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侠一去无影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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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小西独自穿行在山峰之中,心中反复用楚天行的话自我劝慰,但仍感胸闷气短,郁郁不开怀。他想:师父告诉我,若实在不开心作无处想时,就跑到无人处去吼出来,心情便能轻松许多,我且来试他一试。他提气纵声长啸,声音既亮又远,在山谷间回荡。如这般反复啸叫了五六回,觉得胸口果然畅快不少,心思也变得乐观起来:馨妹虽然不愿意嫁我,但终究再也不怪我了。她心里还当我是好兄长,还愿意关心我,那也是很好的。
他自嘲地笑了两声,忽的记起自己原是要上天都峰的。一看日头,分明已经是辰末时分,心中咯噔一跳:哎哟,我能进天都堂,本来侥幸之至,这第一回来便误了时辰,太师父岂不是要大为恼怒?糟糕,糟糕!他瞎走瞎闯,此时已到圣泉峰(注:在天都峰西南,青鸾峰西北)下,离天都峰少说也有七八里之遥,不由大为懊恼,立即拔足转向天都峰奔去。
到了天都堂外,一名天都堂弟子喝住他道:“你是谁,做什么来?”岳小西慌忙拱手道:“在下岳小西,是谷掌门新收的弟子,谷掌门叫我今日前来……”那人不耐烦地皱眉道:“你就是岳小西?怎的才来?掌门等了你许久。”岳小西忙告罪道:“是,在下有些事情耽搁了……”那人眉头一轩,打断道:“少废话,快进去吧!”
他战战兢兢地进了天都堂正堂,却见堂中空无一人,他心中疑惑,想返身出去问个清楚,却听内堂中有“笃笃”声响起。他抬眼望去,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伛偻老者,拄杖从门中蹒跚走出。岳小西见他服饰怪异,似乎不是天都堂中的人物,但既然能够来到内堂,便应是轩辕剑派的贵客,便上前拱手恭敬问道:“老前辈,请问您可知谷掌门现在何处?”那老人眼神浑浊,瞪视了他半晌,方缓缓说道:“你这个小娃娃,找掌门做什么?”岳小西老实答道:“晚辈今年刚入的天都堂,掌门命我今日辰时来此地报道。晚辈因为有事耽搁误了时辰,好不容易赶来却未见掌门,不知前辈可知掌门去了哪里?”老人打量了他两眼,问道:“你这个小娃娃今年多大?”岳小西道:“晚辈今年十六。”那老人怒道:“胡说!胡说!天都堂擢拔弟子,向以十八岁为限。你年方十六,如何进得来?你以为老夫年老糊涂,想糊弄我么?”岳小西慌道:“晚辈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请前辈明鉴!”老人怒不可遏,骂道:“小东西还敢蒙骗老夫,快滚,快滚!”边说边用拐杖劈头盖脑向岳小西打去。
岳小西心中叫苦不迭,见那老人全然不像有武功在身,也不敢反击,唯恐错伤了他,只好边闪避边道:“老前辈,老前辈,你听我说!”那老人停了手,道:“说什么?你别想再蒙骗于我!”岳小西苦笑道:“老前辈,谷掌门到底在不在里面?若是他在,您且带我进去见见掌门,一切不就分明?”那老人骂道:“你小子还是想进去,我便偏偏不让你进去,快走快走!”岳小西见他夹缠不清,又急又气,道:“老前辈,我问完一个问题便罢,谷掌门究竟在不在里面?”那老头咕哝道:“在又如何?我总之不让你进去。你这后生小辈忒煞无礼。”
岳小西道:“是,晚辈知道了。”他转身作欲离开状,忽然运起逍遥游轻功,从那老头身边越过,向内堂奔去。岂料那老头腾腾腾连退三步,拐杖一摆,仍是将岳小西拦在门外。岳小西又惊又怒,方知这老者原来深藏不露,口中喝道:“前辈,事急从权,得罪了!”左手虚晃,右手一掌拍向老者膻中**,正是破云掌第二式“拨云见日”。他不愿伤了这个老人,手上只用了三成力,只盼将他震倒便罢。那老者却踉跄斜跨一步,堪堪躲开这一掌,将路让了出来。岳小西朝里便走,不料腿上“伏兔”“风市”二**一麻,当即倒了下去,原来那老人在背后用拐杖点了他**道。岳小西怒道:“你,你做什么?”那老头嘿嘿一笑,尚未说话,却听内堂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怎么样了?”正是谷听潮。
