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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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刚进高中报道的那天。天气特别的热,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偷偷舒一口气,擦擦汗,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在远离人群的一棵大树下静静站着的她。如此悠闲不羁的神情姿态,却让自己感到清风徐来,分外凉快。隐隐有光华流转的脸上有一份高傲,也有一份冷漠,自己却觉得有些亲切和熟悉。
于是走上前,绽放出自己最灿烂的笑容,伸出手:“你好,我叫夏七颜,是6班的。”
对方明显一愣,但马上回以淡淡的微笑,也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沙罗,也是6班。”
两只手握在一起的那一刻,七颜觉得是命运的齿轮在冥冥之中缓缓打开了。
她一直不认为沙罗有其他同学说的那样冷淡高傲得不爱搭理人。相反,沙罗在她眼中是个很有责任心,特别理智的人。似乎是经历了许多事情,沙罗看起来仿佛看透了一切,所以对与她无关的事情通常抱着冷漠的态度。但是凡是和她有关的事她绝对不会推卸责任,这是令七颜最佩服她的地方。
“沙罗!你选什么科?”
“嗯,历史好了。”
“耶!和我一样!”
于是她们手拉手度过高三的光荣岁月。七颜后来才发现,其实沙罗的选科表是全班最晚交的,因为她是确认七颜的选科之后才填的表格。
“沙罗!暑假去玩cosplay吧!社团准备在动漫展COS仙剑参加比赛,可是少一个龙葵的角色。”
“你去的话我也去好了。”
“太棒了!我爱你了,沙罗!”
“喂,别搂搂抱抱的,天气很热耶。”
结果在比赛结束之后,她们两个来到了清朝。
“哇,妖怪!好恶心的蜘蛛!”
“躲开!惊雷闪!”
“沙罗你会法术!太酷了!”
“……不要做出这么奇怪的表情好不好……”
两个人就这样踏上了在清朝谜团重重的百鬼夜行之旅。
“大叔,我说这普天之下长得像那个什么冰伊的多得去了,难不成你见一个就带回去一个?”见到康熙之后沙罗毫不留情的讽刺。
“很抱歉,我从来没向别人跪过。这旨也不用听了,我知道要说什么,所以这旨我也不会领。我岂是那种呼之即来的人!”面对皇令,沙罗高傲的拒绝,仿佛她才是天下的主人。
“七颜,见识一下传说中的言灵之力吧。”回头一笑百媚生,但沙罗更多是圣洁的清丽。
…………
“七颜,如果我以后不在你身边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强快乐的活下去。”
记忆拉回现实,一动不动地盯着帐篷顶,繁琐华丽的旋转花纹在帐篷上一圈一圈盘绕,愈发的绚丽活泼,但是下面却像是死了一般沉寂。沙罗,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自己要离开我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那么拼死都要保护我?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你的笑容温暖了她冰封已久的心啊。”
“!——”七颜略略侧头,看见胧月夜坐在她身边用悦耳的声音幽幽道。
“你一定是在想沙罗殿下为什么至死也要保护你吧。”她露出温和的微笑,“不仅是沙罗殿下,还有许多人,辟邪,保成,瑶,都会拼死保护你。”
“那就是因为你的笑容啊。”胧月夜用温热的手巾轻柔地擦拭着七颜脸上的污渍,动作仿佛是在呵护一个幼小的婴儿,“那么真诚灿烂的笑容打动了每一个人的心,都能把冰封了千万年的心融化了。”
七颜哑着声低低道:“可是,沙罗……晓瑶……都不会回来了……”
“你不要忘记她最后的话。”胤礽不知何时进来了,一脸的疲倦,左手重新用纱布被仔细地包扎过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强快乐的活下去。”
“……”
胤礽看着她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摇了摇头,叹息着:“你这样子若她两人见了一定会很不开心的,还是打起精神来吧。”说着,挑帘欲走,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你身体好了的话,得空去那里看看吧。”
胧月夜微笑着起身送他出去,却被胤礽一把阻止,扶着她坐下:“你为我解毒疗伤费了这么多力气,还是坐着休息好。”
她点头道:“那你记得定时换药,若是那边问起来……”
“就说是被恶灵抓伤了。”胤礽“啊啊”地答应着,走了出去。
七颜睁大眼睛直直地躺着,她不敢合眼,一合眼就会浮现出沙罗的样子。她知道自己不愿以这个颓废的状态去见沙罗,否则沙罗一定会皱着眉头狠狠地拍打着她的肩:“喂!有点精神呀!人家见了还以为你是81岁老太婆呢!”
