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一吻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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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对皎儿姑娘多做解释,所以推说头晕不适早早告退回房。再不走皎儿必会旁敲侧击地问起我和萧喃的事。我知道即使离席、不去自行解释,也必会有人告诉她那江南花家显赫背景的掩饰,加上今日实在疲倦于开口说谎,既然能避,自然就早些避开了。
云怅执意送我回房,说没人照看实在不放心。说起来,因为赴关应战,我从花家离开时,并没有带任何婢女丫鬟。叶梵和秦兮两人更是私自出来的,况且以她们二人的心性怎会拖带随从。辰容他们其实也提过要请几个能帮上手的女子跟着我们,却都被推却了。云怅初时还为此取笑过我,说是容儿这大家闺秀的样子果然是装的,大漠姬妃的随性何曾真的改过?
进房在桌前坐下,云怅竟也跟了进来在我身畔安静坐下。“怅,你不回去么?”我嘴里有些疑惑,手上却已经替他顺手倒起茶来。云怅轻轻摇头,“不忙。”眼神却不经意滑到我还在微微抖动的手。茶水从青瓷壶里缓缓流出来,因我的颤动偶尔跳出些水星砸在桌面上。云怅伸手捂住我提壶的手腕,另一只手接过茶壶,稳稳倒完,又帮我斟了一杯。
良久,我垂眼看他一直未拿开仍覆在腕上的手,在连呼吸都可以听见的安静气氛里忽然有些窘迫,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便支支吾吾地开口,“云怅,呃…我……”他抬头想认真看我说话,面颊上竟扬起淡淡的红晕,一双凤眼水雾氤氲,仿佛有浅浅的水光流转。刚才他在席上不是一直随我饮茶么,怎么这样子倒像是醉了般?
难道病了?我暗暗惊了一下,忙伸手盖上云怅的额头,云怅开始像是想躲开,可一下子却又安静了下来。似乎有点烫手,我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比一下,是有点烫。心里一急就站起身往外走,口里不忘安抚他,“怅,你额头有点烫,怕是着凉病了,你在这好好呆着,我这就去找陈大哥帮你请大夫。”可还没走两步,就被云怅用力拉住,被他原本就紧握在手的腕上似乎沾上些他掌心里的细汗,粘粘的,让他手上的温度衬得又高了些。
“怎么了?”我回头定定看他。他抿着嘴,脸上的红晕更盛了些,僵持了一会,他勉强说出话,“容儿自己就会医术吧。”对啊,我这个笨蛋……真是关心则乱……在心里自我诽谤了一小会儿,急急回过神想替他把脉。
“怅,你还抓着我做什么,让我替你把脉看看。”
云怅没有放手。只是忽然吃吃笑了起来,笑意从嘴角一直慢慢爬进眼底,一边摇摇晃晃从座上站起身来,一边说,“容儿真是个傻瓜。”那口气里竟然全是无赖和撒娇的味道,让我心神恍惚了半响。
回过神来,看到云怅已站得离我极近,他弯下腰用微烫的额头抵住我的前额,声音低沉暗哑,仿佛带着蛊惑的气息,喃喃开口,“傻容儿……这热度,根本是源于窘迫;而这窘迫,根本是……源于你。”
说完云怅就低头吻了我。惊异地长大眼睛看着他靠近,云怅脸上难得一见的羞涩和微微颤动的长睫毛让他看上去很紧张。嘴唇上都带着遗留的淡淡茶香,他只是浅浅覆住了我的唇,温暖的触觉一如他此时轻轻抱我正放在我背上那只透着暖意的手。那个吻,或许只有一下子,又或许持续了很长时间。我们俩都有些犹豫不敢妄动,怕惊扰了对方。