那老头将岳小西凌空提起,拄杖向内堂走去,边走边道:“小家伙有些意思。”岳小西半空俯视见那老头步子看起来仍是蹒跚,其实却一步一步沉稳非常,心中吃惊,不敢造次。那老头走到内堂当中,将岳小西扔在地下,笑道:“小家伙心肠不错,性子不偏激,也会想办法。武功虽然平平,不过拳脚武功终归可以练好,人品性情却很难改变。”谷听潮道:“嗯,我那三徒儿的眼光,应当不差。”

岳小西觉腿上酸麻减轻,便长身跪起,道:“太师父,我来晚了,又,又冲撞了这位前辈……弟子这些天总是惹祸,请太师父重重责罚!”谷听潮道:“我知道你缘何迟到,你的两位师兄,慕容轩和俞逝川,已经回去找你和慕容姑娘了。”岳小西脸一红,磕头道:“弟子糊涂,惭愧无地。”谷听潮却道:“本来晚到终归不好,不过今日你迟来却正合我意,反而你若与他们几个同来,有些事情便要费些周折。可见天意如此,冥冥间皆有定数。”岳小西闻言一愣,不知其所以然。
谷听潮又道:“天都堂向来不收十八岁以下的弟子,因为一个人练武资质再怎么强,我轩辕剑派的基础功夫也要练到十七八岁方可圆满,进而修习更精深的剑法,方能有所成就。现如今,你知道我为什么破例收你?”岳小西茫然摇头道:“弟子不知。”
谷听潮道:“因为天行与你关系甚好,他愿意传授你逍遥游就是明证;而另一方面,你却是长空门下的弟子,这点更是绝妙。”岳小西愈加一头雾水,道:“弟子还是不明白,请太师父明示。”谷听潮摇头道:“你以后自然会明白的。你万般条件都很好,除却年岁不够。原本该三年后收你,然而时不我待,再等三年,只怕事情就要糟糕,因而只能现在破例收你。”
岳小西见他眉宇间忧色甚重,心知此事关联重大,不由惕然。那一直肃立在旁的老者却道:“谷表兄,你也不必过于担忧,你所设想的情况未免太糟,依我看,倒未必就会如此。”谷听潮默然不语。岳小西心想:原来这位前辈竟是太师父的表亲,从前却未曾见过。
谷听潮道:“对了,小西,你与这位前辈交过了手,却还不曾认识他。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舅表弟袁庭柯,人称普陀仙翁的就是他了。”岳小西慌忙下拜,道:“原来是仙鹤杖袁老前辈,晚辈实在是失礼,还请前辈海涵!”袁庭柯哈哈大笑道:“免礼免礼,不知者不罪。”
原来这袁庭柯也是武林中名动一方的人物,他所使的拐杖,是普陀一派的传教之宝,相传为普陀山中一块巨大的仙石被霹雳击破而化出,杖尾状若飞鸟,此杖便称为“仙鹤杖”,普陀山的独门武功便是三十六路仙鹤杖法。不过袁庭柯名气虽响,却罕有人知道他与轩辕剑派掌门还有些亲戚关系,皆因他性子清高,不愿借了轩辕剑派的名声去光大普陀一派。
谷听潮道:“庭柯性喜游山玩水,前两日恰好路过此地,便上来探视。我们老哥俩久未见面,一旦重逢,煞是高兴,也说了不少体己话。他得知我要收你这个小徒弟以为大用,便提出要试试你的人品武功。我们原想你与其他四人同来,就要想法将你单独留下;这一节原本不难,但易为他人所知,难免有所猜测。你落在后面,孤身而来,这便省去一个麻烦了。”袁庭柯道:“不错。我刚才装作全无功夫地用拐杖打你,你只闪避而不还手,这是不愿恃强凌弱;我一味胡搅蛮缠,你能用计谋硬闯,我亮功夫拦阻,你也不怕动手,这便不是一味的柔弱了。强不自矜,弱不自弃,有退有进,有缓有急,少年人能有这般气度把握,也算是难得了。”
岳小西哪里听得到他的夸赞,心中只不住胡乱忖度:我出自云门堂又与楚师叔交好,这有什么特别之处?太师父要收我做“大用”,那是用来做甚么?“难免有所猜测”,那又是猜测甚么?
谷听潮见他脸上阴晴不定,知道他心中疑虑甚多,便道:“小西,你跟我来。”袁庭柯见状向谷听潮点了点头,关上房门退了出去。谷听潮踱到靠墙的一张八仙桌前,摸了摸,又扣了几下。岳小西正疑虑间,却听“喀拉”一声,内堂西北角的地面裂开,露出个黑黢黢的地洞来。谷听潮取过一支蜡烛,沉声道:“跟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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