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应邀作联
听完了故事，刘知县拍了一下大腿说：“好了，我知道该怎样接待陶大人了。”
汤师爷问：“知县大人，你说该怎么办呢？”
刘知县说：“听先生介绍，陶大人为政清廉，不是爱财之人。陶大人是一位大学者，我们便以文待客。在陶大人下榻之处，布置楹联字画，定会让陶大人满意。”
“对呀，如果你送金银财宝不就反了吗？”
“那好，你赶快把本县的文人墨客都招徕，为陶大人即将下榻之处写字作画。”
汤师爷说：“除了渌江书院山长左宗棠外，其他人我召之即来。左宗棠这人性情孤傲，即使老爷亲自去请，恐怕也不一定会来，但他的才学远远超出其他人，老爷最好带着纸笔亲往书院请左宗棠。”
刘知县说：“好吧，你去安排其他事情，我亲自去书院。”
“好，我这就去准备”。说完，汤师爷走出书房。
刘知县亲自来到书院，左宗棠正在讲书，显然已经看到知县大人了，但却依然视若无人，继续授他的课。
刘知县的随从看不下去了，说：“这左宗棠太不给老爷面子了，我去把他叫出来。”
知县说：“算了吧，看看这满院子里的竹子不也很好吗？”
足足等了一刻钟，左宗棠才出来了，好象才看到似的说：“哎呀，知县大人到了，失敬！失敬！”嘴里说着失敬，眼皮子却疲踏着，并无多少敬意。
刘知县说：“季高老弟，帮帮忙吧！”
左宗棠一摊双手说：“我一个穷山长，哪能帮上知县大人的忙。”
刘知县把来意说了，左宗棠说：“噢，是要拍总督大人的马屁。这种事情我本是极不愿做的，可是这位陶总督官声还可以，写一写也无妨。来呀，纸笔侍候。”
屋里只有三人，所谓纸笔侍侯当然是吆喝知县和他的长随。知县哪有为一个山长侍候笔墨的道理，即便是知县的长随，也一百个不情愿。
刘知县对随从说：“给左山长侍侯笔墨。”
随从没办法，只好去磨墨、铺纸。
左宗棠说：“这拍马屁的文章，也不是那么容易作的。你要一下拍到他的心上，拍到他最得意处，要让人一眼就看出是拍的张三而不是李四。否则，只堆砌放之四海皆通的阿谀之词，那就俗不可奈，了无趣味。我估计，你请人写的那些对子，大多是这路货色。”
左宗棠口里说着，手里已经运笔写起来。上联是：
春殿语从容，廿载家山印心室在。
下联是：
大江流日夜，八州子弟翘首公归。
看完此联，刘知县竟浑身上下热血涌动，情不自禁地连声叫道：“好！好！好！”
左宗棠高傲地对知县说：“此联既能表达三湘子弟对陶澍的仰慕之情，又突出了陶澍引为‘旷代之荣’的一件大喜事，即道光十五年，皇帝第十四次召见陶澍时，亲笔为陶澍少年读书的‘印心石屋’题匾。用这对联拍陶总督的马屁，一拍一个准！”
这最后一句刘知县虽然听的不舒服，可左宗棠说的也是实情，他知道左宗棠口大言大，便不作计较，只是点头称是。
左宗棠接着又写了一幅：
一县好山为公立，
两度绿水俟君清。
知县不待墨干，取了对联就走。
左宗棠只说一句恕不远送，就一**坐下批起学生的文章来，连门槛都没迈出来。
随从很为知县鸣不平，说：“不就是一穷教书匠嘛，有什么了不起。天底下怕是再也找不出敢对知县老爷这么无礼的山长了！”
刘知县好象并不在意，说：“他有骄傲的资本，他的才气的确无人可比。”
随从并不服气，说：“狗屁才气，要是真有才气，他去考个状元让大家瞧瞧，考了三五次连个赐同进士出身也弄不上，还猪鼻里插葱－－装象。”
刘知县说：“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快紧跑几步把对子贴到行馆正堂，陶制台很快就到了。”
