好吗?也请体谅那些离去人的心情。看着亲人们生活得如此艰难,我想他们也会难过的!你们,每天拼命努力的工作,不就是要给自己所爱的人,一份美好幸福的生活吗!”看着男人们脸上的表情渐渐的松懈,“别去误解离去亲人的希望,就把这个当成礼物吧,”真诚的,“对离去的人来说,最好的悼念,不是眼泪,知道吗,不是你们思念的眼泪。是,你们幸福、快乐的笑脸!”
是,这样的。给天国之上的人,最好的礼物,最深的思念,就是你们明媚的微笑!
“今天,还要出去吗?”看着东明又拿起了外套。昨天陪着东明跑了一天,累得腰酸背疼,但更心疼的是东明,“休息一天,好吗?”吴泰宇说,看到东明房间的灯,又亮了一夜,“你,昨夜是不是……”对上东明大大的笑脸,余下的话,变成了一声叹息!原以为,辞去学校的工作,东明就能安心静养。没有想到,却是更加忙碌!
“呃,第一批补偿金已经到帐了。要帮老人们领回来!”套上外衣,“今天还有几位老人需要填表,我,只是去帮帮他们,不会很累的!您,”转过身,看到吴泰宇也拿起外衣,微愣了一下,“您不用去了。昨天,”昨天,已经把您累坏了。可,您为了我,什么也没有说!
没有让东明继续说,“走吧!”吴泰宇笑了笑,眼睛透出一缕伤感。知道,太明白了,东明的想法。在赛跑吧,孩子,和黑暗赛跑!我说过,说过的,要帮你完成心愿!我,不会食言!东明,我会在你的身边,一直在!
民政大厅。
送走最后的一位老人,已经到了下午。东明直起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部长在一旁,递过水杯,“谢谢你,李先生。如果不是你,这些事情还不知拖到什么时候才办理。这些老人,真的很固执!我们的办事员,被他们赶走不止一次!很佩服你,李先生!”
疲惫的笑笑,“不愿意用自己亲人生命换来的金钱,也是种信念吧!”还记得,第一次去劝老人,也先是被赶了出来,接着,便是伏在肩上嚎啕大哭。“也许,在他们内心的深处,不接受这种补偿金,是渴望亲人,有一天还能够回来!”拒绝,也是存有一线希望!那,磅礴的泪,是不是终于发现亲人永远的回不来了!
和吴泰宇漫步在大街上,注目来往如梭的车流,纷扰的行人,最后将留恋的目光停留在身边的老人身上。生命的每一天,竟然是这样痛苦,却又甜蜜的度过。这就是,生命的真谛吧!痛苦中的甘甜,艰难中的希冀,绝望中的甜美,是让我们更珍惜眼前,更珍惜握在手中的幸福!
“东明,我请你吃饭!”还惦记着午饭,东明一口未动的餐盒。远远的望见煲汤店,兴奋的建议。
看着,吴泰宇雀跃的跑过去,孩子气的绽开笑脸。虽没有胃口,还是笑着点头,“好,我要吃……”忽然,就如子弹穿过胸膛,一阵锐利的疼痛骤然刺过心脏,闪着火花,游走在身体里,点燃了火焰。冰冷、炽热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疼痛,几乎让东明停止了呼吸。不,请不要在这个时候……蓝色高远的天空,在眼前翻转,嘈杂的声音里,吴泰宇的那声痛呼,格外得清晰、悠长!
对不起,又让您担心了!喃喃的自语,然后黑暗降临。
“他,醒了!”金医生走出病房,对守在门边的几个人说。
“东明他,没有什么事吧?”正信看看四位老人沉沉的脸,小心翼翼地问着。
“他,”目光扫过,五张急切焦虑的脸,“情况还可以。只是以后,一定要让他卧床静养!”走了两步,又清冷的加上了一句,“打完吊瓶,就可以回家了!”
“金医生,您这样说,”身边的护士,确定没有人听到,才细声说,“您这样说,可是欺骗呢!”

