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事《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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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东门贺刚刚洗漱完毕,正想吃早饭,小翠巴巴地跑来了,看是颇有些心事,嘟着小嘴儿。
“丫头,这么早来还没吃早饭吧,过来吧吃一点,”下人听话就去取了一副碗筷摆好,“啥事这样委屈啊,莫不是那小猴崽子不听话惹你了?”兰儿过来见是小翠在,忙着招呼着,毕竟原来有那层关系,见面还是很亲的,“小帽子犯混了?不能吧。等我见着他狠狠掴叽他!快坐过来吃一口,不吃饭哪成啊。”小翠过来给东门贺和兰儿盛好稀粥,自己也顺势坐在一侧,还是一脸的委屈。东门贺瞧了瞧,扑哧一声乐了。
“这小两口看来是闹别扭了,行了,不好和干爹说,一会吃完饭和你干妈讲好了,呵呵,俺们给你做主还不行吗?”东门贺猜想很可能是女人家的事情,自己也就没啥可细问的了。
“干爹呀,这小冤家翅膀硬了,扎撒的欢实呢,气死我了!”小翠低着头抹着眼角儿抽搭开了。东门贺看小翠还没有要细讲的意思,就紧着喝了几口粥,抹抹嘴走出去了,“我出去走走,你们娘俩唠着。”
后花园子里静悄悄的,一早下人们和花匠打扫了残枝落叶,花草树木都浇好了水,空气中湿漉漉的弥漫着花香,几只大画眉在精编的竹笼里上蹿下跳,不时婉转啼鸣一番,东门贺伸展手臂深呼吸,来了几个拳式并没有全套的演练,顿时也感到舒筋活血神清气爽。刚刚寻来的贴身跟班的名叫小斧子,挺憨厚的,办事实诚,跟小帽子比起来差些灵气儿,不过现在东门贺也没那么多跑腿事儿了,就让小斧子跟着也不错。见老爷比划完了,小斧子把一只藤椅搬过来放到东门贺身后,“爷,坐下歇歇,喝茶不?”
“不了,这么好的空气不如到处遛遛,总坐着人都懒死了!”东门贺放眼望了望粉墙那一边,没什么动静,听老艾话里话外说是蝶儿最近身子骨不利落,不知道怎么样了。有心想过去看看,又感觉到不自然,想必也没啥大事,许是天气燥热?“小斧子,北市场的斗鸡还有场子吗?”
“前一阵子热闹得很,最近好像不那么热闹了,不过还有场子开着,西街的张来旺斗得最好,他有一只‘猛张飞‘杀败清河无敌手,赚老了银子了!”小斧子看来是进过场子,知道一些戏法儿。
“你没押两宝啊?你还蛮熟悉的你!”听出东门贺语气里有些余味儿,吓得小斧子吐了吐舌头,不敢往下说了。“去那遛遛看有没有局,闲着也是闲着。”小斧子在身后跟着,经过门房和护卫头儿言语了一声就往北市场方向去了。
这斗鸡啊,在本朝是非常鼎盛的,东京汴梁尤为著名,从宫廷到民家皆有盛行。清河县的斗鸡也是冬季开场子,延续到三,四月份,以后每月逐渐稀少,偶有斗事也是双方临时撮合,大多斗一场都有赌注,赛事繁忙时胜家的收获极为可观,家藏一只好的斗鸡犹有万贯家私一般,现在北市场开场子的张来旺名号最亮,手里的‘猛张飞’所想无敌。东门贺也是前一阵偶然听到斗鸡这一事,闲着去场子里坐了几回,人们对县太爷驾临都有些局促,放不开架子,弄得大伙都不顺畅,东门贺也瞧出来了端倪,于是再去的时候都先知会开场子的居高搭个席棚,自己和一些有身份的都坐在席棚里观看,渐渐的有实力的场子头儿建造一些砖瓦廊房,专门供这些有钱有势的人物使用,当然一是为了聚拢人气抬高自己的规格,二也能收一些茶水钱。
等到东门贺一行走进张来旺的雅室,张来旺是喜笑颜开的招待着,茶水点心瓜子水果的都摆上,自己在一旁毕恭毕敬的陪着,东门贺坐好,招呼张来旺也过来坐,于是张来旺把着桌子一边坐下,受宠若惊啊!手脚都不知该放哪里了,只顾傻呵呵的笑。
因为已经过了斗鸡的旺季,能把场子坚持下来的也都是颇具实力的主儿,时间尚早人也不多,斗鸡坑里空荡荡的,东门贺就和来旺聊起了斗鸡的门道儿。
“今儿能有局吗?”东门贺拿起个瓜子磕起来。
“回老爷,今儿恰好有个局,已经定好了时刻,你老稍等,我这就安排人。”来旺欠着**答话。
“哦,等一会儿也无妨。听说你这个场子维护的不错呀,每年进项也很可观吧。”
“哎呀老爷您过奖了,说实话俺这个场子却还不错,每年多少都会有些收入,维持着场子的花销和一家老少的吃喝用度,呵呵,托老爷您的洪福啊。”来旺站起来给东门贺续茶。
“听手下人说你有一只‘猛张飞’?常胜将军,今儿拿来了吗?”东门贺觉得这茶还真不错,祁门红!
