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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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钟仪兀自在回味秦府所见的几场精采的对决,每一场都让他学到许多武学上的巧妙,使他得窥上层武学的另一番境地。
凌峰回身关上房门,说道:“钟仪,你试试在房间里抓住我。”钟仪在秦府的几场剧斗,凌峰在窗外看得分明,钟仪剑上的招式已初具威力,只是身法、轻功太差,根本不知道躲闪趋避之法。
钟仪知道这是在教自己功夫,也不犹豫,便抢上前去,伸手去抓凌峰的左臂,眼见就可摸到,手臂忽然一缩,就只这么差了两三寸。钟仪手臂又向前探数寸,正要向衣袖抓去,凌峰身形一晃,突然消失不见。脑中电光一闪,他知道凌峰已到身后,双手反抱,眼前白影一晃又已不见,急忙转身,见凌峰单腿立在椅背上,双手抱胸,神态悠闲异常。他纵上前去扯凌峰右腿,凌峰右足微曲,身子荡了开去。
房间狭窄,不利于纵退趋避,但凌峰在狭小的空间里却灵便异常,往往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有时钟仪明明已经贴近,但凌峰只向前稍跨出一步,就失去了踪影,直似鬼魅一般。
日前,凌峰和铁飚交手之时,钟仪已在旁仔细揣摩凌峰进退之法的巧妙,这时在追逐中亲身体会,更是受益良多,不知不觉将这些领悟的决窍用于自己的身法当中,越追脚步越迅捷。
钟仪追得快,凌峰闪得更快,房间中但见两条白影,飞来舞去。钟仪早已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全神贯注地追捉凌峰.过得半晌,他已汗湿重衫,气喘吁吁,却连凌峰的衣角也未碰到一块.他并不气馁,深吸一口气,作势又要扑上去。
凌峰摇手制止,说道:“好啦,今日就追到这。”然后将轻身功夫的奥妙详细的讲解了一遍,如何使用腰腿之劲,如何专注步法眼神,怎样呼吸吐纳。钟仪用心学习,一时也不易领悟,只是将这些都牢牢记在心中。
说完这些,凌峰自行入内。
钟仪将口诀心法运用于身法之中,在房中慢慢的纵退趋避,脑海浮现着凌峰挥洒自如的身形,渐渐地悟出了轻功的更多巧妙,只把他喜得抓耳挠腮,一夜没好好睡,就在梦中也是在练轻功。
天将微明,外面呼喝之声大作.推开窗户,只见西面的天空通红一片,似乎发生了火灾。
钟仪匆匆穿好衣衫,推开里间的房门,发现凌峰早已不知去向。走出客栈,很多人拿着水桶、盆子向西面的街道跑去。他快步上前,拦住一名行色匆匆的中年汉子.那中年汉子不耐的摆手道:“秦二爷府上走水了,大伙都赶去救火.真是好人难得平安.唉!”说完跑了开去。
秦家院子早已成一片火海,火借风势,越烧越旺,将整片天空都映红了。占地数十亩的秦府浓烟滚滚,火魔肆掠.围观的镇民束手无策,根本不知道从何救起,只能徒劳的将水倒入火场,可这只是杯水车薪,对火势没有任何影响。
“这火烧得真奇怪。”一名长须中年人摇首叹道。旁边的人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周先生?”这长须中年人是镇上的私塾教师,平日颇受乡人尊重。只听周先生道:“我就住在秦府旁边,一见火起就走出屋外,发现秦家院子四处都有火头,片刻就将秦府变成一片火海。”有人立即问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周先生摇首道:“如果是不小心失火,怎么到处会有火头?再说了,这样大的火,偌大的秦府为何没传出一声呼救?”众人都点头称是.