“病人是这样要求的!”金医生静静地说。清醒过来的东明,看来很清楚自己的病况,一句话都没有问。只再三请求,不要把过多的病情告诉家人。
“那个病人究竟还能有多长时间呢?”护士好奇地问。在背过身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了医生眼中的难过。一向冷冷的,不动声色的专家,也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半年?”看着金医生的脸,轻轻地说。真是可惜,那个病人看起来好出色。他唇边的笑容,是那么柔软,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温暖。“几个月?”咬住了嘴唇,眼中有了惋惜的神情,“还是……”
“别问了!”心,被护士的话彻底的搅乱了。不自觉地握起手掌,眼中燃烧着痛楚,纵然千般努力,也挡不住死神的临近吗?这么不甘不愿地承认,中医疗法的失败!一线生机又宣告破灭。满眼都是东明柔软、明妍的微笑,“还是,无法拒绝啊!”不管是面对他,还是它,都是无法拒绝的!
“医生,您……”护士捂住了嘴,看着从那冷然的脸上,悄然滑过的酸涩的液体!
“彩真!”跟在彩真的身后,“你这样固执,是没有用的!”恩絮转到彩真的面前,“你实话告诉我,真的不想东明吗?彩真,我从法国来到你这里,是不想看你优柔寡断的!”
“我,”目光变得遥远,怎能不想东明啊。午夜梦回,心头眼中全是那个身影,站的,笑的,跑的,跳的,阳光下,月色中,全是他,全是他!
“既然想,就回去吧!”恩絮笑笑,“美国离得也不是很远。大不了,飞回去再飞回来吗!又不是在外太空,彩真,不要那么死心眼!”
“恩絮,你不知道,”近乡情怯啊,我怕东明的挂牵,东明的忍耐,“恩絮,东明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疼痛的时候,会躲在无人的角落,独自忍受。面对我时,只有灿烂的笑脸,“我不忍心,不忍心!”想着那个躲在医院角落里单弱的背影,急促的喘息,“不忍心在他痛苦的时候,面对我还带着微笑。”我愿,他和其他人一样,痛苦的时候,会哭、会叫、会发泄、会怨恨,而不是把所有的泪水,全流淌在心中!
静静地看着彩真,恩絮认真的,“知道我为什么决定回国吗?彩真,是因为你家东明给我打得那个电话。他说,工作,是干不完的,可是爱人只有一个!把握住现在,也就把握住了将来!我,现在把这句话,转送给你,彩真。你,如何把握这来之不易的现在!”
张开口,却无语。叹了口气,把目光调向花丛中的美惠。和恩絮一起,静静地看着美惠在阳光下摆弄着小小的积木!一红,一蓝的小桥在美惠手下重复出现。
一位护士,拿着一个箱子,笑眯眯的走近美惠,“美丽的小美惠,这是爸爸送的礼物哦!刚刚从你的国家寄来的哦!”
“东明吗?”彩真听清楚了,走过去,果然护士手上拿着的纸条,正是东明飘逸洒脱的字体。
“给我的宝贝,美惠!”
有些失落,竟然没有给自己只字片言!
看出彩真的情绪,“既然这样,那就回去质问啊!”恩絮是出了名的毒舌,果然,“别在这里,一副怨妇的样子!”
彩真无奈的笑笑,打开盒子。出现在眼前的玩偶娃娃,是一身耀眼的中国红!
中国红!最火热的颜色!
“你为什么会喜欢中国红?”自己曾这样问过东明。
“因为,它,是心的颜色,是炙烈火热、爱的颜色,是红豆的颜色,是思念的颜色!”
忍了许久的泪,无声地流淌,你,也在思念吧,东明。隐藏爱我的心,隐藏着思念,隐藏你深沉如海的情怀……
“爸爸!”朦胧的耳边,响起模糊的音节。彩真瞠目的看向美惠!
娃娃抱在胸前,无视身边三个人惊诧的目光,美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小嘴张合,发出单调的音节,“爸爸,爸爸!”
“想念爸爸!”
