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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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北方发生了一系列巨大的变化。草原人前来议和,双方经过简单的谈判后达成了协议,草原人先行退兵,星野紧随其后也拔营退回自己的领土内。这场战争虽说没有带来很大的影响,可是十年的时间,帝国最优秀的人才都被绑在这块土地上,星野上下也是有些倦了。再加上现在是非常时期,皓天帝也知道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他如何有心思再打这样没有好处的仗?
龙锷一行人动身返回凤歌,龙尹把傅永愿也托附给了他们,要求他们好好教养这个多灾多难的男孩儿。贪狼想同他们一起去枯荣林,龙尹没有答应。因为此一去必是前途难料,她不愿看到实力还不及修真者的贪狼同自己去冒险。
莫然得到了草原王手中的那块石头,命张栋带着魔教弟子返回紫玄岭后,与龙尹他们会合,开始修习那五行金身命主的法诀。这对修真之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没有人会怀疑,莫然必然可以在短时间内掌握五行大阵的摆法。万事都准备好,只待动身前往枯荣林。
当最后一批守边的士兵退回原本的疆界,众人终于确定次日便是动身之期。是夜,龙尹一个人闲闲地走上原本喧哗的街市,这里随着边关士兵的撤离,商人们也纷纷散去,此刻走在依旧杂乱的街道上,周围却是一片寂静,说不出荒凉与清冷。若有似无的叹息逸出嘴角,说不清心中的感受。明天就要出发了,此一去又会遇到什么样的变故,如今的自己该是可以承受了吧!?
“姑娘因何叹息?”身边突然出现的声音让龙尹略是一惊,回头之间发现是莫然,龙尹轻扯嘴角,摇头示意没什么,“莫然公子怎么也有兴致出来闲逛?”
“姑娘不是也很有兴致吗?”莫然露齿一笑,竟让人觉出几分温暖。看到莫然的笑容,龙尹也不由轻笑出声,为两人这样无聊的对话摇头。“莫然公子,你来找龙尹来事吧!”
听到龙尹肯定的语意,莫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抬头望向半空中皎洁的明月,神色难明地开口,“不知姑娘是否还记得莫然与姑娘在迷云山脚下时,姑娘吟咏的那首诗?”
听到莫然的话,龙尹也不由陷入了回忆中,“青狐绝命煞,血染浸芳华,两世错牵缘,伴月欲归家……”轻吟出这几个句子,龙尹眼中的伤痛一瞬间如潮水一般涌出,那所有的掩饰与自欺都被撕裂,龙尹有些恍惚地望向身边的男人,不懂为何他要提起此事?
看着龙尹迷茫的神色,那眼中让人灵魂都为之震动的伤痛,有一瞬间,他产生想拥抱眼前女子的冲动。紧握双拳,克制着自己内心的疼痛,他平静开口,“姑娘定是奇怪莫然为何会提起此事?”看一眼半天的明月,莫然收回目光望向龙尹,“因为,我也想回家!!”
“天地之初,女祸造人,水火二神在天地间大战,不周山被撞断,天出现了裂缝。女祸炼五彩石以补天,因石不足,女祸以身为石,填补了天洞,挽救了天下苍生。”听着莫然以简单的话语讲述完这个流传于曾经与现在整个空间的故事,龙尹更加不解地看着莫然。却发现他脸上竟是一片悲伤之色。没有开口,龙尹知道他必是还有话要说。
“姑娘可知,莫然独自一个人走过了多少岁月?”见龙尹摇头,莫然轻笑,那笑里却是说不出的苦涩,“连我自己也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一天正平静生活的族人们突然陷入混乱,只记得母亲封闭了我的五识,把我与一株千年古柏融在一起,利用我族特殊的法术让我在三界中以柏树成精的方式存在。可是我依旧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我看到她把我的族人聚于一处,三昧真火将他们全数包围,无数的惨叫,无数的挣扎都唤不来一点同情,看着我的族人们最终三魂尽销七魄俱无,最终化为一块闪耀着五色光芒的石头。然后,她带着这块石头离去,全无一丝愧疚。”说话间,莫然脸上两行泪水无可抑止地滑落。龙尹却是听得惊心动魄,传说中的五彩石竟然也是一个种族吗?“你是?”