“回爷的话,‘猛张飞’浪得虚名,呵呵,只是在这一带胜绩好些,今儿没有约家就没请过来,赶那天有局俺一定请老爷您过来。”
“哦,今儿这局双方实力如何?”东门贺倒不是想押点银子,只是很好趣儿。
“今儿这一方是西街的‘**’谷友,实力不俗。另一方是‘黑塔’柯长发,也不一般。都在我这个场子里露过脸,伯仲之间,也很难讲谁输谁赢。还要看临场状态好坏。”县太爷问起来,来旺可不敢胡诌八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但也不能把话都说绝对喽,不然一会儿老爷真要来了兴趣押宝押输了,那面子上可不好过呀,这就不是几个钱的事儿。
“这么说你也拿不准两家的实力,那和你的‘猛张飞’比起来会如何?”
“嘿嘿!要是和我的‘猛张飞’比,那他们还都不是对手!这个话我敢说,”来旺来了兴头儿,端起茶杯大口的嘬了一下,“能开这个场子,那也得手里有真货才能叫得住人气,咱侍候斗鸡那也不是胡来,那可是有真传的,呵呵,老爷您要有兴趣听,小的就给您说道说道。”
“好啊好啊,老爷我正想打听这事呢。细细的讲来,老爷爱听!”东门贺也是著名的玩家儿,对这些杂耍娱技甚是好奇,但凡有机会都要仔细的打听其中的奥秘窍门儿。

“既然老爷你爱听,来旺就给您说说,先说我这‘猛张飞’,那是纯正的血统,上五代爹娘是谁咱都说的一清二楚,这斗鸡的血统极为重要,不纯那就不值钱!再说这鸡食,给斗鸡吃什么,什么时候吃都是有讲究的,每家有每家的道法,平时就喂些高粱玉米,有了局才喂鸡蛋牛肉,这是一般的法子,俺有绝招儿,老爷这是跟您说,别人那是打死不会讲的,平时俺还要喂骨粉,把各种骨头敲碎,碾成细末儿,拌到鸡食里,这样喂出来的斗鸡骨力壮,临战前几天还要喂几次公羊腰子,那是催力强物,呵呵,鸡和人有时候也差不多的,”来旺看东门贺听得入神,便停下喝了口茶,“三分鸡子,七分养,就是这个道理。平时还要给它多活动筋骨,搓头搓胸,压身助腿力,真比侍候俺爹还细致呢。”
“哈,听你这么一说,里面门道儿不少啊,啥事都在悟性,你用心你就成功了,怎么样?收徒弟没有啊?看看俺够资格不?哈哈!”东门贺听得上心听得高兴。
正说着,斗鸡坑里下来一个人叫做‘鸡头家’,坑周围也已经围满了人。“老爷您笑话俺了,俺哪有资格啊,只要您老喜欢这个,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到时候了,今儿这一阵要开场了,您老先看这一场。一会有空再给您说。”
‘鸡头家’是裁判,也是斗鸡拉对接线的中间人,见他双手压一压,众人都不再言声,“今儿这一阵是‘**’对‘黑塔’,一炷香是一局,三局两胜。”说罢一炷香插到坑边的香炉里。周围的看客开始下注,往自己看好的那一方押铜钱银子,一时间又躁动起来。
双方互相‘搬眼’看鸡,这是查看双方是否在一个等级,重量.鸡龄.个头都要基本相当。然后‘拉鸡’入场子,照面站好,‘鸡头家’一声‘放鸡’双方退出坑,那边把香点燃开始计时。这一切程序都严格按照‘鸡头家’的指令行事。
‘**’周身黑白花羽,可能因此得名,‘咯咯’两声便朝‘黑塔’扑来!