“呃,”尹正雄的眼睛有些直,急忙的从医院赶回来,是想和儿子好好的庆祝比赛的胜利。可是,“你收拾这个,干什么?”地上摆着的行李,给了他当头一棒。
“我要去比赛啊!”奇怪地看着父亲,“不是给您说了吗?我要去枫城比赛吗!”
“比赛,”尹正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把比赛和离开划上等号,“比赛也需要离开吗?”
基石看着父亲,“您怎么了,谁要离开?我是出去比赛!”抬起头,与尹正雄的目光对接,直到他不安的转开眼睛,才慢慢地说,“这次,我可能待的时间会长一些。”
哦,这句话刺耳的熟悉,是谁,这样说过……封存的记忆,猛然的打开。忽而清晰,忽而恍惚的面孔,红润的唇,轻吐出这句话,“呃,正雄,我可能会待的时间长一些。”然后就是一去不返。
“你,”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儿子穿上了外套,“你要去哪里?”臭小子,我还没有说完呢!
“我和大勇约好了,去看望老师!”基石说着,对父亲笑了笑,“明天,就要去比赛了,我们想再看看老师!”想见见老师,想看到那如春阳的微笑,想听到那低沉、醇和的声音。
目送儿子走出门,烦躁的走动了几步,眼光又被地上的行李吸引了。她收拾了那么多的衣服,是真的去亲戚的家吗?当年也曾这么怀疑,可是一笑置之,不想,便从此杳无音信。而今……打开行李,塞满了衣服。收拾了这么多,是真的去比赛吗?
尹正雄目光阴沉起来,呆呆的注视着角落,心里那不安的阴暗偏执逐渐活跃,“你也是,这样吧,讨厌我。有了出息就会讨厌我的!和你的母亲一样,是这样吧!”
愤愤地站起身,打开房门,想找儿子问个清楚。可是,走出小巷,便被巷子口的酒馆吸引了。酒,为儿子辛苦戒酒,究竟是为了什么?
“老板娘,拿瓶酒!”尹正雄走进酒馆。
“怎么样,紧张吗?”温和地看着两个孩子。
“有点!”大勇挠挠头,“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双眼在阳光下,晶莹透澈,大勇拆掉了右眼的绷带,虽然,金医生早说了没有什么事,可是直到现在,东明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注视,阳光下,两个挺拔的少年。稚嫩的脸上,有着成熟的坚忍,明亮的瞳仁里,闪烁的是热烈的向往。
“棋手是,”东明轻笑着问。
“斗志,永不放弃!”基石认真地回答。
“渴望战斗!”大勇的另类解释!
真正开怀的笑。眼光一**的在阳光下闪亮!
着迷的看着老师璀璨的笑脸,心头暖暖的涌动感动。抬起头,天,蓝得可爱,想投身融入其中。老师,在您的身边,就像成哲说的那样,真的很幸福啊!
正雄睁着红通的醉眼,歪斜的走出门,该去哪里呢?心里总有个地方放心不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受到欺骗的感觉,为什么,你要离开我?基石,为什么要骗我呢?为什么要离开?
歪斜的晃到卖鱿鱼的摊上,一抹寒光映在眼中。
小巧、锋利的刀,静静的在阳光下,伸缩吞吐着光芒!
在门口,替基石整理了一下衣领,“明天就要去比赛了,名次并不重要,知道吗?”微笑的,和两个孩子轻轻的击掌,“我们要有斗志,带着**的拼搏,就够了!”
房间里,电话铃声响起,“哦,可能是恩絮,我去接!”一天神不守舍的正信闪进屋中。
好笑地看着正信的背影,噢,坐立不安的又想干什么?
和两个孩子慢慢的走上大道,对在花坛中忙碌的吴泰宇摆摆手,愉快的决定,要找个时间,逼问正信一次!
三人并肩走在阳光中,灿烂的光芒活跃的舞动在他们的周围,衬着他们脸上的笑,幸福又温暖。
尹正雄嫉妒的看着这一幕,从来没有在儿子的脸上看到过这种笑容,从来没有!!心,没有缘由的剧疼起来,儿子,我是你的爸爸啊……一时间,目光恍惚的,看到了那个女人,在向自己款款走来!