“我是五彩石一族最后一人,也许当初也是因为少了我,女祸才需要以身补天!”莫然肯定龙尹的猜测,略带嘲讽的语气,其中饱含的却是怎样的无奈?龙尹叹息一声,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上眼前男子因用力紧握而鲜血淋漓的双手,轻轻输出自己的力量让他手上的伤口愈合。“至少你还活着,你的族人们有你一直思念,你的父母所求的只是你能一直活下去,代他们品味他们无法领略的幸福。”
静静任龙尹捧着自己的双手,听着她轻柔地安慰,莫然终是不再压抑地把眼前的女子拥入怀中,泣不成声。任由他拥着自己,龙尹伸手环上他的腰际。无论他是何目的告诉自己这些,龙尹知道此刻他的伤痛是真实的,压抑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泪水需要渲泻。
良久,莫然方才平静下来,放开怀中的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谢谢你!”龙尹摇摇头,没有说话。两人再次举步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半晌,莫然再次开口,“姑娘一定很奇怪莫然为何在这种时候说这些?”龙尹点头,“我的确想知道!”
“因为,莫然听到一个传说,只要找到天地之初的一件神器,便可以让时间倒流,带使用者回到自己想去的时空。”看到龙尹恍然的神色,莫然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姑娘没有想错,我现在寻找的就是那件神器,而且只差最后一块。”
看着龙尹低下头沉思,莫然没有着急,依旧语气平静地开口,“我想回到那一天,我想救我的族人!”
“你要做的事,关系到的并不只是一个空间,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同意?”龙尹盯着眼前的男人,“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如果你骗我,也许会很容易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们各有各的坚持,所以即使知道姑娘不会帮我,我依旧不愿意欺骗姑娘,同时,莫然也不会放弃自己要做的事,即使为此让整个时空陪葬!”莫然神色平静,并不为龙尹的话语所动,也不去请求劝说眼前的女子。“因为,在莫然走过的这许多时间里,你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存在。我们注定不能相守,甚至你并不喜欢我,可是莫然愿意对自己的真心负责。我们都有同样沉重的伤痛,不该再彼此伤害!”
话落,莫然转身离开,留龙尹呆立原地。“不愿意欺骗姑娘。不愿意欺骗,……”龙尹突然产生想大笑的冲动,寻寻觅觅,如此简单的要求在这样的情境下满足,这是怎样的讽刺?“莫然!”
听到龙尹的呼唤,莫然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所以龙尹不知道他的神情。“最后一块石头就在我身上!”见他似乎一震,依旧没有回过身来,龙尹复开口道,“为了你刚才一席话,只要你从我身上拿到它,龙尹不会再阻止你去做任何事,即使让整个时空陪葬!”
“多谢!”莫然静静说出这两个字,不再停留地向前行去。看着他远去的身影,龙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所作所为到底会为这天下带来什么,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从自己身上取得了那最后一块石头,自己又该如何?这样自私的决定,这样危险的决定,她竟然没有丝毫后悔。只为今天这个男人愿意告诉自己的一切。没有欺骗,没有算计,如此简单。
不是因为喜欢,一如他所说,自己甚至没有喜欢上他,可是,依旧愿意如此冒险,愿意把自己推到可能是千古罪人的位置上。只是因为他给予爱情、给予真心的那一份尊重。人生在世,各有各的负担与坚持,也许这些会是与你所爱的人矛盾的所在,可是这些并不能成为欺瞒的原因。两心相知,甚至只是一心相许,都该给予对方最简单的尊重。不要求你为对方做什么,但是不要利用对方的真心去做什么。即使有天大的理由,也不可掩盖你欺骗对方的过失。
所以,只为了这份简单的尊重,龙尹愿意冒险。哪怕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他计划内的东西,甚至包括自己的反应,可是,这样的陷阱龙尹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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