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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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树花影,风吹拂动
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飘荡在空中
庭园中,一个青衣的俊美男子正抚笛而立,仙姿秀逸。那正是闻名天下的燕楼楼主温晴远
一曲笛声,幽幽荡怀,令人意犹未尽。
纵然他身后的两个分穿着黑白色华服的少年亦是唇红齿白,在他旁边却不过衬兰之草,全然失色。他的目光仿佛银色月光撒向湖面,耀出片片钻石光华,他的笑容恰似清妙微风抚过草地,掀起绵绵碧涛。。。。。。
“南宫家的内乱已被平息了?”他曼声道。
“是!”答话的是黑衣的少年,“宗主仍是南宫月华。”
“呵呵!”他淡笑,“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更快。”
白衣少年回道:“宗主请楼主示下新的吩咐。”
温晴远把玩着手中的玉笛,神情淡淡:“不必了,一颗发挥不了它本来作用的棋子,对我来说已是无用了。”
两个少年对他的冷酷语调并不惊讶,应了声:“是!”
他遥望向远处,眼神异常的清亮冷冽:“那尸首可查验清楚了?”
白衣少年回道:“虽被烧得面目全非,但依其骨胳筋脉及其独有的标记来看,确是王虎无疑。”
“恩……”他微微点头,平静的脸庞上让人看不透在想些什么,“用火烧就必定是想掩盖什么。你们可查清楚了。”
黑衣少年答道:“尸体上,共有三处伤口。一处在非要害,另两处伤口虽一深一浅,但都是致命伤。”
温晴远淡淡沉吟,遂笑道:“依你们看,这是为何?”
少年回答道:“那非要害之处的伤口虽不致命,但下手出招皆干净利落,足以重创对手,可见下手之人绝非泛泛之辈,但并无取其性命之意,与另两处伤的手法力道却是完全不用,想来出手之人只在逼退王虎,否则以之功力,必不需要三招杀他。因此可见,杀之于伤之的,必然不是同一人。”
温晴远微扬嘴角,眸光中似有赞许:“说的不错,然后呢……”
两少年面面相觑,不解道:“我二人只能看出这些,其他的还请师父指教。”
当少年们以师父遵称时,他们的身份便瞬间由主从变为了师徒。
温晴远淡然一笑,恰如一缕和煦的春风吹进院中,然而这笑容中却带着深不可测的机锋与锐利,令人不寒而栗:“你们可想过,为何伤口会一深一浅?”
两少年并未接口,却是恭敬且专注地看着他。
“这说明出手之人,很有可能是一女子。”
白衣少年有些错愕,忍不住道:“师父从何得知?”
温晴远见他问得有些焦躁,不由淡淡地拂了他一眼:“平日里我便说过,看事须由小处观大处,越是细微末节之地便越要谨慎仔细,更要戒急戒躁。”
“师父说的是,是弟子们疏忽鲁莽了。”黑衣少年的回答则显得沉稳许多。
温晴远又道:“那一深一浅的伤口分别是在下泉**处与百会**,这两处伤口皆偏下方,说明出手之人身量与王虎相比必定娇小许多,伤口之所以一深一浅,很可能是因为出手之人力道不够,甚至连武功都略低于他,之所以能取其性命,必是因为其时王虎已受重伤,实力大减之故。”
两少年微一怔楞,遂回过神来,面容之中皆带愧色:“楼主明察秋毫,弟子惭愧。”
“既已知错,我也不再责罚你们,不过……你们可有办法在一柱香之内查出杀王虎之人是谁么?”
他的姿容秀美,声音清悠,嘴角有一缕藐视天下的笑容,温文尔雅之余却又显得洒脱冷酷。
两个少年都有些紧张,没有料到师父会出给他们这么大一个难题。
倒是黑衣少年先反应了过来,试探地开口道:“师父的意思是,这人,就在燕楼之中?”
他伸出修长皎洁的手指,抬手敲了一下白衣少年的额头,声音略带笑意:“玲儿,看来你比起珑儿,可差了不止一截两截了。”
被唤为玲儿的少年有些委屈的揉揉地自己的额头道:“师父怎么知道此人必是内奸呢?”
