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紫钗玉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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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吉祥”
是她的帕子。
我收回手,“起来吧。”
上次在十三书房我们撞在一起,又都太过慌乱,没有仔细瞧她。
她瓜子脸,眼睛不大,但很有神,嘴唇很薄,不知道是不是能说会道,身材高挑,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双手,似乎因为宫女的原因,稍有些粗糙,但不细看不会发现。
“格格,奴婢是来找帕子的,刚才丢在这儿了。”见我不说话,稍抬眼看我,马上又低下头,小声地说。
不知道是不是情敌的缘故,想起刚才她和十三……,又见她现在这副受气小媳妇的摸样,我心里就堵得慌,我也不是老虎,能吃人啊!上次撒我一身药,十三还是向着她的。
“就在桌上。”我不带语调,说完站起来就想回镜月的院子去,忽然想到什么,“你姓?”
“奴婢石佳氏。”
我出了亭子,刚下石阶,正看见十三走过来,心想:这来的还真快。
“蓠儿”如往常般叫我。
我还没说话,后面已经“爷”。
“四阿哥也在前面吗?”不愿和他们站在这,像等边三角形似的,“我去见见他。”
“蓠儿”
只能转身相看,他却没有下文。得,我上辈子欠他的,“你也去找四阿哥吗?”
一起往前院走。
“上次……”
“上次……”
“我先说……”
“听我说……”
我们笑了,之后谁也没说,就静静地往前走。我时不时偷偷瞄他,他都直视前方。再往后看,石佳氏还远远地站在亭边。这样其实也很好,至少我们之间还相对宁静。
“胤祥,你什么时候搬出去?”
“皇阿玛给我圈下府址才半年,还早着呢。”
“那……”
没等我问,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木盒,“给,是这次围猎的时候……”
这样的木盒,各种质地,各种造型,各种图案的我差不多也有三四十个了。这五年当中,只要是他见到有什么好玩的,好用的,不光花草,小一点的都用这种木盒装着送给我。有几次镜月在我那看上几个想要,我都没给。
接过来,打开,压平的花草上面躺着一支花钗。花朵拇指大小成圆状分四瓣,上面的纹路精细,生动。下面衬着一片差不多大小的银质水滴形叶子,同样雕有叶脉。叶子下面中部接有同样银质钗身。
我还在望着花钗愣神,就听他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却偏喜欢紫色,这次出去,正好看到这么块翡翠中间有大小合适的紫,就给你做了这个……配你那些紫色旗袍,宫装都好……”
虽说翡翠在这个年代还不是很昂贵,但这钗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眼泪有些在眼眶里泛滥,不敢抬眼看他。既然你已倾心他人,又何必对我如此。男人就是这样,哪个年代都一般黑。心里越想越气,啪的合上盖子,往他手里一塞,“拿走,该送谁送谁去!”说完朝反方向镜月的院子跑去。
听到后面定了几秒,然后“蓠儿,蓠儿……”的叫,可是进了院子,他就没追过来了。
“呦,这是怎么了,谁惹了我们苡蓠格格?”四福晋看我眼边挂着些许泪珠,小跑进屋,从镜月床边过来问我。
“胤祥!”还是这个毛病,生气时,走神时,睡醒时,嘴上没有把门的。
“十三弟。”镜月和四福晋异口同声。
然后她们俩左问右哄,我咬死再没吐一个字出来,一直到四福晋走。
“都下去。”一会儿功夫屋里就我和镜月了,“说吧,和十三怎么了?”
“也没怎么,就吵了两句。”
“蒙傻子不要钱啊!”我的标准现代语,镜月已学会了七成,“他会和你吵,你叫他来,我给你评理。”
“哎呀,就是他招到我了,”我还真较不过她。
“是十三招到你了,还是十三的那个丫头招到你了啊!”镜月声音上挑,我已全部曝光。又听她说,“既是这样,我表哥可是还等着你呢。”
怎么又绕出一个来。“关九阿哥什么事。这么好那么好的,你当初怎么不嫁。”
听我这么说,她也不急,一句“他不愿娶,我不愿嫁。”
瞪了镜月一眼,“福晋的药吃了吗?”