‘黑塔’周身黑羽多,竖起长脖真像一座黑塔!‘咕--’一声迎头拼上来,双方斗在一处!
一时间上下翻腾,碎羽烟尘,周围人的情绪完全被调动了。
勇颈毛逆张,怒目眦裂盰。
一炷香时间到,这一局‘**’胜了,谷友立即下到坑里给‘**’按摩舒缓肌肉,喂水。‘**’眼神一刻不离‘黑塔’,紧紧瞄着它!
‘黑塔’这一局气势不盛,稳重有余,柯长发不吭声,用湿毛巾擦着‘黑塔’的翅膀腋下降温,并用手指指着‘**’,口里对着‘黑塔’念念有词,当然除他自己别人谁也不知道说的是啥,估计是鼓舞士气,第二局必须拿下,否则就完败!
稍事休息第二局开始。一上来‘黑塔’一扫上一局的颓势,发力攻击,尤其是双爪威力毕现,几个腾空飞抓,打得‘**’没脾气!招架不成速败一局。双方主人进场抱回自己的宝贝,喂水舒筋按摩。
第三局马上开战。东门贺他们都看得迷了,伸长脖子紧盯着坑里的两位战将,随着局势的起伏也是心潮澎湃,东门贺没有押注,今儿只想看个热闹。来旺倒是一脸的轻松,这场面他见的多了。
这一局双方似乎都有些顾虑,不敢轻易出招,绕了几个回合之后,‘黑塔’首先发难,一个腾空飞踹正中‘**’前胸,‘**’一个趔趄险些倒地,马上还了一啄!叨在‘黑塔’头顶!有血丝渗出,这下双方火气都勾起来了,一场恶战爆发了。你来我往势均力敌,‘黑塔’越战越勇似有使不完的力量,连蹬带踹,嘴上一啄狠似一啄,渐渐的‘**’有些招架不住了,脖颈上血痕片片,低头缩颈的露出败象,到此行家们都看清了大势,最后‘**’被‘黑塔’撵得直跑,‘鸡头家’进坑里宣布最终‘黑塔’胜出,周围有人欢呼有人叹气,但是没人拍手叫好,这是规矩以免伤和气打架滋事。
柯长发抱回‘黑塔’,捋顺羽毛,端起水缸子含了一口水对着‘黑塔’嘴喂起来,‘黑塔’累的喝水的气力都没有了,东门贺见此情景感慨不已。
“来旺,这一开始‘**’来势汹汹,干脆利落的打胜第一局,怎么后来就不行了?我还以为‘黑塔’不是一个档次呢,谁知最后‘黑塔’反败为胜!”东门贺平复了刚才紧张刺激的情绪。
“老爷,这里面有门道儿啊,开始‘黑塔’柯长发没有激发全势有所保留,为的就是反击,战术上这样安排很得当,第三局您是没注意,柯长发那小子给‘黑塔’暗中吞了药丸儿,那是人家的绝活儿!一般人是发现不了的,我一直紧盯着他,嘿嘿,最后一击‘**’哪能抵挡?!”来旺得意的给东门贺显摆自己的眼力,“要不俺给您把柯长发叫来问问?”
“别了,咱知道就行了,呵呵,人家那也是一碗饭!嗯,这玩意就是有意思啊!你好好的弄,等爷闲空了也来参乎参乎,哈哈!”东门贺站起身来,伸个懒腰,“你那‘猛张飞’好好地侍弄,到时候也让俺见识见识,走了,你忙着吧。”
“只要爷您喜欢,明儿俺把‘猛张飞’给您送府上去不就完了嘛,嘻嘻,您老高兴小的还愁吗?”来旺也是个眼睛毛当哨吹的人物,搭上这位大爷的肩膀还怕没有好饭吃?!
“算了吧,爷知道你的一片心,但那是你的吃饭家什,爷不是那样的人!知道吗?”这一句话,来旺眼泪差点没下来,直在眼眶里打了八十个漩涡,“俺的爷啊,好人啊。”
东门贺回到家里的时候,小翠已经走了,兰儿给端上茶,“这丫头是有事情不好和你讲,等你回来我好说给你。看你一时没回来,就被我打发回去了。”
“哦,那两个小鬼头能有啥正事儿。”
正是:两个小鬼头私事惹烦恼,一场大游戏胜负见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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