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殿下…………”
是谁,谁在叫我?
为什么她的声音这么悲痛?
似乎还在哭泣。
我想要安慰她,不要伤心了。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突然变得好痛呢?
我好困,不要叫醒我好不好?
“殿下…………”
“殿下…………”
是谁,我真的好困,就让我睡一会,就一会,好不好?
不要再叫我了,我好累,让我休息一会。
为什么她的声音突然变得这么绝望呢?
脸上有温热滴了下来,是谁的泪水?
不要哭了,你看,华陵是个废人,华陵都没有哭。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我好困,好累,不要再叫我了。
“华陵…………”
这个声音,是——母妃?
可是为什么,她的声音也这么悲痛绝望呢?
华陵会听话的,华陵再也不会惹母妃生气的,华陵是废人,拖累了母妃。
母妃别哭了,华陵在这里阿。
可是为什么,母妃还是在哭呢?
母妃不要哭了……
不要哭了…………
我想挣扎,却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黑暗的漩涡,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睁开眼睛。
我要起来,我要起来!
眼皮突然向千斤重的一般,我使劲的想要睁开,一阵刺目的清明瞬间进入。
旁边有声音惊喜道:“醒了,醒了,殿下醒了!”
是小宫女连香的声音。
身旁有人将我扶起,突如其来的光明几乎刺的我睁不开眼,但我还是隐隐约约看到是倩娘。
喉咙间被灌入热水,竟带着撕裂的疼痛。
眼前隐隐约约有人朝一个黑色的身影行礼道:“娘娘,请让微臣再仔细给帝姬检查一下。”
那黑色的人影点了点头,倩娘将我平躺着放到了床上,退到一边。
那人走到我面前,长长花白的胡子,一双眼睛直视着我:“微臣御医沈襄参见帝姬,帝姬可有什么不适?”
我想要说话,却发现嗓子又是撕裂的一痛,当下只好勉强指着我的喉部,说不出话来。
沈襄的眉间突然一蹙,眼睛里闪着复杂的光,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转过身去对母妃道:“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母妃却道:“就在这说吧。除了文安侯和倩娘,其它人统统退下,没有本宫命令不得进入。”
我才发现,屋子里又多了个人,他的双目和母妃是如出一辙的风目,只不过不同于母妃的冷艳,嘴角弯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娘娘恕罪,微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襄突然出声道,话音刚落,人已经跪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母妃似乎刚准备说话,却被文安侯抢先打断道:“沈太医有话请直言,不必拘礼。”
沈襄突然磕头道:“娘娘,侯爷。帝姬这腿疾,恐怕不是打娘胎里带来的。”
听闻此言,母妃突然目光如炬,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文安侯却不紧不慢的笑道:“娘娘莫要着急,有什么疑问,也待沈太医说完再问。”
母妃似乎听了他的话,面色突然平静下来,不再说话。
沈襄道:“帝姬的双腿,恐怕是在娘娘刚生产后,被人折断了双筋,下毒嵌入。假象上如同废人,不能更治。其实只需解毒后调养几年便可。”
母妃突然眼神一凛,继而重复道:“下毒?为何那何太医看了本宫母女十几年都没有看出这帝姬是让下了毒呢?”
文安侯轻轻的笑了,如沐春风:“娘娘放心,这种小事交给微臣办吧。”
说罢,他又对沈襄道:“沈太医,以后娘娘和帝姬就要麻烦您了。”
沈襄似乎眼睛里闪过恐惧,一闪即逝,随即恭恭敬敬低首:“侯爷放心,臣定会为娘娘、帝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文安侯满意的笑了笑,然后转头对母妃道:“娘娘,微臣有话对帝姬说。”
母妃示意倩娘和沈襄跟着她出去,关上门后,整个屋子里就剩下我和文安侯两个人。
文安侯笑得很和蔼,他走到我的床前:“帝姬可是知道我是谁?”
我也轻轻的笑了:“文安侯嵇忧,我母妃德昭夫人的兄长。”
他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帝姬小小年纪有此风范,不错不错。”
说了几个不错后,他又问道:“帝姬一个人在宫里很寂寞吧,臣的儿子嵇晏和帝姬差不多大,不如让他来陪帝姬吧。”
我好奇:“为什么要让他来陪我?我一个人已经很久了阿。”
他笑得很和善,眼睛里滑过一丝心疼:“自然是来陪伴帝姬玩耍读书。”
我也笑:“女子也能读书?舅舅莫不是记错了。”
他细长的凤眼突然闪过一丝锐利,然后笑道:“我嵇家的人不分男女,一视同仁。”
我点了点头,又问:“那他什么时候会来陪我?”
嵇忧笑的很平稳:“这帝姬不用担心,臣下自有办法。”
我点了点头,示意我想叫倩娘进来。
他突然有些惊讶,问我:“帝姬不问腿疾之事吗?”
我笑笑,满不在乎道:“有舅舅和母妃在,自然用不着我操心。”
他的目光变得复杂而深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大笑了起来:“殿下一定会喜欢你的表兄的。”
我没有言语,只是欲起身。
他回头深深忘了我一眼,似乎透过我看到了什么,让他久久不能忘怀。
待嵇忧出去后,我一个人坐起身子,静静的靠在床帏上。
腿疾?我在心里冷笑起来,那何太医从我出生到现在整整给治了十一年,都说是终身残废,原来竟是腿疾。
沈襄说只需解毒后调养几年便可,这……若是真的,我便再也不用背上“废人”这两个字了。
想到这,我突然高兴起来。
这样,母妃就不会讨厌我了。
父皇也一定不会因为这个不来看我了。
“佾黯,喉咙还疼么?”倩娘的声音猛地将我从思绪中惊醒。
我看着她惊惧带着焦急担忧的琉璃目,突然眼圈一红,低下头去。
眼泪一滴一滴的打落在手背上,流成一道道水痕。
倩娘一定很伤心,我那样对她。
从小,若不是她告诉我,我一直认为她是我的母亲。
她会在我吃饭的时候温柔的带着笑意,注视着我,然后拿着帕子轻轻地擦过我带着渍迹的嘴角。
她会在打雷的晚上,搂着瑟瑟发抖的我,轻声细语的安慰。
她会在天冷的时候,给我披上一件裳衣。
她会在我生辰的那日,偷偷的煮给我一碗长寿面。
她会在……………………………………
我的脑子里,浮现的竟只剩下这些画面。
突然热泪盈眶。
华陵是我的封号,我真正在内务府玉碟上记载的只有冰冷的封号
倩娘告诉我,因为母妃的妩佾舞跳的很好,让周围的一切都会黯然失色,所以给我起这个名字。
在以前,倩娘在没人时总会叫我佾黯,而我则会叫她“阿姆”。
因为我每次这样叫她时,我都会看见她的眼睛里闪着一种我不熟悉的光,是带着一种自豪温暖和爱的光。
可是我现在渐渐大了,倩娘只是生硬的叫我“殿下,殿下…………”
我讨厌这两个字,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这两个字!
我扭过头,冷冷道:“我有些累了,倩娘你出去吧。”
那一刹那,我看见她眼睛里的光猛然熄灭,整张脸失去了光彩。
我的心骤然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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