隔着帘子有丫头答应,“回格格,吃了。”声音顿了下,“福晋,爷回来了,在前面和四爷,四福晋,十三爷说话呢。……”
外面似乎还想说什么,镜月已经开口,“知道了,告诉刘嬷嬷,格格和我晚膳在这屋里用。”
于是外面没了声音。
镜月从小和阿哥们一样,骑马射箭,特别是她的软鞭,练得相当好。所以不到小一个月身体已经大有好转。可是八阿哥却顾前顾后,就是不让她活动大了。
我每天都会劝她,但其实我知道她已经不怪八阿哥了,只是抹不开面子。我看在一旁,哎,爱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这天晌午起来,我正坐在梳妆台前,让小秋帮我梳头。
“一会儿表哥来,你跟他去他新开的首饰铺子看看,哪儿东西可齐全了,又别致。”镜月半坐在床上玩着手里的帕子,嘴里漫不经心地和我说。
“不去,”我想也不想就给否了。
“说不定我表哥还藏了什么好东西呢,你去了帮我寻么寻么啊。”镜月不死心。
“你就那么想让我当你表嫂,我可比你小,而且凭什么你嫁一个独守着你的八阿哥,我就要去九府与那帮子侍妾为伍。你这是帮我,还是害我啊。”
“你要真嫁过去,得叫我八嫂,”又转脸看我,“你不高兴看见她们,让表哥都送到别院,庄子上去,不就得了。你以为胤祀外面没有!哼,就是没有,也挡不住底下上面的送啊。”
听到这些我就头疼,这些天也不是劝她多少遍了,怎么还总给自己设置虚拟屏障啊。
“其实是我上个月去表哥的首饰铺子,看上一副指套,可嫌式样老气,让他们重做了一套,让丫头去我不放心,想你去帮我看看改得怎么样?”见我直揉太阳**,镜月又说,“我觉得好的差不多了,胤祀好像下了严令,就是不许我出屋,不然……”
谁让她是病人,“这样啊,那我一会儿看看,方便的话去趟也不是不可以。”
“清蕊,去问问九爷到了吗。让他在书房谈完事别急着走。”这个只会给我添事的八福晋。
……
来到前院大厅,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已经在喝茶闲聊,见我过来,十阿哥马上,“苡蓠来尝尝,九哥和洋人谈生意,他们孝敬的。”
我走过去,只侧眼一瞟盒子,“chocolate”,标准的英音,我一个学英语的,虽然商务为主。
顿时八阿哥和九阿哥不聊了,聚光于我。
“上面不是写着吗?”哎,我怎么这么虚荣,拿起来吃不就得了。
“听十三弟说过一次,我还不信,你真的会英吉利语啊!”十阿哥指着盒子上的英文对我说。
得,问住了吧,被这个最不可能问住我的十阿哥难住了。看看那两个,也在等待我的回答。
“恩,是会,怎么了?”我死撑。
“蓠儿,你记起什么了?”九阿哥一把拽过我。
“不记得,你给我讲讲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九阿哥,也许还有别人,早就派人到江南查了个底儿掉了,要不是有康熙震着,你们什么不知道啊。
“我……我……”怎么样,我不出来了吧。
一旁的八阿哥轻咳两声,九阿哥放手,“九弟,我听御医说过,若不是自然想起来,勉强为之是会头痛的。”
绕过九阿哥,“我能吃吗?”我真的没想过,还能吃到巧克力,圣母玛利亚,Thankyou!