黑衣少年回道:“王虎是依命出燕楼的,能寻到他的行踪并非易事,在他重伤之后偷袭之必然是一路跟随借机出手的,何况照那两处伤口看来,出手之人对王虎的武功路数必是有些了解的,否则不会知道他的弱点便是这两**附近。只是……究竟这内奸是谁人,珑儿却不知该如何在一柱香内查出。”
温晴远淡笑道,轻声道:“也罢,我也不为难你们了,这人,我已替你们找了出来。待会,你们只需静静侍立一旁即可。”
他的言语依然流水般清澈,他的声音依然温文优雅,只是但伴着那深邃的目光中闪过的丝丝凛冽,却让人实实的感到了些刺骨寒冷。
说话间,一个裨女款款而来,至近前处方似花瓣一般柔柔地递上香茶:“楼主请用茶。”
“辛苦你了,看来看去,正里就只有鹃儿你彻的茶最香了。“
温晴远柔声道,暖暖的阳光,他低垂的柔和视线,和那几根软软的鬓旁发丝一起,懒懒的散在手中的书卷上,铺了一抹淡金色的儒雅,令人看得目眩神迷。
鹃儿的脸上染上几分红晕,道:“楼主谬赞了。”
接过茶,他轻抿了一口,微笑道:“只是今日这茶,似是有些凉了。”
鹃儿立即惶恐地跪下道:“请楼主恕罪,鹃儿怕茶烫,特意待它凉了些才端了上来,谁料风大,竟没注意着。”
“只是一点小事,我又怎会怪罪于你。”他的声音温和如风,娴淡似水,若有似无地瞥了她一眼,他依旧温柔道,“只是下回别在躲在风大之处了,虽能听得清我说话的声音,却不容易维持茶温。”
鹃儿心中一沉,面上却依旧慌乱地跪下道:“是鹃儿不懂规矩,但鹃儿绝没有偷听楼主与两位护法的谈话。”
“既没有,那何必急欲解释这茶为何而凉呢?事实上,这茶热度刚好,丝毫不凉。”
鹃儿脸上的神色变了几次,知道自己再多说已是无用,温晴远其人,她是明白的,不由冷静了下来说道:“楼主,既然你已知道我的来历,又为何仍让我留在身边。”
温晴远微微而笑,带着闲庭散步般的悠然和从容:“杀了你,也会再派新人来,还不如留下一个已经被我识破的奸细,你说岂不是省事的多?”
“鹃儿既已被识破,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却不知楼主有何吩咐?”她自嘲地一笑,话音未完,便忽觉纤腰一紧,被一只温热修长的手牢牢环住。心头一惊,她稳住身形,刚想挣脱。那只手却又一使劲,她便被彻底的拉到了他怀里。
抬起惊慌的脸,她迎上了温晴远俊美的容貌,一双深眸正牢牢地锁住她,温婉留笑之中别有深意
“如此一个美人,我又怎么忍心杀了。何况你彻的茶,向来都是我的最爱。”
鹃儿在如此俊美的男子面前的蛊惑下,不由心乱了半分。
他仪态优美动人,他的容貌温文秀雅,却危险得如同一把钢刀架在你的脖颈,令人禁不住恐惧颤抖,却又有着一种让人沉沦的致命魔力。
“为他人卖命作嫁衣,倒不如为我所用,你说呢,鹃儿。”
他那优美的嘴角,拉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语气平和如对情人私语,然而那细细摩挲在她颈项的手却始终徘徊在要害处,稍不留神就可立刻取人性命。
鹃儿猛然抬头,脑海中刹时间千回百转:“楼主的话,可是当真。”
识实务者为俊杰,她虽早已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却也知道在这样一个男人的面前只怕并无半分胜算,他的心计,谋略,都非常人,而他的俊美,温雅更是世间少有,若是能与这样的男子……只怕正是天下间不知多少女子梦寐以求之事。
温晴远像看出她心中所想,却只是懒懒一笑:“我从不强迫于人,你若愿意,今晚便来我房中。燕楼今日的地位,想必你也很明白。跟着我所能享受到的,你更明白不是么?”
