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空见两人都不说话，便问道：“大师哥既然不相信师父传位给三师弟，那么照大师哥的意思，掌门之位又该如何归属？”
楚天行冷笑道：“大师哥麾下强将如云，如今上得山来，对这掌门之位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了。老三本来也不把这做掌门当回事，乐得撂了挑子，不过师父临终前切切嘱咐，要我将这重担好好担起。天行若轻易拱手，反而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咱们轩辕剑派的列祖列宗了。”
曲默笑连连摆手，平静地道：“老三，你一口一个师父，无非是想借师父的名来压我。只是师父已然去世，他老人家说过什么话，咱们毕竟无从考证了——非是我和老二不肯信你，实是此事干系太大，不能全听一面之词。”他随口几句话，就将陈长空拉到自己这边。陈长空虽觉不妥，但觉得曲默笑这几句话合情合理，实是不容置喙，当下也是沉默不语。
曲默笑跨前两步，侃侃而谈：“师父临终前究竟是想将掌门之位传给谁，现下我们各执一词，实难分解清楚。不过探究师父的心意，他究竟想把掌门这位子传到一个什么样的人手里？”楚天行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知道他后面必有文章，并不接口，只是冷眼旁观。
曲默笑果然接过自己的话头，续道：“大家都知道，咱们轩辕剑派自祖师爷创派以来，历有三代掌门，个个都是响当当的英雄豪杰。祖师爷曾一人独斗少林十八罗汉阵不落下风，一夜间威震武林；我太师父的武功神鬼莫测，震古烁今，称得上当时的天下第一；咱们师父剑法如神，二十余年前以一招‘破天式’击毙幽冥邪教教主，领袖群伦，天下归心，我派始得光大。论武功，论才具，论威望，咱们前三位掌门都是人中龙凤，佼佼不群，自是不必多说的了。”一席话说得众人频频点头。
曲默笑微微一笑，又道：“咱们轩辕剑派号称中原第一剑派，传到咱们手里，若是堕了第一剑派的威风，岂不是大大辱没了先人的名号？因此说，咱们须得选出一位武功才具威望均足以服众，能将咱们剑派发扬光大的人来做掌门，方始能合这几位前辈的心意，他们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陈长空道：“那么大师哥的意思是……”
曲默笑点头道：“这继任掌门的人选，若论资历威望，自然当属我们三位堂主；若论才具，咱们师兄弟三人都是顶尖的，一时半会也难分伯仲。因此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比试武艺，武功最强的，来坐这个掌门的位子。既简单，又公平。”
他这话一说出来，是要以武艺高低来定掌门，便是将之前谷听潮的遗训一举推翻了。但偏偏这场中并无多少人确知谷听潮的遗言，只是听到曲默笑这一番道理讲下来，倒确实不偏不倚，都不禁低声附和。天都堂的几名弟子虽然认为谷听潮多半确实是把掌门之位传给楚天行了，但见楚天行不说话，也无人出头，只能面面相觑；孟惊涛等几名出身莲花堂的天都堂弟子甚至不由微微点起头来。
陈长空叹了口气，道：“大师哥说的这个办法，确实公平，长空也无话可说。不过长空心里仍然是信极老三便是师父指定的新掌门。这比试，我便不用比了。”又转头对楚天行道：“三师弟，虽然此刻大局未定，我仍是奉你为新掌门。大师哥定下的章程，你遵从也好，不从也罢，但有吩咐，长空自当听你号令。”
曲默笑的脸不禁一沉。他言语了半天，原是要将陈长空从楚天行那边抽离出来，比武一说，更是盼其自相纷争。不料黑面阎罗油盐不进，仍是铁了心站在楚天行那一边。
