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番外(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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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番外(二十七)
作者:水龙吟的6
重重帘幕密遮灯--康熙番外(二十七)
细雨如丝,借着风势交织成网,绵绵密密的扑到我的脸上,极目远眺,远处的官道如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灰蒙蒙的教人辨不清方向,只闻马蹄声不断得得作响。
身上的衣衫渐渐濡湿,些许寒意透了进来,“皇上!”松阔台在我身后大喊,“雨越下越大了,奴才替皇上找个地方避避雨吧!”我充耳不闻,只不断的打马狂奔,两个时辰后,当那九尺多高的红墙黄瓦终于出现在眼前时,我身上的衣裳已然全部湿透了。
李德全刚用令牌叫开了东华门,我便心急如焚的往乾清门(1)方向疾行,才一进协和门,只见金水河的白玉桥上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身披蓑衣,手中不知拿着个什么物事,急急朝我的方向冲过来,口中还不断叫着,“快!快!八百里加急,送去驿站交皇上御览!”下了雨,太和殿前的青石砖又湿又滑,那人跑着急了,竟在桥脚下跌了个跟头,刚才雨大天黑,我瞧不清楚,如今他行得近了,又开了口,我加快步子走到他身边,李德全已经极快的将他扶起,“索额图,你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呢!”
“皇…皇上?您怎么…回来了?”索额图不可置信的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半晌才回过神来,甩袖一打千,“奴才索额图给皇上请安!”
“免了,”我摆手制止了他要请大安的姿势(2),此刻我只想飞奔去咸福宫。
“皇上!”索额图拦住我欲离的脚步,将手中一直紧紧攥着的物事递到我面前,一个包着青缎的扁匣,上面粘着三根灰色的大雁羽毛,只是这扁匣被索额图刚才这么跌已经湿了大半,上面大雁的羽毛也皱成了一团,“八百里加急?”我看向索额图,“是!”索额图敛了神色,“施琅派人从福建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奴才正要派人转呈皇上!”
这样的紧急军务自是片刻也耽搁不得,可是…。我抬头看向李德全,他会意的垂首道,“万岁爷,容奴才先去打点打点。”
雨越下越大,不时有阵阵闷雷自云层后响起,携着索额图进了离协和门最近的文华殿,我在心里默默的祈求上天,挑开了匣上了封漆。微微颤抖着打开匣内的素笺,雪白的纸上只有四个字—台湾大捷!闭上了眼,我深深吸了几口气,转身朝着奉天殿的方向注目膜拜,上苍有明,祖宗保佑,台湾疖癣之疾已除,我再无后顾之忧了!
窗外忽的一闪,乌沉沉的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照得整个文华殿内亮如白昼,紧接着声声轰鸣自天际边遥遥传来。的00a
“皇上?”索额图望了望我的脸色,惴惴不安的问,“如…如何?”
我笑而不语,只将手中的素笺递于了他,他一看之下,欢欣之色溢于言表,双膝一跪,“恭喜皇上,收复台湾,天下一统…。”
索额图话音未落,“皇上!”李德全踉跄着返了回来,匆忙之间在殿前的门槛上一绊,几欲跌倒,“如何?”我一把拎起了他,焦灼的问,李德全吞了口唾沫,“恭喜皇上,良主子给皇上添了位阿哥!”
“那小菊呢,她怎么样!”
“皇上放心,母子均安!”
一瞬间,好似天下最美的花都在我眼前齐齐绽放,无数只嗓音清脆的鸟儿在我心底高声欢唱,我反手一拳捶在索额图肩上,“嘿!你听见没有?朕当阿玛了,朕当阿玛了!”索额图被我狂喜的表情唬得一怔,半晌才讪讪笑着说,“奴才…奴才恭喜皇上双喜临门!”
我顾不上仔细看他略有些失落的表情,冲着李德全一挥手,“走,看看去!”
