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乡试中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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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十二年六月﹝1832年8月)
左宗棠从湘潭回到长沙,花了108两银子,捐了一个“监生”资格,总算参加了长沙举行的乡试。
八月初九黎明时刻,左宗棠及二哥左宗植随同参加乡试的5000多秀才走进长沙贡院。
考场中每一考生一间小木屋,考生领到试题及答稿和应用的书写试卷走进小木屋后,监考官将小木屋加锁封紧。在试卷未收回之前,应试考生不得出入,也不许任何人走近小屋。
左宗棠第一场的四个试题是:(一)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二)中立不倚;(三)故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四)赋得学者心之白日。
左宗棠看到试题后,稍加思索,便洋洋洒洒,奋笔疾书。
按要求,夜晚监考官派人收回试卷,左宗棠午时刚过便答题完毕。
八月十一日和十四日再考两场,这次乡试完毕。
考试结束后,左氏兄弟总算松了一口气。
乡试完毕后最初的几天里,左宗棠心情倒还平静,每天照常读书练字。到了第十天,他有些坐卧不宁了,就目前的窘况,这次乡试对左宗棠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看到弟弟心神不定的样子,左宗植心疼地说:“季高,既然无心做事,干脆出去散散心好了,贺先生不是还在家吗,你不妨找他聊聊,或许他会了解一些情况。”
左宗植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左宗棠,左宗棠说:“二哥,你也一块去吧!”
左宗植说:“我不去了,一方面我与贺公不太熟,另外我今天还有一件要是去做,你就自己去吧。”说完,便起身出门。
左宗棠干脆从书架上取出从老师贺熙龄那儿借的几本书和他本次考试的底稿,出门直奔贺府。
“恩师,季高这厢有礼了。”左宗棠见到恩师贺熙龄深施一礼。
“免礼!免礼!”。贺熙龄高兴地说。
“恩师,请看这是我本次考试的底稿,请老师教诲。”左宗棠将底稿双手捧到贺熙龄面前。
贺熙龄取出老花镜带上,仔细阅读。当他看完文题为《选士历兵,简练杰俊,专在有功》的文章后,评价道:“字写得刚劲有力,文章十分顺畅,议论风生,言之有据,不过……”
“怎么了,恩师?”左宗棠问。
贺熙龄放下手稿,不无怜惜地说:“文章虽好,但是不合程式,恐怕没有考官会赏识。”
听到这里,左宗棠心里不免一沉,面色有些忧郁地说:“恩师,那你看这次……”左宗棠有些说不下去了。
看到爱徒这种失落的样子,贺熙龄说:“别着急,昨天我见到了本次主考官徐法绩大人,他告诉我你的卷子确实被同考官们批上了‘欠通顺’三字,被打入了‘遣卷’之列。”
听到这里,左宗棠更加着急了,他说:“恩师,难道这次我就完了吗?”
“别着急!”贺熙龄将激动地站起来的左宗棠摁到椅子上,接着又说:“不过,说来也是幸运,这一科考试是本朝皇帝五十大寿特别开的‘万寿恩科’。皇帝下诏各省试官在落选的‘遗卷’中,再择优录取一些,以示皇恩浩荡,决不会遗漏人才。恰恰这时副考官胡鉴在试院中病逝,徐法绩大人一人披阅了5000多份卷子,选中了6份,你的的卷子被列为‘搜遗’之首。”
“那么说我通过了?”刚才还有些失落的左宗棠急忙问。
“也不是那么顺利。”贺熙龄接着说:“按规定,试卷先要由同考官阅后推荐给主考官,然后才能取中。同考官没有推荐的卷子,考官不再取阅。徐法绩大人就将你的这份卷子交请同考官、阅考官补荐,而且要将原批语‘欠通顺’改一改。”
“结果怎样?”左宗棠迫不及待地问。
贺熙龄接着说:“不料众位同考官、阅考官对其他五份补中卷别无异议,惟独对这份批有“欠通顺”的考卷表示了异议。那位阅卷官尤其不服气。他是满洲人,靠关系派到湖南作道员,平日办事糊涂,文理更是不通。他大声说道:‘其他五卷下官并无意见,惟独下官所阅这篇,已批欠通顺,实在不像一篇八股文。欠通顺的文章,我是不会推荐的。’”
“这么说我就栽在这位糊涂官手里了?”左宗棠担心地问。
贺熙龄笑着说:“季高莫着急,你算是遇到真正的伯乐了,得好好感谢徐大人啊!”
左宗棠问:“徐大人如何说的呢?”