刘知县看一切准备停当，就乘轿东行，去迎候陶总督。
虽然轿帘四开，刘知县仍热得满脸是汗，但迎出了十里地，也没见到总督的影子。
刘知县说：“停轿。”
轿夫停下轿后，刘知县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一面用衣襟扇风，一面对头前带路的衙役说：“老爷我在这里凉快、凉快，你们俩前面看看有没有总督的行仗。”
“是。”两个衙役应声而去。
正在疑惑，县里仆役骑快马赶来，说：“老爷，总督大人已经到了行馆。”
刘知县说：“这就奇怪了，水路旱路都安排了人，都没见陶制台的影子，怎么忽然就到了？”
差役说：“总督大人走的水路，只雇了两只便船，也没打总督的旗号，所以都不曾留意。”
刘知县说：“你等前面两个衙役回来一起抬轿回城，本县先走一步。”说着夺过差役的缰绳打马直奔县城。
刘知县匆匆忙忙赶到驿馆，陶总督正饶有兴趣地欣赏字画。
刘知县进门兜头就拜，口里说：“大人在上，下官给制台大人请安。”
陶澎连忙转身去扶，说：“不必多礼，倒是我给贵县添麻烦了。”
刘知县说：“这是卑职应当的。”
陶总督说：“我回乡扫墓，并非公事，因此没有摆出行仗，害你迎出十几里地。”
刘知县说：“都怪卑职虑事不周。”
陶总督和蔼地说：“哪能怪你虑事不周。你看，你准备的这幅对子就非常的好，对仗虽然不是十分严整，但气魄胸襟何其大！特别是‘大江流日夜’大有李太白的遗风，更有‘黄河入海流’的气势。”
“是呀，是呀。”刘知县随声附和道。
“你听说过‘印心石屋’吗？”陶澍问道。
刘知县说：“卑职也是才听说，印心石屋是大人读书的地方，当今皇帝还为此屋题过匾。”
陶澍点了点头，同刘知县一起走进正堂。只见正中间挂着一幅山水画，画的两旁有句对联：
一县好山为公立，
两度绿水俟君清。
陶澎便问跟在身边的刘知县道：“这幅对联和厅外的那幅是出自一人之手吧！”
汤知县点头称是。
陶澎说：“真想不到小小醴陵真是卧虎藏龙啊！请问这两幅对子出自何人之手？”
知县回答说：这两幅对子都是县学山长左季高的手笔，他的才气是少见的。”
陶总督想了想说：“可是湘阴举人左季高？”
刘知县说：“正是此人，此人虽一举人，然而却是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实乃当世少有。尤其可贵的是，此人长期潜心史地，埋首兵书，天下山川了如指掌，古今战事如数家珍。”
陶澍非常认可地点了点头。
“大人也认得他？”刘知县问道。
陶澍摇头说：“我并不认得他，但听说过，有一年好象他会试湖南第十六名，本来已经录取了，可是那年湖南名额挪给了湖北一名，结果就失之交臂了。”
刘知县说：“大人真是好记性，这位左季高连考三次都未中，从此发誓不再科考。他的学问和才气并不在八股文章上，他注重的是经世致用的大学问。卑职虽是进士出身，但自知才学无法与左季高相比。”
陶总督说：“你肯这样评论别人，足见你也是品端德优的人。”
刘知县说：“大人过奖了。”
陶总督说：“可否派人将左宗棠请来见一见？”
刘知县说：“还是我亲自请吧。”
刘知县见到左宗棠说明来意，左宗棠生性憨直、倨傲，从来不阿附权贵，奔竟干谒，左宗棠竟说：“他做他的总督，我当我的塾师，他想见我，他来看我好了。我又无求于他，为何要去见他呢？”
刘知县苦苦劝了半天，左宗棠执意不从，只好悻悻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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