一直到叶梵从外面推门而入,大声嚷,“姐姐,你好点了没?”然后不意外地惊叫出声,连连往后退并手忙脚乱地带上门。我吓得背过身去,用手微微一触,脸上烫极,羞怯全数涌入脑中,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外面传来辰容的叫痛声,想来是叶梵退出去时冲撞到同样前来问候的他.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好痛呃,柳叶梵,你成心的是吧,我......怎么了你,脸这么红,着凉发烧了么?"辰容似乎有些着急,又有些疼惜,然后“啪”的一声有什么被拍打的闷响,“你干嘛?”叶梵的声音很冲。
“只是试试你额头的温度而已啊,梵儿,你怎么能讳疾忌医呢,喂,喂……你听我说,别走那么快啊……”脚步声和叫嚷渐渐远了,屋里又重新安静下来。听着他们的对话又想之前自己和云怅之间有些相似的场景,不禁偷笑。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从背后忽然交叉搂紧我,鼻间有若隐若现的清雅茶香,透过背后衣衫传过来的如鼓心跳在一片沉寂中与我的心跳慢慢契合。他把脸埋进我的长发里低低笑了,那轻快明媚的声音拨开云怅一惯的淡定温和,印进我的心里。仿佛即使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我们都老了,哪怕我们情深缘浅早就化作往事悄然不见,那笑声也会依然那么干净,依然那般无忧无惧,依然毫发毕现地停留在记忆里……
最后云怅吻了吻我的发,在我耳边呢喃,“容儿,求你别轻易推开我……我发誓绝不会成为你自由的负担……只在你身边,只是陪伴你,这样可好?”
眼泪终是没有忍住。
曾经以为翟儿死后,泪水也随着他慢慢陷入死寂再不可闻的啼哭干涸殆尽。只是如今这在脸上汹涌的,不只有失而复得的盈盈泪水,还有一颗失而复得久久空置的心吧。
那天我早早睡了,梦里破碎的回忆,纷乱的幻象蜂拥而至,不断拼揍成我和云怅第一见面时他羽扇轻摇的优雅,唇角温柔狡黠的笑。
唐心婕一直站在黑暗里看着我,冷冷清清的,却始终不置一词。
忽然传来马蹄声,秦兮辰容在后面策马欢笑着,最前面的那匹马是一身轻装的萧喃,他勒住疆绳,不怒自威的气势一如往昔。他向我伸出手,猛的拉我上马,脸上的笑容恍惚而神秘。他抱着我的腰腹,温柔的叫了声翟儿……然后突然抬起头来,面目狠厉地一把将我推下马去。我惊叫着,眼见渐渐远离的萧喃,他那张突然变得悲伤的脸,让我忍不住还是伸出了手。只是最终也没有够到他消逝的衣角发梢。梦境的最后风殇不知从哪里闪现,优美地落下,翩然接住了快要坠地的我,他眼中满是疼痛地开口,小云,为了花家,对不起。对不起。从开始一直站在我身旁没有开口的唐心婕看看风殇,终于对我说了一句话,没有了。
自由,幸福,过去没有了,都没有了。
我推开他们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忽然一脚踏空,天旋地转……
“啊!”我大声喘息,惊魂甫定地半坐起身子。看着窗外明亮的光线,微微抬手碰了碰额,触到一头冷汗。退到床角抱着双肩,把脸无声埋进屈起的双膝中,指甲用力扎进皮肉,疼痛的感觉瞬间淹没心口的麻木,这样做一向能让我觉得好过些。
就住在隔壁房的云怅冲了进来,脸上的焦虑显而易见,“容儿,怎么了?”
我摇了摇仍然埋在膝中的头,没有抬脸闷声说,“云怅,你爱我吗?”
去怅没有料到我问的如些直白,但只略加迟疑就走进,怜惜地揉揉我的头发,“不爱就不会吻你了,傻丫头……”
一时无法抑制自己的冷笑,讽刺的抬眼看他,用没有生气和希望的声音缓缓说,“爱吗?哪怕我有被牢牢束缚的自由,有不能抹杀的过去,有过别一个活在记忆里的男子,和……一个胎死腹中的孩子,这样残缺的我,也能继续被爱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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