“老师,请回吧!”基石和大勇礼貌的告辞,“我们走了!”
东明没有在坚持,点点头,站住,目送两个孩子!
频频的回头看着东明,基石没有发现自己的父亲正向自己走来。
“基石,你爸爸!”大勇碰碰基石,看着面目扭曲的正雄,心里一怔,一阵寒气冒过。一把没有拉住基石,基石已经毫无觉察的走向父亲。
“爸爸,你来啦!”语气是掩不住的兴奋,“吃饭了吗?”
“你,”绝望的看着基石,“你是要走吗?真的就要走吗?要离开我,是吗?”手,紧紧地握住衣兜中的刀子,“抛下我,和儿子,你也要走吗?”
“爸爸!”终于发现父亲的不对劲,还未明白过来,就被大勇拉住,“基石,快跑,你爸爸他,”瞄着了那抹寒光,“快跑,他疯了!”
终于咆哮出声,“你还是要走吗?欺骗我,背叛我,抛弃我,就是要离开我,是吗?”狰狞的挡住孩子的去路,一把抓住大勇,使劲甩了出去,亮出刀子,逼近了基石。
听到大勇变了调的呼救声,东明转过身,看到正雄抓住正死命挣扎的基石,刀,的寒光,刺痛了双眼。大惊失色,“正雄,你,”飞身扑了过去。
“你,不能走。”痛苦的看着那双惊恐的泪眼,“我也不想,可是,这是留下你的唯一方法。”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冷的光,刺了过来。
无助的,少年,闭上了双眼,在眩目的刀光下,闭上了双眼。
“不!”东明看到那张青春的脸上,流动着晶莹的泪滴。“不!”在眼前,又怎么能让成哲的事重演?毫不犹豫的,向着尖刀迎了上去,在众人惊叫声中,那把刀和着阳光带着奔雷,刺入了东明的腹部。
少年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如约而至,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他,推在了身后。一个如清风、低沉醇和的声音,稳稳的响起,“基石,他,很优秀,请不要伤害他!”
老师?!
睁开眼,老师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一滴,鲜红的液体,清脆的掉落在脚边,碎裂成小小的花朵。
“东明!”撕心裂腑的喊声,冲上云霄。
少年的眼角看到了飞奔过来的人影,迷惑的抬起头,“老师,”轻轻的拉住老师的衣角,湿漉粘稠的染红了双手。
世界,骤然寒冷。
滚烫、疯狂的鲜血,惊醒了昏噩的正雄,认清了眼前清俊消瘦的面孔,认出了这双深邃幽黑的眼睛,“老,老师?”惊恐的退步,一把抽出了刀子,喷溅的鲜血,顿时溅红了前身。
一记拳头,把他打翻在地,“你,真忍心,”正信红着眼睛,“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我,我,”尹正雄气弱的嗫喏,抖动着嘴唇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东明!”捂住东明腹部的伤口,吴泰宇颤抖的搂住东明,“东明!”
慢慢扭过头,注视着吴泰宇的眼睛,“基石!”担心的看着少年空白的面孔,努力动动嘴唇,“基石……”声如蚊蚋。
“我知道!”忍着泪水,不停的保证,“我会…基石…我会帮!”
松口气,在吴泰宇的臂弯,慢慢的软倒!
“东明!”狠命的压住创口,可是,鲜血源源不断地顺着指缝溢出!
“没用了,”轻轻地说,“我想是动脉!”只有动脉的血,才能喷溅得那么高。
“不,东明,你不会有事的,孩子,你不会有事!”
感到有些冷,第一次放任自己说出感觉,“我冷......”微弱的呢喃,感到吴泰宇的臂膀收紧,无力的,已经说不出话,感到生命随着狂涌的鲜血,在点点的消失。
就这样,离开?!
眼睛清亮澄澈着注视着,这位如同父亲的男人,目光宛转深沉,诉说着无法言诉的情怀。我,又让您伤心了。想牢牢地记住这双深情的眼睛!无论在哪里,我都能记住您,记住您,来生,做您的孩子,好吗?