小菊沉沉的酣睡着,原本红润的脸庞如今苍白如雪,曾经如玫瑰花瓣般娇艳的红唇也毫无血
色。我痴痴的看了她许久,心疼的摩娑着她唇上咬破的伤痕,我还是来晚了,还好她没事,还好。
“皇帝!”皇祖母疲惫的声音传来,我放下了轻抚小菊脸颊的手,恭恭敬敬的起身行了礼。
“闹腾了这会子,哀家也实在乏透了。”皇祖母轻叹了口气,眼光扫过我的衣衫,我这才发觉这一晚上的雨中急驰,我的身上早就泥泞满身狼狈不堪了。
“哀家要回慈宁宫了,皇帝,你随哀家来。”皇祖母的语气虽然平淡,却是丝毫不容置疑,依依不舍的回头的看了一眼小菊平静安详的睡颜,我乖乖跟着皇祖母走出了咸福宫。
换上来苏嬷嬷取来的干净衣物,“皇帝,你过来。”我依言走到皇祖母面前,她伸手拉了我坐下,从一旁的小几上端起汝窑莲花温碗(3)送到我的手上,“皇帝且坐下慢慢把这热姜茶喝了,苏嬷嬷,扶哀家去奉先殿!”
我一惊,“皇祖母,小菊生产您劳累了一夜,为何还不安歇,为何还要…还要去奉先殿?”
皇祖母眼眸抬也不抬,“哀家去奉先殿,自然是去向列祖列宗请罪。”
如此情形,让我顿时如坐针毡,我一撩前摆,规规矩矩的跪下了,“孙儿知错了,皇祖母要怎么罚孙儿都可以,只求皇祖母千万别拿自个儿的身子出气!”
皇祖母淡淡道,“你也知道错了么?你倒说说,你哪里错了?”
我想了想道,“孙儿不该撇开太后和大队人马,轻车简从只带了几个人便这么贸贸然回京了。”
皇祖母喟然长叹了一声,亲自把我扶了起来,“我的好孙儿啊,不是皇祖母要教训你,可你要皇祖母跟你说几次你才明白,你是一国之君,乃是万乘之尊,你的安危事关社稷,可你怎么总是如此莽撞呢,你这个样子,叫哀家百年之后如何放得下心去见太宗皇帝?”
我惶恐的低下头,“皇祖母教训的事,孙儿都记下了,孙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皇祖母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凛冽之意。
我连忙摇头,“没有下次了,孙儿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
皇祖母安抚似的拍了拍我的手背,重又拉了我坐下,“我知道你是关心则乱,可你怎么不想想,有你皇祖母在这,还能让人翻了天不成?”

我的心里突的一跳,当时听了宜嫔的话未及细想,如今重又思量一番,看来是八成是有人作中作祟了,心里一急,不禁蹙起了眉尖,皇祖母见状微微一笑,似是成竹在胸,“玄烨呀,需知有些事,防是防不住的,城池守得再严也总有被人攻破的时候,倒不如索性大开城门,如此一来,敌人倒未必敢进来了。”
我一时未明其意,疑惑的看着皇祖母,她悠哉的抿了一口茶,“哀家的意思是说,把你的八阿哥,交给惠妃抚养可好?”
什么?交给惠妃?岂不是送羊入虎口?那怎么行!我身子一挺便要从春凳上站起,却在接触到皇祖母的目光时一凛,只得强自按捺着握紧了拳头。心思转了几转,只听皇祖母沉稳的说,“哀家便说你是关心则乱吧,你想想,若你有件稀世珍宝,你收而藏之,珍而重之,可另有一人也对此宝垂涎不已,若是得不到,便宁可毁了它,那你该怎么办?”
我茅塞顿开的双掌一击,“索性将宝物交到此人手上,换她去收而藏之,珍而重之!”
皇祖母赞赏的点点头,“卫小菊娘家无权无势,可惠妃却不一样,八阿哥交到她手里,你既能示好与纳兰家,又能将她那起子腌臜的心思消弥于无形,皇帝你说,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理是不错,可我仍是有些愤愤,“那不是太便宜了她?”
皇祖母轻哼了声道,“一个女人一辈子所有的指望,只有两件事,一是丈夫,二是儿子,丈夫嘛,你的心从来就不曾在她身上,儿子嘛…”皇祖母勾了勾嘴角,眼里泛出丝丝寒意,“两件事都没了指望,对她的惩罚还不够么?”