这时人丛中有人说道:“秦家的火是有人故意放的。”众人回过头来,见说话的是一个醉眼朦胧的邋遢汉子,当即就有人不屑的斥道:“张德,不要喝了几斤猫尿就在这里胡说八道。”张德的脸立时涨得通红,申辩道:“我在火刚起时看到很多黑衣人从秦家后院跳出来,不多一会儿秦家的火就烧得不可收拾了。”人群中有人大声叫道:“醉鬼德,你的意思秦家的火是有故意放的呢?”张德叫道:“这是我亲眼所见。”人丛中一个年轻人说道:“秦二爷武艺高强,门下弟子个个身手不凡,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秦家放火?”秦正葆大寿,所去贺寿者多是武林同道,因此镇民都不知道在秦府发生的剧变。更有人叫道:“敢去秦家放火的人肯定武艺不凡,他们怎么就没把你灭了口?”张德伸伸脖子,脸上一副惊骇欲绝的表情,一阵凉风吹过,不由打了个寒颤,转头四处望了望,嘟囔了两句,钻入人丛不见了。人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哄笑。
钟仪暗忖,秦家的大火确有些奇怪,眼前浮现起秦正葆豪气干云的面庞,为何如此英雄人物却遭遇那么多不幸?跟着他又想起了秦绢,这么可爱的女孩也会惨遭毒手吗?接着他的心一颤,一种苦涩的情绪涌上心头,秦清娇憨的面容,甜甜的笑脸在脑海里是如此的清晰,可是握着秦清纤手的却不是他,而是叶晓岚。仰天长叹一声,他穿过人群,紧紧地跟随着一个即将钻入斜巷的背影。
那人在巷子里东摇西歪,脚步虚浮,过了一会儿伏在墙角大呕起来。钟仪加快脚步,想追上前去.那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正是醉鬼张德。张德见身后有人,惊骇欲绝,爬起来撒腿就跑。
钟仪大叫道:“停下!我没有恶意的。”听到声音,张德更不稍停,反而加快了脚步,转眼就跑到了巷尾。没有办法,只有展开身形在后急追,他实在不明白,一个醉鬼跑起来竟能如此快,自己习过武艺,练过轻功,居然一时半会还追不上。
穿过几条横巷,钟仪逐渐迫近,眼见只有两三步就可追上。这时张德忽然一滚摔在了地上,钟仪合身扑了上去压在张德身上,气喘吁吁地道:“看不出你……你小子还挺能跑……跑的,是练轻功的好料子。”
过了一会,钟仪才调匀呼吸,翻个身一**坐在张德背上,用手向下重重的拍了一下,得意地道:“你小子倒是站起来跑啊,瞧小爷追不追得上。”可张德趴在地上半天没有反应,钟仪心下奇怪,蹲起身子,将身下的人翻了个身,笑道:“你小子还会装死呀!哎哟,不好!”只见张德圆睁双目,早已气绝多时,钟仪大惑不解,这小子竟然跑死了,真是古今奇闻。眼角膘处,发现左首有一道黑影闪过,心中一惊,在地上一滚,只觉几道银光从额角掠过,不远处传来“叮”“叮”几声脆响。等站起身来,那黑影早己越过围墙消失不见。
钟仪走上几步,微光下但见几枚细针散发着幽光,笔直地钉在青石坂上,额角冷汗微冒,知道自己适才在鬼门关外转了一遭。蹲下身来,鼻中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将几枚细针拾起放入怀中。看来秦正葆府中的大火定是人为,要不然怎么会有人向自己突施暗箭。
这时天色微明,巷口走过一群早起的镇民。钟仪无暇细细检查张德的尸体,站起身来钻入一条横巷,心下甚为疑惑,什么人和秦正葆有如此大的仇恨?他脑海中浮现出秦正锦、苏勉及吴继达一干白衣弟子穷凶极恶的面容,难道四大世家的人卷土重来,赶尽杀绝?昨晚寿宴之上,秦正葆的弟子亲人几乎被残杀殆尽,自己也在与凌峰的较技中身负重伤,无论是谁要夜袭秦府都不是太困难的事,也可能另有他人制造了秦府大火。