“九哥特意给你留的,你快吃吧!”哎,十阿哥你一定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也十八了吧。
我打开盒子,就六块,直接端起盒子面向八阿哥,八阿哥摇头轻笑。瞟了一眼九阿哥,转向十阿哥,“只许你吃两块,还有镜月呢。”

十阿哥伸手就往嘴里放了一块,刚咬一下,就要吐。我一把捂住他嘴,“你敢,就别再去小院找我要别的。”看他费力地想往下吞,我说,“稍等一会儿就甜了。”果不其然,没两分钟,十阿哥已经面色大变,嘴里一个劲儿说着好吃好吃,手又伸向第二块。
“你吃过?”九阿哥问我。
“没有,但我知道。”我没骗你,这个年代的,我没吃过。转身把巧克力递给旁边的丫头,“把这盒子拿到福晋屋里。”
“你不吃?”十阿哥喝了口茶说。
真不想多费吐沫,我直接和九阿哥说:“镜月要我去你店里帮她看看重做的指套。”
一看到九阿哥茫然的眼神,镜月你真是我的好朋友啊!
“哦,那这就走吧,一会儿还要查账。”
出门看见有个小太监跪在马车边,我转身问九阿哥,“小邓子呢?”一般和我接触过的人是不会跪在这儿,让我踩着上车的。
“可能在下面的铺子里。”九阿哥说着,伸手朝我走来。
看这驾驶,我硬着头皮,一脚踏了下那小太监的背,上了马车。
来到首饰铺,镜月说的没错,这里真是应有尽有,许多东西我都叫不出名字。进来的客人不多,但都非富即贵。
看到我和九阿哥进来,掌柜忙从里面出来,“爷,……”面带犹豫地看着我。
“爷,格格,”不知道小邓子从哪冒出来,“见过爷,给格格请安。”
掌柜立刻向我投来看稀有动物的眼光。
“咳,去把八福晋要的指套拿来。”九阿哥对着小邓子和掌柜说。
掌柜刚吐出半个“没”字,小邓子已经,“嗻,奴才这就给您拿去。”说着人就跑进去了。这个拔了毛的猴子,怎么没把憨厚的掌柜一起拉走。
掌柜看着地,我看着掌柜,九阿哥看着我。
这掌柜大概五六十岁,人看起来很老实,而且看他刚才,也不像会来事之人,九阿哥这么个人精,怎么会用这样的人呢?
不一会儿小邓子拿出一个锦盒,打开看见里面一对黑红相间,不知什么材料的长长指套,好奇的拿起来,套在指上,松松垮垮,又摘下放好,嘴里嘟哝着,“这东西又不方便,又难看,谁想出来的。”我的指甲都是自己修剪,稍长出来两三毫米,磨成椭圆即可,也从不带这些东西。
“这个不好,镜月不会喜欢的。”
“以后这种东西不要再进了。”九阿哥对掌柜说。
“那我回去了。”我转身就要走。
“格格,我们爷开的思草楼刚从江南请了一位新厨子,格格不去试试!”小邓子快追两步说。
“你怎么知道?”
“我们爷老给海少爷带那的菜,海少爷可爱吃了。”
听小邓子这么说,我觉得欠了九阿哥一个人情,看来他对海一真的很好。“那把海一也接去吧,我想见见他。”
“嗻。”小邓子听了我的话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我抬头看着站在我身旁的九阿哥,说了声,“谢谢你。”之后看到九阿哥倾倒众生的微笑。
进了思草楼的雅间,和九阿哥坐着喝茶。没有一会儿就听到海一的声音,“姐姐,姐姐……”,跟着看见他推门跑进来。
恩,这小孩儿长的就是快,不过还是只到我腰。
“海一,”我站起来想接住他冲过来的身体。谁知九阿哥已经快我一步把他抱了起来。
“姐姐,你怎么都不来看我。”海一在九阿哥怀里侧头和我说。
“姐姐不是一有机会就来看你了吗。你看我们又来吃大餐了。”我哄小孩是一绝,在那边就是这样。
“九阿哥,我要是那个……”
“哪个,这个吗?”
