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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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小虎跟着陈宣礼上了白堤,又向北行。陈宣礼一直沉默,连小虎自也不问,但心里不免奇怪两人为何要改换装束。陈宣礼绸巾包头,一身褐色便装,象个商人,自己却扮个小伙计。
巷中传来人声,渐渐往这边过来。陈宣礼一招手,跳下马来站在犄角暗处,连小虎引着马也躲起来。巷中奔来急促凌乱地脚步。
“站住……”
“哪里跑……”
叮当的金铁交鸣声。昏黄的灯影中,十多个捕快和两个锦衣卫围着一人撕杀。
连小虎探头一望,不禁奇道:“青衫老者?”
陈宣礼见那老者也是一愣,道:“你识得?”
连小虎点头,将数天前西湖上的事约略一说。陈宣礼眼光一亮,从下摆上撕下一幅衣襟,蒙在脸上,道:“把脸蒙上,咱们把他救下来。”连小虎忙蒙上脸。
一胖胖锦衣卫一脚踢在青衫老者腹上,老者一个趔趄倒地。众捕快欢呼一声,扑上去拿人。陈宣礼从黑暗中一剑刺出,正扎在一捕快后心,那捕快大叫一声,仰面摔倒。其他几人大惊,纷纷跳开。
胖胖的锦衣卫怒道:“又是两个叛逆贼子,拿下。”
一众人围过来。陈宣礼没想到胖胖锦衣卫一双判官笔使的甚是高明,进招凌厉。他养尊处优,身手难免生疏,一招闪的慢了,胖胖锦衣卫左手判官笔一下就溯到他肩头,眼看皮破肉绽,胖胖锦衣卫身子似被绳索拽住,忽悠一下惯到后面墙上,一下子摔晕过去。
陈宣礼舒口气,道:“好!”
连小虎这一手不及时,陈宣礼非受伤不可。余下几个捕快不是两人对手,见形势不妙,竟然吓的跑了。
陈宣礼打个手势,连小虎抓起青衫老者,横置马上,两人匆匆驶离现场。一路专拣僻静巷口穿越。也不知拐了几个街。连小虎自觉认不出东西南北,陈宣礼才在一处阶前坐着两个大石狮子的门口下马。
昏黄的风灯在夜风中摆动,晃映的“木府”两字忽明忽暗。
陈宣礼在侧门上扣击兽钮,片刻,门闪开条缝,一头顶寸毛不生,油光锃亮的中年人出现。陈宣礼递过去一物,那人一看,忙侧身让开。连小虎挟着青衫老者跟在陈宣礼身后向庭院深处行去。
穿过两个跨院,一灯光明澈,声乐飘摇的小楼出现。陈宣礼加快脚步过去,未到楼前,廊角暗处突然闪出四人,明晃晃地剑刃指着两人,其中高一些的道:“什么人?”
陈宣礼低声道:“江南人求见老爷。”
一人从暗影走出,是一十七八岁的少年,身材高量,剑眉英挺,削薄的嘴唇紧抿,光线侧射在他脸上,英俊外表下透着股凶煞劲。他接过陈宣礼递来的玉牌,仔细看了看,道:“等着。”说罢转身进楼去。
侯了柱香功夫,一人从楼内款款过来,人未到,笑先闻:“哟,二公子,你怎么大驾亲临了?”
连小虎鼻中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呼吸几乎窒住。
陈宣礼低声笑道:“三娘,您老这身男妆打扮,愈发清减俊俏了。”
三娘低声啐道:“好你个小子,敢取笑你娘。”
陈宣礼取出金手链,套在她腕上,低声道:“老爷还没歇吧?”