“那小菊呢?”我撇撇嘴,“八阿哥是她十月怀胎,千辛万苦才生下的孩儿,就这么交给了惠妃…。”
“皇帝!”皇祖母重重的打断了我的话,顿了顿,她重又放缓了语气,“哀家知道在你心里,她是个什么分量,可这是最好的办法,就算交给了惠妃,她和八阿哥之间的母子血肉亲情是割不断的,哀家当年不也这样过来了吗?”
我抬头望着皇祖母,她有眼中似有泪华闪动,我黯然的点点头,“孙儿全凭皇祖母作主。”
轻喝了口茶,皇祖母状似无意的道,“你准备怎么安置土谢图汗的闺女?”
我手腕一抖,茶碗盖重重的磕在茶盏沿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慈宁宫里袅袅不绝。
定定了心神,我嗫嚅道,“孙儿准备…让她先在京城住了阵子,再在…。再在宗室子弟里好好选个与她相配的,给她…指婚。”
皇祖母轻笑了一声,“皇帝这主意不错呀,哀家估摸着,明天这位小郡主就该到京了吧,她千里迢迢的寻你而来,这消息明天就会象长了翅膀的鸟似的传得满城风雨,你倒是说说,你不要的女人,还有谁敢要?”
我顿时心乱如麻,未及细加思量便脱口而出道,“那就送她回喀尔喀!”
“胡闹!”皇祖母将手中的茶碗往桌上用力一顿,我默然无语的望着桌上滴溜溜转个不停的碗盖,真是报应不爽啊,几个时辰前,我才说过图娅胡闹,几个时辰后,这两个字就原封不动的加诸到了我自己身上。
皇祖母的脸上好象罩着一层寒霜,“你想过没有,土谢图那边现在只怕早就已经闹腾得翻了天,她一个郡主,失踪了十几天,一路跟着你进了京,最后又莫明奇妙的被你送了回去,你猜喀尔喀另外两部会怎么说?斯钦巴日又会怎么想?你让他丢光了老脸,莫非你嫌一个葛尔丹还不够多么!”
最坏的结果终于还是不能避免吗?回来的路上我不是没有想过,可我总希望还会有更好的办法,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收紧了拳头,我干涩的开口,“那依皇祖母的意思,孙儿该怎么做?”
皇祖母的脸色缓了缓,“玄烨呀,我知道你心里必是不愿意,可是婚姻之事,一为上承宗庙,二为下继后世,于我爱新觉罗家,又多了一条,缔约结盟,你明白么?”
我无神的望着窗外隐隐透进的晨曦,用力咬住了牙根,“孙儿明白了。”
“好孙儿。”皇祖母轻拍着我的肩膀,“哀家明白你心里的苦处,可谁让你是皇帝呢,自你坐上那把龙椅的那天起,无上的权力和无边的重担就交织在一起,成了你一生解不了的缘。”
出了慈宁宫,雨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而止,已经破晓了,淡淡的青白之色从东北角的天际透出来,云层仍是厚厚的连成一片,天,那么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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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乾清门是一个分界线,乾清门以北是内廷,以南是外廷。内廷也就是后宫啦。
(2)清朝常见的礼节是请安、打千。有一句话说三天一请安,五天得打千。意思是说如果三天没见请个安即可,请安为小礼,垂手站立,鞠躬唱喏:“请某某安。”如果这人有五天没见到了,就得行大礼了。打千为大礼,男人先哈腰,左腿前伸并弯屈,右腿曳后;左手扶膝,右手下垂,与此同时唱喏:“请某某安。”女的头微低,双手贴腹相交,膝下蹲,同时唱喏:“请某某安”。
(3)汝瓷在我国宋代被列为五大名瓷(汝、官、钧、哥、定)之首,当时被钦定为宫廷御用瓷。
汝州是汝瓷的故乡,汝瓷造型古朴大方,其釉如“雨过天晴云破处”,“千峰碧波翠色来”,土质细润,坯体如侗体其釉厚而声如擎,明亮而不刺目,具有“梨皮、蟹爪、芝麻花”之特点,被世人称为“似玉、非玉、而胜玉”。
为免大家问我,我自己先招了,碎碎嘴的人是松阔台。不要问我什么,剧情需要,纯粹是剧情需要。
**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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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天空一道霞光八八闪亮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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