……
海一和九阿哥相处一点儿都不拘束,九阿哥对他也没有摆一点儿阿哥架子。这装不出来,小孩子是最诚实的。我开始另眼相看这个高贵傲气的九阿哥了,看着他逗海一,觉得他也有可爱的一面。
从酒楼出来,“把海一送回去”九阿哥对着一个侍卫说,又看向小邓子,“去典当行。”
“海一,再见,要听话啊。”我在车里和海一道别的功夫九阿哥已经上了马车,“去哪儿?你不送我回去吗?”
“带你去看样东西。”他的眼神中波光荡漾,却看得我有些心乱如麻,没来及反对,就跟着他到了典当行。
直接进了里屋。
“呦,九爷。”是老板吧,“快去把东西拿出来。”
我坐在桌前喝茶,看旁边还站了个小姑娘,比我稍大些,穿着朴素。见我看那小姑娘,老板说:“这是东西的主人,说是想再看看。”
……
一会儿见一个伙计从里面端出一个托盘,放到桌上。九阿哥掀起盖着的红布,一对通体全白的玉镯呈现在眼前。我不识玉,但这对镯子,比起我在那边手上戴的那个,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啊。
“九爷您看,这是上等的和田天然羊脂玉镯,”九阿哥拿起细瞧,老板在一帮介绍,“这对镯子体如凝脂,精光内涵,质厚温润,您瞧这脉理多紧密啊……”
九阿哥将两支轻轻一敲,满意地点头。
我一点儿都不懂,全听他说,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女人对这些是没有抵抗能力的。
“就按上次说好的,小邓子……”一听到九阿哥发话,小邓子马上从怀里掏出一打银票,也不知道一张多少。
老板嘴已经快咧到耳垂儿了,“谢九爷,谢九爷……”
九阿哥拿起一支镯子套上了我的左手。我抬起手腕儿,起身对于阳光,微微透光,细细对看,“呀,这里面好像有朵花型图案。”真的,像玫瑰,又像……说不好。
“这是天然形成的,两支都有,纹路不一样,形状也就不一样。”老板说。
“喜欢吗?”
听见九阿哥这么问,我惊诧地回头,九阿哥就站在我身后,看着他黑珍珠般的眼睛,难道送我?天啊,无功不受禄,而且一定价格不菲……我立刻把玉镯从手上褪下来,放到桌上,“我不要。”
九阿哥背手走到窗前,屋子里静得让人发慌。我继续坐下喝茶。
半晌,“你真的不要?”九阿哥什么时候转过身的我不知道。
我也没看他,毕竟我又在拒绝他,还当着这么多人。
我发誓声音随着动作,也就眨眼一瞬,九阿哥拿起一旁书案上的砚台,啪的拍在了托盘里的另一只玉镯上,惊得我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
“啊!您怎么能……”这是刚才的那个小姑娘发出的喊叫。
再看那玉镯已经断成几节。
“呦,……这是怎么话儿说的,”老板也慌了,“九爷您别生气,这位姑娘,您……”老板在我和九阿哥间劝着。小邓子此时确是低头不语。
“你真的不要?”他又问我。
你砸吧,吓唬谁啊,我又不花钱,“九阿哥财大气粗……”
我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小姑娘已经跪倒我腿边,拽着我的裙角哭道:“这位姑娘,你就要了吧,这是我家主人临去前留下的,说是以后为了家里上下……,就卖了它,可是也不能……”
我这人就是心软,见不得这个,于是走到九阿哥面前,拿过他手里的“凶器”,还挺沉,两手放到桌上,“我不要,也不许你再砸了。”
他看着我,嘴角微抿,脸色越来越难看,不过倒显得更酷了。
“九阿哥替我收着吧。”看看还跪着的小姑娘,把她拉起来,对上九阿哥的双眸,“你会的。”
“这算是承诺吗?”
“承诺?”
“你始终会戴上它,对吗?”同样凝视我的眼睛,只是更加肯定,“你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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