正思考间,前方随风传来几声微弱的呼救声,钟仪展开身形,向声音传来处迅速掠去,这声音似曾相识。穿过斜巷,窜入一条长胡同,胡同里光线微弱,到处散发着刺鼻的臭味。前面几条大汉已快到胡同口,钟仪看得分明,其中一名大汉肩上扛着一个娇小的身躯。看到有人追在身后,扛人的大汉做了个手势,三条人影迅速分开,其中两名大汉回过身来,举着明晃晃的单刀恶狠狠地扑过来。
钟仪心下着急,两条大汉步法沉稳,身手敏捷,武功都自不弱,被缠住了就难以脱身。身上背人的汉子已到胡同口,停下身来回过头,精光闪闪的眸子望向钟仪,嘴角扯动,发出一声冷笑,然后向左一闪,消失在钟仪的视线。
两名大汉扑到钟仪身前,忽然左右跃开,各自在墙上用力一蹬,手中单刀夹着寒风劈向钟仪双肩。钟仪脑中闪过凌峰在客栈里教的腾挪转移、纵退趋避的轻身功夫,心有所悟,左脚斜跨一步,身形忽的一转,竟在狭窄的胡同里从左右劈至的双刀中间不容发的闪了过去。
这一下直快得如鬼似魅,两名大汉一愣,停下身来,一脸惊愕,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钟仪也是一愣,如果他经验丰富的话,这时就可趁机一剑一个解决两名大汉,可惜他也不相信居然能如此轻松从两名大汉之间穿过,以致贻误时机。
钟仪哪里知道,凌峰教给他的是武林中极为神奇的“天罡七星步”。这种步法据传是道家一名前辈高人所创,施展起来身法直若清风无迹快捷无伦,又似鬼魅闪过,让人捉摸不定,在近身搏斗中威力极大.但在数十年前这门奇功就已绝传武林,凌峰嗜武如命,在典籍中看到关于“天罡七星步”神奇效果的描述,心生向往,遂踏遍大江南北,偷掘了道家前辈的数十座坟墓,终于在第二十三座坟墓里找到了“天罡七星步”的秘籍。这门步法在近距离身形转折之间可以生出千万种变化,让对手捉摸不定,但要长距离的纵跃追逐却没有神效,甚至比不上一般的轻功,因此钟仪在追张德时差点累得口吐白沫。
两名大汉身形稍微一顿,挥着单刀又扑了过来。钟仪闻得脑后生风,身形向前窜出,往胡同口奔去.还未到巷口,两名大汉已挺刀追上,双刀一左一右斩向钟仪后颈。
钟仪忽然一顿,右腿斜后跨出,身形一晃,又从两名大汉双刀之间穿过,只不过上次是前纵,而这次是后退。要知凌峰在和秦正葆比试时脚下踏的正是“天罡七星步”,短短几步就让秦正葆这种高手都心生无法捉摸之感,这两名大汉比之秦正葆更是远远不及,只觉眼前一花,眼前少年又凭空消失。

这次钟仪怎会再放过制敌良机,长剑轻挥,左首大汉只感肋下一凉,扑倒在地。右首大汉回过头来,只觉一柄明晃晃的钢剑架在颈上,登时全身僵住,不敢稍动。
钟仪喝道:“你是什么人?快说!不然小爷一剑宰了你。”
那大汉脸上惧色一闪即逝,仰天一笑,说道:“老子技不如人,要杀要剐尽快动手,爷爷绝不皱眉。”钟仪手腕轻抖,长剑在大汉脸上划出一道寸许的口子,冷冷地喝道:“你不说的话,小爷把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割下来。”大汉脸颊肌肉微微一阵**,随即眼中射出坚定之色,嘴唇紧闭不发一言。
钟仪认定这大汉与秦正葆府上失火有关,下手毫不容情,长剑划过,将大汉的右手连腕切了下来,喝道:“你不说是不是!”大汉痛得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直冒,鲜血流了一地,却仍是不发一言,只是用双眼紧盯着钟仪。过了片刻,大汉扑通一声仰天倒地,竟是痛得晕了过去。钟仪暗赞大汉硬气,也不再折磨,蹲下身来,撕下一幅衣襟将大汉的断腕包扎起来。
不多一会儿,大汉醒转过来,看到少年已走到胡同口,挣扎着站起来,咬牙叫道:“铁血门下丹心堂弟子唐浩不敢请教少侠大名?”
钟仪心头一惊,说道:“在下武陵钟仪!”身形一晃,消失在胡同左首.