“东明,你要振作!”吴泰宇泪如雨下。“要振作!要坚持!”
“东明,”正信看着东明越来越苍白的面孔,瞳孔朦胧的星光。心痛得抓住东明的手,“东明,你听我说,刚才恩絮她打电话来,她就要回国了,东明,”泪水滑过脸庞,“她带回彩真和美惠,”凝视东明睁大了深黑的眼睛,轻轻的,“东明,美惠会说话了,她说,想念爸爸,你知道吗?她说想念爸爸,东明啊,”东明的眼睛亮了起来,握住了正信的手,“是的,美惠说她想你……东明,你一定要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到,你要振作。要听美惠喊你爸爸!”
微微的笑了,带着一抹淡然惋惜的笑。眼睛渐渐的暗淡下来,看来,还是守不住承诺啊,彩真。我爱你,你要记住,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在你的身边。你,一定要记住!
机场,恩絮在前面,回过身,“彩真,就要回国了,想好和东明说什么了吗?”
微笑着,看着身边的美惠,“美惠,想好和爸爸说什么吗?”
小嘴张张,含糊不清的,“想,这儿,”指着胸膛,“这儿想念爸爸!”
我也想,东明啊,我想你。
我们,像两个傻孩子一样,都想给对方幸福。其实,幸福,是我们在一起,无论前面等待我们的是什么,东明,只要在一起,我都不会丧失勇气!这一次,相信我,好吗?我的爱,相信我,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想给你幸福!
彩真轻轻的笑了,飞机,昂首冲上蓝天。
“老师!”“东明!”呜咽……
请不要,流泪,为我,请不要哭!
清醒过来的基石,踉跄的跪倒在身边,“老师,您怎么能…..为了我,你怎能……”
疼爱地看着基石,不要内疚,基石,不要放弃,好好的…生活…你……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只能在唇边浮上一个软软的笑容,清亮的眸子流转着星光,在众人的泪眼中,慢慢的掩盖映着蓝天的澄澈,缓缓地阖上眼帘。
淡然的笑凝聚在嘴角,不曾散去!
我,永远,会在你们的身边。也许,是秋天落在肩上的一枚红叶。也许,是冬日扑入怀抱的那缕暖阳。也许……
“东明,东明!不要睡,你,”会醒不过来的。你知道吗?我们说好了,“东明,要做一辈子的朋友!我们,”说好的……
无力的手,从正信温暖的手掌中滑落,头,靠向父亲的胸怀。
“东明!”看着风吹拂着垂敛的眼帘,似乎下一刻就能醒来,像往日那样,张开明澈的双眼,轻轻地说,对不起!
东明,你是笑,是暖,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我的皎然月圆,是我的明妍春天!这样说,你会笑的吧。再,见到你的时候,这样说,你是不是会像以往那样,宠溺的揉着我的头发,展开你粲然的笑颜!
东明啊,请不要再推开我。伸开的手臂,不是为了推开所爱的人,东明,那是用来拥抱的。
金秋的风,眷恋的亲吻着东明苍白的脸庞,亲吻着紧闭的双眼,亲吻着漆黑的短发。似在恋恋不舍地说着再见!安详唇边的笑轻轻淡淡,微垂的头,靠在吴泰宇的胸前,似倾听着高远的天际,冥冥中吟唱着的安魂。
收紧了手臂,抱着,怀里沉睡的人。
东明,你的身体好凉,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抱着你,你是不是就不会冷了。可,怎样才能让你温暖呢?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温暖…才能让你…温暖!
呵呵,爱你,东明啊……
让我们拥抱吧!让我们听从我们的心,拥抱,好吗?
让我们拥抱吧!东明!
婉转的
漂浮着灵魂的歌唱
从染血的喉中
撒开
生命里的明亮
悸动着,荡漾着
春的旋律
你,苏醒希望
在你的身边
凝思,看
花朵绽放
天籁的歌啊
映着美艳的天堂
无与伦比的
是你的笑容,你的爱
举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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