她唇边浮现出一丝苦笑,抬起右手,将手肘盖在眼睛上。若是这样,沙罗,我情愿被你这么责怪,情愿肩膀被你拍得几乎要裂开。
终究是沉沉地睡去了,待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请胧月夜为她披上外衣,七颜扶着柱子要出去,坚决地拒绝了胧月夜的帮助,自己一步一步挪出了帐篷。

外面是一派劫后余生的景象,许多宫女太监跑来跑去送伤药,还有几个太医像是赶场子一样赶东赶西。不远处炊烟袅袅,似乎有烤肉的香气隐隐传来,昭示着现在是黄昏的事实。但七颜一点也不饿,她根本没有知觉地向前走去,霞光照在她身上,打出一片迷茫的影子。
周围人见是七颜,都不由地停了手,几个太监宫女上前想扶她一把,都被七颜拒绝了。她毫不顾及周围的目光,自己就这么慢慢地挪腾。直到有人实在忍不住了,冲到她面前囔囔着:“夏七颜你有点知觉好不好!这么严重的伤不回去乖乖躺着,出来乱晃干什么!”
顿时一片寂静,七颜慢慢抬头,十四那张怒气冲冲的脸摆在她的面前,头上缠了一圈绷带,看来受伤也不轻。
她低下头,复又抬起来,盯着胤祯。胤禛不禁一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那个目光那么的决断,似曾相识,只听得她道:“我的事不用你来操心。你还是赶紧回去烧高香感谢自己没死吧,十四阿哥!”
沙哑的声音那么的坚决,充满了嘲讽,令胤祯难以置信,这简直是沙罗说话的风格。他呆立在那里,目送着七颜缓缓地消失在夕阳的地平线上,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脑海里滑过之前胤礽的话,“那里”是哪里?是沙罗放出燎天的火焰终结自己的地方吗?七颜心里一紧,加快步子跌跌撞撞地一路小跑跑去。
沙罗最后的法术依旧力量惊人,把她靠着的一棵树烧得连一点渣子都没有,一块绿茵茵的草地现在变成了一块黑炭,泥土都被烧干了,毫无生气。七颜支撑不住,扑倒在草地上,抬眼看去,右手伸在半空,怔住了。
这块理应永远不会再有生机的草地上,长着一株妖艳之极的花朵,火红的花瓣如同火焰一般在蓝天下绽放,仿佛是一块墓碑。蔓珠沙华,黄泉之花,象征着血与火的轮回。
“很早以来我就是被认为带来血与火的使者。”
沙罗的话回响在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这么妖艳的花却给她从未有过的悲伤。
她张开嘴,用沙哑的声音清唱起来,“细雨飘,清风摇,凭藉痴心般情长。浩雪落,黄河浊,任由他绝情心伤。放下吧,手中剑,我情愿。唤回了,心底情,宿命尽。为何要,孤独绕,你在世界另一边……”喉咙干哑,她实在唱不下去。她想起那一夜,沙罗的歌声,仿佛是为谁唱着悲伤和无奈。她的手死死地扣住大地,任凭浮土弄脏了衣服。
一双手轻轻拉起了她,拍去她身上的浮土。七颜看着辟邪那深邃温柔的眸子,终于支撑不住,扑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泪水滚滚落下,把辟邪的外衣都给沾湿了。
但是他却搂得更紧了,右手轻轻抚着她的背,低声道:“哭出来吧,把悲伤都哭出来吧。小七,还有我陪着你。”
“上邪……暗麝……暗麝!”呼唤回绕在天空,可是,那个叫做“暗麝”的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永远也不能回来了。
打开沙罗留给她的乾坤袋,零零总总的稀奇玩意且不用说,七颜拿起一个扁方盒子,打开一看,一打银票叠的整整齐齐,还有一张小小的笺纸,飘逸清丽的字迹是那么的熟悉。
“七颜,好好花钱,不够问小保要。”
她终于噗哧笑出声来,合上盒子,收拢绳子,回头对着整装待发的辟邪道:“好了,我们走吧。”
这是第二天的夕阳,她不愿再留在这片悲伤的地方,决定和辟邪离开。胧月夜已经回去了,七颜不知道她回去之后干什么,但似乎是要向一个人禀报情况。但是还有辟邪,他压住神气,把一部分灵力转化成实体,可以让所有人看见他,七颜不由恍惚想到,沙罗是不是也把一部分灵力化成实体过。
“七颜,你真的要离开?”胤礽道,几个阿哥都出来送行。
“嗯,沙罗说过,过了草原就要去看雾淞,还要去白雪覆盖的东北旷野。”七颜微笑道,“我要代替她去看那里的景致,想来定是很美的。”
她侧头看着夕阳,摇了摇头,被辟邪扶着上了马,举目望着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风景,突然回头道:“我想到以前一直做的一道题目呢。”
七颜看着一群人不解的样子,嘴边吐出四字:“落日余晖。”说完,就一扬鞭,和辟邪飞快的向远处跑去。
胤礽心里一沉,“落日余晖”是形容清朝盛事的词,他也做过这道题目。只是……他负手转身看了看自己的兄弟们,缓步离开了。
还不如比喻成“血色残阳”更为妥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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