往北追出十余里,已至效外,兀自未见扛人大汉的身影。钟仪心下微感失望,信步向路旁树林走去。未至林边,隐隐听到林内传来话语声,急忙伏低身子,轻手轻脚走到一丛灌木下,慢慢探头向林内张望。这一看让他大吃一惊,几乎惊叫出声,急忙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唇,伏在地上,钻进灌木里,从树缝掩映间窥探林内动静。
树林里站着的那面容冷峻,白衣如雪的男子赫然就是凌峰。此时凌峰身前的一名大汉正在低声说话,隔得远了听不真切,可钟仪看得分明,那大汉正是在巷子里遇到的那名肩上扛人的汉子。大汉脚边躺着一名幼女,面孔向下,身形依稀有些熟悉。凌峰双手负在身后,仰首向天不发一言,忽然头颈微侧,冷电般的目光扫向钟仪藏身的矮树。
钟仪急忙缩回身子,暗道:“不妙,难道秦正葆府中的大火竟然是魔教所为吗?”刚一想到此处,心中马上有个声音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所见的魔教弟子个个是漠视生死的纠纠汉子,怎会做如此下劣的勾当?凌峰正是铁血门的少帮主,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卑鄙小人.他竖起耳朵仔细倾听林内的声音,可隐隐约约就是听不真切。那大汉对凌峰态度恭敬无比,不像是被武力所屈,难道大汉真是铁血门下弟子?他心中甚是茫然。
过了片刻,那汉子住嘴不再言语。凌峰挥了挥手,大汉将双手放在胸前做了个手势,向凌峰躬身行礼,转身走了。
凌峰站在林间闭目沉思,过了一会睁开双目,眼内精光四射,喝道:“小兄弟,出来吧!”
钟仪站起身来,拂去身上的泥土,走上前去,走到近处,发现躺在地上的小女孩赫然便是秦正葆的孙女秦绢。秦绢机灵的双眼正在灵活的转动,却是无法言语,显然被人点了**道。
凌峰微微一笑,说道:“小兄弟,这女孩你认识吧?”钟仪点头,满脸疑惑。凌峰仰天一叹,双目射出缅怀之色,道:“不过几个时辰,故人却已不在。唉,世事变幻无常,莫过于此。”钟仪一听此言,便知秦正葆昨夜果然已经遇害,暗道:“秦二爷豪勇一世,却也不得善终。”转念一想,如不是凌峰在比武时重创秦正葆,以秦正葆的身手恐也不易为屑小所乘,想到此处,脸上不由闪现愤愤之色。这种神色自然瞒不过凌峰锐利的眼睛,他淡淡一笑,道:“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不能追求心中所想,来此人世,有何作为?”钟仪一愣,听到凌峰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当日我曾答应秦二爷,他若遭不测,定将其孙女送往岳元帅军中妥善安排。故人所托,无时敢忘,凌某定当尽心竭力将二爷孙女送往平安之所,以慰故人在天之灵。”
钟仪默然,但见凌峰身形一闪,衣袖在秦绢身上轻轻一拂,便飘了开去。秦绢“啊”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小嘴一扁,便哭了出来。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目睹亲人在面前一个个被人杀害,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她怎么还能忍受得住心中的悲伤痛苦呢?钟仪心中一酸,想起自己的身世,眼睛也是一红,走上前去轻拍女孩后背,柔声安慰道:“小妹妹,别哭别哭!”秦绢听钟仪说得亲切,就像自己亲人一般,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钟仪眼角泛着泪花,轻声道:“小妹妹,别害怕,以后有什么事哥哥都会保护你的。”哪知他越说得亲切,秦绢哭得越是厉害,到后来抽抽噎噎的竟是没有止歇。
此时天已大明,阳光透过树缝照过来,映得碧绿的草地上黑影斑驳。不远处清溪潺潺,两旁垂柳拂水,四周长满了各色小花,芳香馥郁。
但听凌峰长叹一声,说道:“孩子,昨晚你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秦绢双肩耸动,宛似没听到一般,继续垂泪,过得一会,她直起身子,挥袖拭去脸上了泪迹,瞟了凌峰一声,眼中满是怨恨,咬牙叫道:“你是坏人!你打伤我爷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凌峰一笑,也不介意。钟仪柔声道:“小妹妹,你可以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给哥哥知道吗?”秦绢看了钟仪一眼,低声道:“当然可以。大哥哥你是好人,我自然可以告诉你。”在小女孩心里早已把对她柔声安慰的钟仪当作好人了。秦绢指着凌峰道:“昨晚这个恶人和大哥哥走了后,没过多久空闻大师几个也告辞离开。爷爷很伤心,我就扶爷爷回房休息。爷爷伤得好重,我在睡梦里仍听到爷爷在咳嗽。睡到半夜,爷爷忽然把我推醒,并用手掩住我的嘴,神情显得很凝重。我看到爷爷手里拿着刀,慢慢靠在墙边向外张望。这时院子里传来些响动,并伴随着几声惨呼,爷爷非常愤怒,大声喝道:‘畜牲,住手!’就走了出去。我躲在窗边看到院子里站了好多黑衣蒙面人,有些蒙面人正拿着刀剑屠杀我家的下人、家丁,吓得我站在墙角动也不敢动。看到爷爷出来,就有几个黑衣人扑过去交起手来。爷爷砍翻了好几个黑衣人,但更多的黑衣人围了上来。爷爷以寡敌众,兀自不落下风,可过得一会爷爷却大声咳嗽起来,胸口渗出大片血迹,想是旧伤发作起来。”秦绢用手指着凌峰,愤怒地道:“就是这个坏人开始伤了爷爷,要不爷爷怎会……”语声未绝,已小声抽泣起来.