贺熙龄说:“徐大主考素以耿直闻名京师,他当即说:‘姚大人不肯推荐的这份,恰是本院必推的一份。各位不信,请看这篇经试文,若仍有反对意见,本院决意暂不发榜,将试卷送请皇上圣断。’”

贺熙龄伸手端起茶杯喝了口说接着说:“这位满洲阅卷官没料到徐法绩如此重视这份考卷,也知这位铁面御使的声名,只好勉强同意。众考官传阅了试卷,都觉得尽管有些不合程式,不大依起承转合规矩,但文章之精彩,议论之深刻,的确是大手笔,也都称赞徐大人独具法眼,明察英才。”
左宗棠恨恨地说:“这姚考官简直是误人子弟,将来我若发迹,定要当面问问他我的文章哪里‘欠通顺’!”
“当时同考官和监考官都怀疑这份试卷是‘温卷’(关系户),当密封打开,监考官吴荣光一看是在校经堂考七次第一的左宗棠,赶忙向徐法绩道贺,说他取得了真正人才。其他同考官也有些听说过左宗棠其人,于是群疑释然。”贺熙龄接着说。
左宗棠说:“这官府中总算还有识的得人才的伯乐。”
考试完毕后,左宗棠与左宗植二人在寓所中候榜。
兄弟共卧一榻,一早忽闻捷报至,敲门之声非常急促,门外说左宗棠考中十八名举人。
左宗棠惊喜异常,脚上穿着一只袜子爬了起来,匆忙之间遍寻另一只袜子却怎么也找不到,最后在枕头下找到。匆忙穿上迎接报喜的官差,送上五两银子后打发官差回府。
送走官差,二哥左宗植责备道:“你的抱负就这么大吗?一第安足荣,竟惊慌失措到这种地步!”
左宗棠听了羞愧难当,将喜报放起来赧然复眠。
黎明时刻捷报再传,室外另一拨官差鸣锣报喜:“恭喜左老爷宗植中长沙乡试解元!”
左宗棠急忙起身向哥哥恭贺,左宗植更是喜不自胜,也是足着一袜,搜遍了房间找不到。
左宗植说:“季高是不是将我的袜子藏起来了?”
“没有啊!刚才接到喜报后我便睡了,没见到你的袜子啊!何况这是什么时候我还会给哥哥你开玩笑啊!”左宗棠一边说着,也继续帮着找,突然左宗棠忍不住大笑起来。
左宗植生气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笑,还不帮我找袜子!”
左宗棠终于忍住笑声,手指二哥的左脚说:“请看看这里!”
左宗植低头一看,脸腾地一下红了,原来左宗植一足着两袜。
送走官差后,左宗棠讥笑哥哥说:“功名之际,难道真能令人神魂颠倒吗?!”
左宗植对这件事也感叹不已。
左氏兄弟双双中举,发榜之日,张声、欧阳兆熊买来酒菜,要为他们俩兄弟庆祝一番。四位好友共济一堂,想起昔日左家开关授徒的热闹景象,感慨万分。
左宗植、左宗棠兄弟念及相继去世的祖父母、父母和大哥,更是肝肠寸断,悲从中来,忍不住抱头痛哭一场,旁边儿人也陪着伤感。
兄弟二人感伤了好一会儿工夫,终于渐渐平静下来。欧阳兆熊打趣地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们哪来的这么多眼泪呢?恐怕你们前世都是姑娘家吧。”
欧阳兆熊的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左宗棠,他猛然想起了自己的诺言——要去周家提亲。
左宗棠说:“小岑兄,你不说我倒差点忘了,今日既已中举,我也应该践行在湘潭所定媒约。”
“媒约,什么媒约?”左宗植疑惑地问。
欧阳兆熊说:“仲基兄有所不知,前段时间我们弟兄三个到湘潭去了一趟,湘潭大户周衡在先生家正在比文招赘,结果季高六副联语一气哈成,赢得王老夫人信任,更赢得姑娘的芳心。”
左宗植说:“周衡在先生我倒是听说过,他做过新化县永绥训导,其祖周方沂在康熙年间做过荣禄大夫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周家确实是家学渊源的殷实富户,入赘周家倒也不会难为季高。”
“正是,周家小姐不但相貌秀丽,而且才华横溢,出口成章,特别是她知书达理,是一位难得的好姑娘。”张声说道。
“这样大的事,怎么没听季高说过?”二哥宗植责备道。
左宗棠解释说:“一方面我们弟兄二人忙于温习功课,分多聚少;更主要是不知乡试结果如何,没有功名,何以为家?”
“这倒也是。”左宗植点头称是。
左宗棠说:“父母已经过世,三个姐姐都已嫁人,婚姻大事,自然要请二哥作主。”
左宗植听后,不禁大喜过望。他斟上一杯酒,跪到家中父母灵位前说道:“父亲、母亲、如今孩儿和弟弟都考中了举人,小弟又即将成家娶妻,我们左家兴旺发达,后继有人了。但愿你们在天之灵保佑我们万事顺利,光宗耀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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