鹃儿张大嘴,心中果然意动,不由羞涩地低下头道:“鹃儿愿意为楼主分忧解劳,至于派鹃儿来的人……”
温晴远放开她,温和自若却又暧昧地道:“不必着急,待晚上再告诉我,也是一样的,现在,你先去好好梳洗打扮一番。”
“恩……”鹃儿点头,声音细细小小却又清晰无比,带着雀跃却又复杂的心情,她退了下去。
优雅地将香茶倒入一旁的泥地中,温晴远微微地一笑:“三句!“
“什么?”白衣少年还未明白,黑衣少年却已沉声接口道:“楼主的意思是,他降服了鹃儿只用了三句话。”
温晴远又温和道:“你们说,一个三句话之内就会被收服的奸细会让她的主人放心么?“
白衣少年这回明白了过来:“楼主的意思是,将鹃儿今夜将成为楼主之人的消息暗地里散播出去,然后……”
“鹃儿此人,根本不足为惧,这也是楼主始终留在她身边而不动之的原因吧。”黑衣少年沉思道,“令人在意的,反倒是真正隐藏于暗处的其他敌人,也就是杀了王虎的那个人。”
“不错。”温晴远淡笑道,“鹃儿的作用,只是把那个人引出来,有时候,一个活着的人可以告诉我们的,往往还没有一个死人多,毕竟她知道的,只是一些我也知道的而已。”
顿了顿,黑衣少年又出声道:“但若今日之内鹃儿无恙,那楼主晚上……”
闻言,温晴远异常温柔地笑了起来,道:“怎么,这种事,你们还需要来问我?这个天大的便宜,就交给暗卫去做吧。”
略一沉吟,两少年恭声道:“属下明白了。”
燕楼的暗卫乃是两个训练出来的,身形容貌甚至声音气度都与温晴远极其相似的属下。很多时候,他们是充当温晴远的替身,然而像这样的差事,恐怕也是第一次要他们去做。
微微一笑,温晴远的嘴角划过一丝迅速淹没的深沉,而那清如池水的眼睛里却泛起了浅浅的涟漪,粼光微闪:“很快的,正主便要登场了,能与这样一个帝王做对手,亦也是我的荣幸。”
他朗声一笑,深邃的眸中,如漆冷幽潭中落入五色彩石,水面上顷刻间只留下晦涩复杂的波纹,和溅起的异样光芒。
*****
青铜鸾炉,正嫋嫋生烟,眯着眼望着那缈缈升起的轻烟,如梦埋首在雪白的锦被里,缓缓移动着身子轻喘着……好累,浑身酸痛,疲倦得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
而慕容绛雪则身着紫衣,早已穿戴整齐,微倾着身子侧坐在床前,一对漆黑的、有如万丈深渊般的眸子正牢牢的注视着她,黑亮得如当空明月,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拂拭着她凌乱柔亮的青丝。
而她则无力的枕在他的腿上,周身酸痛无力。

如梦抬头,却见他正用一种复杂难懂的目光凝视着她,见她清醒了过来,深眸中的忧郁却又转瞬即逝,化为笑意,那双眼如秋水,如寒星,两横青波,惑人心魄。
“慕容公子……”她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无比,带着深深的疲倦。
“叫我绛雪!”紫衣少年优美地微笑着,将眼中的忧伤轻柔的化去,“对不起,这两日我让你累着了。”
她的脸色一红,低下头,掩去眸中的丝丝的忧郁。
他仿若未见,修长如白玉般的手指缓缓摩挲著如梦的脸颊,微凉的指尖滑过她的唇,温柔而令人心悸:“若是觉得累了,就躺着别动,我喂你喝粥。”
粥?她有些疑惑,少顷却见他果然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的桌上取来了一碗粥。
“你做的?”
他捧著手里的碗,向来冷傲的脸上笑得魅人心魂:“怎么,你做得,我便做不得?”
说着,便伸了一勺吹凉了递了过来,像哄她似的说道:“来,张口!我喂你。”
她像是被蛊惑般张嘴,才滑入口中,便脸色微变。
“怎么?做得不好?”他见她神色微恙,立即预备自己浅尝了一口,虽是头一回做粥,但也不至于……
“不,不是你做的不好,是我……不习惯,还是我自个儿吃吧。”她紧张地拦住他道。
而他则面带笑意地看着她:“若非做得不好你怎会不吃?”他说着,作势起身,“还是重新再熬。”
“不……我只是没有没有想到你也会……”如梦急道,“我只是太吃惊了而已。”
说着她拉了拉他的衣袖下摆,喃喃道:“给我吧,我正饿着呢。”
慕容绛雪又喂了一口到她嘴边:“要吃可以,但得让我喂。”
“这……”
“呵呵。”少年回眸浅笑,孤傲俊美的脸上温柔如曼妙轻风,“你已是我的妻,为你做这些又有什么?”
