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问顾南湘，问他是否愿意领养它。他愉快地答应下来，并留了手机号码，说要是错领了一定记得给他电话。
我当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十一位数字，只看一遍便能倒背如流。
傍晚再去宠物店时，店员告诉我，早上有位穿黑T恤的先生从这里领走了猫咪，还留了份礼物给我。
我从她手里接过粉蓝色的锦盒。解开丝带，里面躺着的竟是一只好看的手工银镯。手镯上雕满了繁盛的玫瑰花纹，每一个花蕊之中都有一粒细小的铃铛，精致极了。
我当然记得，曾经跟他说过我喜欢手镯。说喜欢听手镯上叮叮当当如同响铃一样的声音从我的手上飘起，穿过云朵落在布达拉宫的殿顶上，就像传说中的天使那样歌唱给朝拜的信徒听……
站在宠物店的门外，我清晰地笑出声来。手镯戴在左手的手腕上，轻轻摇动，铃声悦耳有如梵音。
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在讨论那只黑猫。说它有趣的事情，也说它的坏话。
他说，他给它买了柠檬味的香波，买了金色的铜铃就系在它左后脚的红线上。他说，他给它买了最好的猫粮。还为它试了猫粮的口味，它喜欢牛肉味的。他还说，他叫它‘简微’。
他总喜欢这样描述：简微，正乖乖地趴在我的膝盖上与我安静地沉默对谈。
5
很多时候，我都有给他打电话的冲动。想听听他的声音，他真实的笑，哪怕是彼此沉默。
也曾无数次地站在地铁的出口处，想像那载满行人的黑色电梯里哪一个是属于他的身影。我总是反反复复地思量与他相见的情景：汹涌的人群里，他坚定地喊出我的名字。夕阳下，他步伐矫健，轮廓分明宛如雕塑。我轻快地转身，迎着落日的最后一丝余辉，踩着他的影子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十指紧扣置于身后，仰头看他。脸上有最明媚的笑，而不是忧伤。
我把电脑放在膝盖上，左手举着冰袋敷在额头，右手敲打键盘。体温计从三十九度缓慢降至三十八度。顾南湘一直断断续续地和我聊天，我胡乱地应付着。
下线时，他迟疑了一会，跟我说，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关掉手机、电话，独自在家里喝了整箱的啤酒。此时，他把所有的灯都关灭了，四下无声，只有电脑屏幕发出一束深蓝的光，整个世界安静得有些不真实。他说，简微，我感觉到了，红尘之上与你相依为命。
我忽然间沉静下来，安静地听他诉说。
“相依为命”一词多么伤感，又如许生动。
6
我在耸立的大厦前，对着玻璃窗里穿凉鞋、棉布长裙的自己发呆。不远处的地铁入口，一个穿黑色衬衫的男人正慵懒地对着落日喝着咖啡，神情淡雅。
我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顾湘南。
我飞快地穿过马路，跑进电话亭里并迅速投进一元的硬币。十一号码行云流水般拨出，电话响了。我转头时，恰巧一辆巴士停了下来，刚好挡在那人的前面，也挡住了我的视线。
电话接通，我隐约听见了四周的嘈杂之声。
我沉默着。
电话那边忽然急切地问道，简微，是你吗？是你吗？简微！
我始终不曾作答，任凭声音在耳边一遍一遍坚定地询问。直到巴士开走了，对面只剩下一片空荡荒芜的街景。
7
周三夜里，有雨不大。烟抽完了。我在MSN上跟顾南湘说，我去楼下的便利店买盒555。出去时顺便带了一袋垃圾下楼。
小区里的便利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里面灯火通明。我买了烟，又要了份关东煮，站在路上认真地吃着。直到那汤也喝得精光，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杯子，心里充满着温暖。我稍微踌躇了一会，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朝着灯光密集的地方走去。
沿F路到G街，一路走来，衣服被雨淋湿了，头发上也开始滴答起了水珠。已经是九月末的天气，风大得惊人，道路两旁的大灯箱和广告牌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地响。
路上的行人并不是很多，所以当C街酒吧冲出来的短裙女孩与我撞在一起时，我飞快地看清了她：一头绿色烟花烫的短发，戴着佐罗式的眼罩，小挎包上掉着一只粉嘟嘟的可爱小猪。
想必是刚才参加完化妆舞会，喝多了。她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我刚想上前问她是否无恙。忽然，她冲着我大声地叫了起来：木微微，我认识你。
我怔住了。木微微是我的一个网名，知道它的人并不多。大约只有林木森和甲乙丙丁几个同学。所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女孩说完之后便趴在路边的台阶上抱着头痛苦地呕吐。
半个小时后，我把那个醉得快死去的女孩背回了家中。一路上她不停地呢喃，自言自语，有时候又大声地嚷嚷，但是我并不能确定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我给她放好了热水，替她摘下面罩和绿色的假发。灯光下，认出了她——小五。
其实我早该想到是她。
小五在卫生间里洗澡时，一遍又一遍试图冲出来。她大声地叫喊着我的名字。她说，木微微，你这个女妖，你是个女妖……
我给林木森打电话，让他带回他的女友，并给他留下了我的新地址。不一会，小五穿着我的睡衣躺在我的床上，很快睡着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