三娘香唇在陈宣礼耳边哈了口气,咯咯笑道:“好儿子,娘回来疼你,来吧。”
室外寒蛩低鸣,厅内煦煦如春。十数个二八佳人,薄裳轻掩,雪肤粉胴,曼舞摇姿,极尽旖旎能事。连小虎顿时耳热脸红。三娘芙蓉脸面,桃花眼水汪汪的,一晃一晃地甚是明亮,连小虎给她看的心里砰砰乱跳。
“老二,你这小跟班的可脸嫩的很。要跟神勇少年营的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三娘说着,拍拍那个高个少年。
“他如何能比神勇少年营的英雄。不过三娘,您老桃花眼少觑他两眼,他脸就不那么红了。”
“去你娘的臭屁,又欠老娘抽你。”三娘低声笑骂他一句。
陈宣礼嘱连小虎将青衫老者放下等着,他随三娘穿过厅堂,行往帘后。
连小虎在椅上如坐针毡,高个少年神色踞傲,不拿正眼望他。

厅上众歌女歌唱的歌唱,起舞的起舞,也浑似没他这个人。他浑身不自在,眼光都没处搁。终于,三娘出来,笑道:“小兄弟,带着老头进来吧。”
连小虎给她一喊,脸又通红。
帘后雅静许多,兽金炉中焚着不知名的香,室内俱是沉腻腻地味道,乐声隔着珠帘减的清淡有味了。陈宣礼和三娘立在阶下。台榻上,一长髯白面人半倚躺着,眼睛似闭非闭,两个薄纱妙龄女子轻轻给他捶腿。
陈宣礼示意,连小虎放下青衫老者。陈宣礼一盅清水泼在青衫老者面上。老者身子一抖,醒了过来。
“北冥老儿,你们行刺的是何许人,讲出来,少让你受些皮肉之苦。”
连小虎没想到陈宣礼识得此人。
青衫老者灰败的脸上陡显怒容,骂道:“无行小子,老夫岂能怕你们。”他身子忽然跃起,一掌打向陈宣礼。陈宣礼身子一侧,在他后心一击,老者身子沉重地撞上阶下的香炉,“咣当当”声响,香炉撞翻,洒了一地香灰。青衫老者伏在地上呼呼喘气。
“北冥尊者,你也是大有声名之辈,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实说出,怎么来还怎么让你去。”三娘笑眯眯道。
“老夫出来,就没打算活命回去。”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三娘一指点在青衫老者后背筋缩**上。青衫老者脊背一弓,大叫一声,鬓边淌下冷汗,口鼻紧抽,显然体内有极大地痛苦。三娘冷笑地看着他,但青衫老者叫一声后,再没出声,目中流露出狰狞的火焰。
长髯人忽然开声道:“念他忠于主子,免了。”
三娘忙解开老者**道。陈宣礼走到老者跟前,注视他目光,厉声道:“是周王派的你们。”
青衫老者浑身一抖,道:“你……”他目光一触陈宣礼双目,惊诧恐惧的神情猛然一愣,渐而转为安顺。陈宣礼柔声道:“是周王派的你们?”青衫老者望着陈宣礼,双目渐显迷惘,半晌道:“王爷也没主使我等,只是……我等见王爷寝食难安,忧心如焚,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等自然要替主子分忧解难了。”
“北冥君果然是忠臣义士。”
老者灰败的脸上流露一丝像是微笑的表情,道:“不敢当。”
“北冥君可知贵主人何事忧心?”
“我等下人哪里知道。但有一日,王爷和我们谈起,有人在皇上面前诬陷王爷,王爷或许为此烦恼吧。”青衫老者话说的很慢,双眼一直呆呆地盯着陈宣礼,脸色灰败。陈宣礼颊旁滚下汗来,显出吃力的样子。
室内静寂的落针可闻,惟有老者沙哑的声音和陈宣礼粗重地鼻息声。
“王爷说到伤心处,哭了。王爷……说朝廷派个人来,要寻他麻烦,我等便跟了这人,总要杀了他,解除王爷的烦恼,没成想被人搅乱,老朽是无颜再见王爷了。”说着,青衫老者呜呜地哭起来。
三娘低声道:“老二,你的精神又精进不少。”
陈宣礼苦笑着摇头,道:“我也撑不住了。”说着闭上眼,粗重地喘息。
静默片刻,三娘小心翼翼道:“老爷……”
长髯人神色凝重,一拂袖,两个黑衣少年将青衫老者架走。
长髯人下地蹀躞两步,半晌,忽然道:“黑宫挖掘的怎么样?”
陈宣礼肃立道:“前室工程土方已接近完工,只是岩石居多,颇费劳力。”
“要加快进度,最好还是找到鬼谷子门人。”
“是。”
“大会怎么样?”
“正筹办着,一切顺利。”
“记住,打出旗号,拢住人心。”
“是。”
“你去吧。”
“是,老爷,这件事……”
“你不要插手。”
“是,宣礼告退。”
陈宣礼躬身退出。
出了木府,陈宣礼一路上仍是不言语。临进庄,声色严厉道:“小虎,今夜之事对谁都不要言说。”
连小虎点头,不过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这话很耳熟,转瞬想到樱花的叮嘱,不禁摇头苦笑,两人都是这般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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