她一怔,楞在当场,想开口说什么,却又似乎被什么哽住了而无法出声。
今日,该是第十日了吧……宛月就快来了,而他的伤……
“慕容……绛雪,你的内伤……”
“我的内伤已近痊愈,功力与真气都在恢复,你不必挂心。”他不动声色地道,带着五味陈杂的心情看着她脸上掠过的某种如释重负的心情,微一敛眉,俊美精致的脸上复又挂上笑意,“若你乏了,便再睡会,我在一旁看着。”
他忽然一笑,笑容虽浅浅一闪而逝,却仍让如梦看傻了眼。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眼前的少年似乎成长了些,虽仍是媲美于女子的精致容貌,却混合了刚毅与莫名的深沉,那优美笔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唇无一不昭示了他已由少年向男子渐渐煺变的过程。
带着意味深长的眸光看着她,他为她掖紧薄被:“睡吧。”
“恩……”她不知自己为何竟愈加疲惫起来,微磕上眼,她再度沉沉睡去。
看来粥中的迷药,此时终于开始发挥效应。
一瞬间,慕容绛雪那双眼眸变得深沉幽暗,隐晦莫测
俊秀精致的脸上犹如覆着三尺厚的冰层。
“没有第二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冰冷的声音从唇齿间一字字僵硬的迸出,像是在说给如梦听,又像是说给自己,然而指尖的动作却是如此的轻柔和缓,他将她从被中缓缓地抱出,亲手为她穿好衣服,一件件,细致而又妥帖,似乎是生怕惊扰到她的沉睡,“我不会……再骗你……”
飞扬桀骜的脸孔此刻却显得有些苍白,似乎是自责,又似乎是下定决心。
“你以为,离开这便能躲开我?”
竹屋外,顷醉温雅的嗓音缓缓响起,像清泉般清澈的注入灵魂,涓涓细流。
薄雾中出现的,是一具欣长秀美的白色身影。
而慕容绛雪似乎并不意外,以他的智谋和能耐,自然会想到自己和如梦会安然地待在这处幽静之所养伤,必是有人相助。
“我要带她离开。从此不会再回来。”他冷冷道,语中透出了森森剑意,既是警告又是威胁。
“你可以走,而她,须得留下。”
一柄秋水般的长剑,直指宛月,如清辉般的光芒在他的脸上却是丝毫未变,眉宇间神情更是平静如昔。剑尖离他只有一寸之遥,却是再无动静。他怀中的少女依旧磕着双眼,犹然不知眼前剑拔弩张的一刻正因她而起。
两个男子,一个优雅如美玉,一个傲然若霜菊。
都是丝毫不退不让。
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救过她,我并不想杀你。”慕容绛雪的眸中带上几分复杂的深意,飘雪一剑的剑上沾了情,染了欲,便再无当初的冷酷漠然与潇洒无畏。
“你想带她去哪?”宛月的声音依旧明净如水,眸光沉静地看着他,仿若一汪波澜不惊的深潭。
“一个无人可以找到之地。”
“即使她并不愿意?”
剑尖一颤,慕容绛雪的心念亦是一动。
微风中,宛月依旧淡然地站在那里,神色间半点细微的变化也没有,却是隐隐透着几分忧郁。
“她已是我的妻。”他的声音冷峻,似是在陈述事实,搂住了她的臂膀又更紧了紧,仿佛是在掩饰自己的不安。
“既如此,你又为何不让她清醒。”他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求之不得,越是求之,越是不得……世事往往便是如此。”宛月说着,自嘲地一笑,没来由地却觉得胸口一痛,仿佛是久远的记忆被硬生生地从脑海中抽出一般,鲜血淋漓。
“人难免会有贪念,有贪念便会生妄想。”慕容绛雪淡淡冷笑,却是自有一股傲然,“你难道便能例外,你难道便是无欲无求?”
“这句话,我也曾对自己说过……”他忽然淡淡道,“在很久很久以前……”
久得仿佛已过了一生……
慕容绛雪微微一楞,遂皱眉肃声道:“你究竟是谁?”
宛月淡淡地注视着他,剑依旧横在他的眼前,而他神色巍然未变,只隐隐地透着几分忧郁
“宛月。”
“原来你便是寒云堡三大神医之一的宛月。”慕容绛雪冷然道,“传说你三年前便已退出江湖,不问世事,如今又为何又要插手我的事?”