凌峰一生纵横江湖,从未有人敢对他稍假辞色,像今天这样被人指着鼻子当面斥责,乃从所未遇之事。他淡淡一笑,也不计较,问道:“后来怎样?”
秦绢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叫道:“我才不会和你说,大坏蛋!”
钟仪柔声道:“后来怎样啊?你怎么会来到此处?”
秦绢身子微微颤抖起来,眼中流露出恐惧之色,显然想起了爷爷被害的场面,这场面定让这个小女孩毕生难忘.她说道:“一个黑衣人窜上前去,乘机在爷爷后背刺了一剑。爷爷悲啸一声,倒了下去,低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黑衣人都不回答,看着爷爷,就像看着待宰的羔羊一般。一个黑衣人走上前去,一刀割在了爷爷的脖子上,爷爷的颈血溅得老高老高.呜、呜、呜……爷爷!”说到这里,秦绢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钟仪把她轻拥入怀,柔声道:“小妹妹,别害怕,以后哥哥保护你,哥哥一定不会再让坏人欺负你。”
过了片刻,秦绢收泪,继续述说:“当时我吓坏了,靠在墙边一动也不敢动,看到两个黑衣人走向房门,也不知道躲.这时忽然听到西边墙上的窗户微响,我心中一跳回过头来,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只觉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醒过来,发现一个人扛着我在镇子里的小巷里飞奔,身后还跟了好些人。他们背着我,不断遇到袭击,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一个人背着我到了这儿。”虽初遭大难,秦绢叙述时仍清清楚楚,条理分明。
阳光照在秦绢雪白的小脸上,映得两行泪痕晶莹剔透,愈发显得楚楚可怜。凌峰仰天悲啸,声若龙吟,悠然不绝。好一会儿,他长叹一声,说道:“天长地久,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转过头来,低声道:“小姑娘,别害怕,叔叔一定会把你平安送到岳元帅军中。”
秦绢冷哼一声,叫道:“我才不要你送,你这个大坏蛋,害死我爷爷,还在这儿充好人.你把爷爷还给我。”凌峰默然.钟仪拉拉秦绢的小手,她恍若未觉,说道:“如果不是你打伤爷爷,我爷爷怎会被人杀死。你们魔教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才不会接受你假仁假义的施舍。我宁可饿死冻死,宁可四处流浪,也绝不接受你这个大坏蛋的恩惠。”她年龄虽幼,这番话却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神情无比坚定,娇稚的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怨恨。
凌峰在江湖上威名赫赫,黑白两道的人物,哪一个敢当面冒犯?今日竟会被一名幼女数次放肆责骂,实是大出意料之外。他为人极重承诺,既答应秦正葆之所托,即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可这小姑娘对己怨恨甚深,定然不会让他护送,如果强迫她的话,路上难免会出纰漏。再则,他现下有件极为重要的事需要马上去办,也无暇分身。当此情景,不由左右为难。眼角瞟处,看到钟仪正在轻拍小姑娘的后背轻声安慰,心中已有计较,招手道:“小兄弟,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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