楚天行眼望天空，面无表情，心中却在紧张思索。轩辕夏禹剑便在自己手中，倘若振臂一呼，按照帮规，大家伙自然是非听他的号令不可；只是这样一来，天都峰上一战方停一战又起，刀剑无眼，更增多少冤魂，轩辕剑派从此元气大伤，传到江湖上去，又有什么好听？
只是曲默笑既然手握重兵，为什么又要给自己一个翻盘的机会？他们师兄弟几人之间实力相仿，任何两人相较武艺都无必胜把握。曲默笑若赢了，固然能够名正言顺地夺下掌门之位，只是他万一不敌，这一来岂不是自断退路？到时候他若再想食言而肥，楚天行与陈长空所带诸人固然鄙其无义，全力反击，只怕他自己手下的部众也多少会觉得颜面无光，不能奋力了。
曲默笑见他沉默不语，微笑道：“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举，老三谅必不屑为之。如今比武之法，公平得很，与我们剑派自然也是有利无弊。还望切切深思，勿以一己之私为念。”他这几句话又是说得直指要害。众人面面相觑，大多不由暗想，楚天行若仍是死抱掌门之位不放，倒确实有些自私自利了。
岳小西急道：“你不对！你不对！”
曲默笑看了他一眼，道：“如何不对，小师侄尽管明言。”
岳小西只是觉得既然谷听潮清清楚楚地将掌门之位传给楚天行，掌门便该由楚天行来做，曲默笑非要以决武艺定掌门，自然是大大的不对。但曲默笑的话于明面上似也无可指摘，嗫嚅了半天只道：“太师父的本心，也未必就最喜欢武功好的去做掌门。叶……的武功也很厉害，可是太师父说他为人急躁，戾气太重，不能做掌门。”他说到叶凌云时不愿再叫一声师叔，然又觉人既已死，罪孽便已过去，攻讦也属多余，因此只在喉中滚了滚便过去了。
曲默笑不料他年纪轻轻，却把在场中许多人未曾想到的道理说了出来，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驳回，半晌方讪讪地道：“这真是孩子话了。当场只能比试武功，人品性情又该如何比试？”
楚天行忽拍了拍岳小西，示意他别再说话，转头冲曲默笑道：“大师哥所定下的章程，十分公平，天行没有二话。该如何比试，还望大师哥明示。”
众人心中俱是一凛，眼看楚天行竟然应了曲默笑的招，接下去自然又是一场争斗。
曲默笑见楚天行应答，当下卸了尴尬脸色，朗声道：“老三果然是个痛快人，愚兄佩服得紧。既然老二言明不参与比试，那么这场比试便在你我之间进行了。一战之后，胜者便是掌门，败者绝无二话，在场之人，皆为见证。”
轩辕四侠中，曲默笑长于内力，陈长空强于拳脚，楚天行优于轻功，叶凌云显于剑术，可谓各擅胜场。当然武功进境总有高有低，倘若综合而论，曲叶二人稍强，陈楚二人稍弱，但也无非在伯仲之间而已，有何必胜可言。楚天行不料曲默笑将话说得毫无转圜余地，心中不由暗暗吃惊：遮莫曲师哥真有必胜我的把握？
曲默笑将自己的佩剑赤华剑执在手中，见楚天行仍是手持轩辕夏禹剑，因笑道：“三师弟，此时我们二人平辈论剑，你以掌门剑对我，可就有些不甚公平了。”楚天行庄重地道：“不错。”将轩辕夏禹剑恭恭敬敬地放在场边，对陈长空道：“二师哥，掌门信物干系重大，须防不当之人当场劫夺。”陈长空肃然道：“我理会得，但有我在此处，不轨之徒若欲为恶事，都要先问问湛云剑同不同意。”
曲默笑知道楚天行仍是提防自己和自己手下那五十余弟子，当下也不予置辩，只是一笑道：“此次比试，事关重大，三师弟出招时，可不必手下留情，尽管将浑身本领使将出来。”楚天行回了一笑，将青霜剑拔出鞘来，做了一个礼敬的手势，口中道：“这个我自然省得。大师兄，请！”
但是楚天行的心里却没有像面上这般镇定。他还在暗暗生疑：曲默笑的武功比自己强出有限，而自己学会轩辕剑法第九式“破天式”后，剑法俨然已到达新的一番境界，为什么曲默笑明明将自己学剑的进程探听得很清楚，还会胸有成竹地提出比试？
这个做事永远滴水不漏的大师兄，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