宛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深邃的眸光如寒渺飞雪,冷清至极:“为了秋似水,白如梦的妹妹——秋似水。”
闻言,慕容绛雪的瞳孔不经意的微微一缩,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
“你该知道,眼前的女子,便是曾经的秋似水,只是她的记忆与心性,却是她的姐姐白如梦。”
“那又如何?”慕容绛雪冷哼一声,桀骜不羁道,“只要我慕容绛雪认定之人,无论她是美是丑,是男是女,甚至无论她是人是鬼,对我来说又有何妨?”
宛月微微一震,眸中涌现出某种复杂的光芒,说不清是深思,是怀疑,还是羡慕。
“但若她心中无你,你也不在乎么?”
慕容绛雪黝黑的眼眸深不可测,眸中淡淡划过痛楚之色,好半晌却又似乎想通了什么而释然道:“……不在乎……”
宛月轻笑,那深眸幽幽如潭水,又如万丈深渊。
似是满盛的笑意与玩味,却让人觉得那眼底深处,正埋藏着无限的落寞与孤独?还有,痛苦。
阑珊寂寞色,恍若……隔世。
“世人都以为,只要想要的东西,只需去夺去抢却谋算便可,总以为自己可以承受得住这代价,这后果,却不知……真事到临头,早已追悔莫及。”
慕容绛雪纹丝不动,薄薄的双唇坚毅的紧抿成一线。
“当年的我,贵为寒云堡三大神医,即使医术卓绝,清心寡欲,却仍到最后才堪破此理。”他此嘲地一笑,“为了留住我心爱之人,我不惜利用她的单纯善良,让她以为自己是绝无可能与所爱之人白头携老,造出种种假象,只为让她以为……寒云堡绝无可能敌得过皇家,若是想要保护寒云浩,则惟有斩断对他的情丝……”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慕容绛雪,就仿佛是在谈论风花秋月般的淡然:“她如我所愿,对寒云浩冷漠冷情,怒斩情丝,一切都没有偏差,若说有差,是我估错了寒云浩对她的执着和他们二人之间那以生死相胁的情感。”的9f
——两杯酒,惟有一杯无毒,若你想要离开,便喝下其中一杯。——
她本可以不喝,她本可以拒绝这荒唐的束缚,然而她却是笑了。
那笑容中似是带着了然,带着一份满足。
从这痛苦的抉择中,她看到了寒云浩的情,他的执着,他的固执,他对她至死不休的,势在必得的决心。
便是毒酒,却也让她心中幸福至极吧。
他站在不远处,带着痛苦的眼神看着她,对着她微微摇头,而她却只是回以淡淡颔首,眸中带着异样的光芒。
很久以后,他方才明白一件事,他的苦心积虑,最终却只是束缚了他自己而已。
而他的自以为是更让他觉得自己的可笑与愚蠢。
世人皆是佛,世人皆是魔
一念成魔,万世修佛。
他和公子,皆是如此。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他恍然一笑,如风如月,似是笑自己的愚,又似是笑慕容绛雪的痴,见他没有答话,继续淡然道,“你这几日过于急功近利,吟红虽已漫游于你周身,解去你窒皓多时的束缚,功力却还总共恢复不到五成,完全恢复还尚需时日,难道你真以为现下的自己还可以如当日的飘雪一剑那般来去自如?”
慕容绛雪神色一凛,却是微撇嘴:“阁下倒是清楚得很,看来还真是不枉这寒云堡神医的美名,既如此有闲有能,又何苦僻居这室外清修之地,孤独一人。”
宛月似被触痛,微低头掩去眸中的痛楚,他淡淡道:“你不必激我,我并不会阻你去路,只是要告诉你,眼下你的伤至多只恢复了五成,连续三日未眠更使得你根本无力带她出谷,你在我面前强撑无益,我既是神医,当然明白眼下的你根本不足为惧,我甚至丝毫不用出手,只因再过片刻,你自然会倒下。”
沉默半晌,慕容绛雪的身躯有着微微的僵硬,却并未答话。
宛月低叹一声:“言尽我于此,若你执意要走,我并不阻拦你的去路,送你们入谷之际,我已替你们打发了一个燕楼之人,她的身上所负之责太重,重到眼前的你根本无能为力,你若束缚了她,便也是束缚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竟微微摇头,转身离去。
那一刻,他依然姿态优雅、语调悠闲,宛月宛月,果真人如其名。
慕容绛雪遥望他的背影漠然无语,那周身森然凛冽的气息,令四下里清幽的景色亦也**了几分萧瑟肃然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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