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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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大宋徽宗皇帝政和年间,山东省东平府清河县中,有一个风流子弟,生得状貌魁梧,性情潇洒,饶有万贯家资,年纪二十六七。此人复姓东门,单字一个贺。
其父东门贤,在清河县前开着一间最大的熟药铺,前后七进的大屋,使奴唤婢,骡马成群,县里也是首富,可惜东门贺父母早逝,留下他少了管束,却也凭着早先学的拳脚功夫,称霸一方。这东门贺天资聪颖,却对市井把戏悟得透彻,什么赌博,双陆象棋,抹牌道字,无不通晓。东门贺有个邻居名叫艾文栓,乳名拴住,但一直素无瓜葛。家有薄财,祖上教馆为生,很有些文采,平时爱搜集些对联,近时颇有些得意,忽见一花园廊柱上有:梅花藏雪三春梦===茉莉含蕾四季香,忙书在袖里,备不时之需。且说这艾文栓怎么会结交上东门贺之流那?原来呀,这东门大官人的宅邸紧邻着艾文栓的后花园,呵呵,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就此展开来了。
话说某一天下半晌,东门贺东门大闲人启兴喝了几杯女儿红,正当兴头上要去后花园子遛遛,这后花园子是有专门花匠打理的,却也是花枝招展,水榭池荷,蜂蝶出没。下人小帽子侍候着茶水,方在小亭上坐稳,徐风迟来,煞是惬意得适,当时一只粉彩双翅大蝶翩翩而来,吸引了大闲人的眼珠,哦?少见之物啊!“小帽子!快捉来,给爷耍下子!”说话间,这彩蝶似乎听到什么,迅捷的飞过墙外了!大闲人不由得坐起,指着蝶影欲言又止,指了小帽子骂道:蠢才!蠢才!却又猛听得那墙外一阵女子惊呼!“什么尤物!生的这等稀罕!”
说话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艾栓文的老婆唤作蝶儿,本姓石。
东门大闲人听得墙外有女子语声,甚是清脆,不由得愣了。
“小帽子,隔壁是谁家院落?”大闲人轻声问道。
“回爷的话,是艾文栓艾老爷的花园子”小帽子也蛐蛐着说。
“哦?那这脆声脆语的是哪个?”
“八成是艾老爷的大房蝶儿奶奶。”
东门贺又似斜了眼神瞧那墙头过去,‘不知是怎样个模样?‘心里想着。
小帽子甚是机灵,‘爷,你不瞧个仔细吗?’这有梯子。
“不好吧,不认不识的,让人骂个泼浪可不搅景吗”。
“爷你悄没声的看眼,不妨事的吧。”
“这时你可灵气,快扶好梯子,待爷瞧个究竟。”
这青砖的院墙倒也不甚高,大闲人顺着梯子慢慢爬了上去,期期的探出头去,呦呵!墙那边的院子里正有一班女眷朝那上房徐行,都是些个后脑勺子,撂下个大闲人一脸的遗憾,不觉得轻叹一声,“呀呵”,只这一声,不啻晴空里响个小脆雷!见那带头的夫人猛然转回面庞,一个顾目流盼,一个清叱娇莺,“是哪个?!”
东门贺瞧了个清晰,见那妇人双眉入鬓细弯弯,口蘸脂红玉点点,乌云斜压肩削削,葇荑轻抬指尖尖;众女眷齐齐回神过来瞧,大闲人随口应道;“我的蝶儿,那个那个。。。。。。”。
看那妇人脸骤红晕生,樱桃小口张合之间却无声息,原来这东门大闲人的一句随口,把个灵巧吉慧的夫人一时闹个语塞!不知如何回话,气咻咻的"谁个泼浪子”但这一句东门贺也楞住了!
看这一位剑眉整齐,星目朗清,脸面洁净,方巾秀色,呵呵,好一个善透人心思的冤家!
“爷!爷!快下来吧,”小帽子在下面低声的催。
东门大闲人如梦惊醒,忙出溜下来,口里诺诺着,“小帽子,爷哪时得闲,请隔府艾老爷吃酒啊,看看明日怎样?”
正是:机缘具是误会起,撮合全在酒媒生。
、、哎呀,请人吃酒也要有个由头啊。东门贺想到这艾文栓是个教馆先生,自己还一时没法子交接上。爹妈死得早,倒是说媒的连上溜的来,婚事却不上心,还没玩耍够那!自然和教书的先生扯不上,哎?忽然大闲人想到自己的一个好友,名叫季守常,这个人四十多岁,素有小聪明,瘦小枯干,并无正业,以与人说和跑腿为生,口齿伶俐,是个三顿饭并作一口吃,也要穿着绸大褂的主儿;却偏偏爱个赌!混在赌场里,也是为个谋生。东门贺是个赌瘾极大的财主,你说季守常会不去攀这个大树吗?一来二去,二人熟络起来,最后甚至称兄道弟,东门贺知道他的家底,穷嘚瑟那伙的,孩子老婆自是每天苦捱苦盼。
何不给季守常的儿子寻个先生,也好结识上艾文栓啊,这对老季也是个恩情,一举多得嘛。
想到这,马上唤来小帽子套车去季守常家,顺路又叫小帽子买了四色礼提上。
这老季家住南街春来巷,不难寻,还算整齐的宅子,老季是个最讲脸面的。碰个巧老季在家,忽有东门大闲人来访,真惊个脚蹬不上鞋子,褂子扣系错个样,哈哈,“茶茶茶!”忙不迭声的喊“这懒婆子!上茶!东门贤弟来了嘛!”
这老季的媳妇忙从里屋出来,一挑门帘:但见这妇人,素气的布褂,极整洁;斜挽的抓髻,赛乌云;恬淡的双眸,无牵挂;应诺的燕声,却撩人。
这是季守常的女人?!真是好白菜被猪拱了!
“哦,嫂夫人,小弟这厢有礼了。”东门贺一揖到地。
“东门兄弟远来,不客气,请坐,我们老爷时常念叨您那,您真就来了,”眼神瞄了一下大闲人的眉眼,倒是风雅之人,怪不得!
东门贺接了这一眼,顺手接过茶杯,小嘬一口,“大哥,一向可好?小弟冒昧前来探望,几时不在起耍了啊?”小帽子那边递上四色礼,老季媳妇忙接过去,道个万福,进里屋了,自是一番高兴。

“就是嘛,贤弟事情多,不像老哥我清闲,这次来看老哥,别是有事情吧‘老季不笨嘛。
"就是来看看你啊,别无要紧事,”大闲人嘎嘎的说道。
这正是:心掖旁事初访季,不料邂逅挑帘人。
说话间已然到了晚饭当口。老季张罗起来,“贤弟在寒舍喝一杯如何?俺这门院自是寒酸,实无佳肴,聊表下心意罢了,呵呵。”
东门贺就等这句话,当下允了,吩咐小帽子快去买来酒菜“前街的春意坊酒馔还算上等,快去定桌来,我要和季大哥一醉方休。”
"使不得,这如何是好?到了俺屋里怎好叫贤弟破费?”嘴里虽说脚下却不动。内屋的媳妇刚听到季守常要办酒席,心下正是难堪,忽听到大闲人已派了小帽子去,眼眶一热,好感平添了又一分。
不消半个时辰,小帽子领着两个伙计进来了,两个大食盒,四凉四热摆到案几上;当中一盘红烧鲤鱼,另三个是水晶肘子,白斩鸡,四喜丸子;凉盘是椒丝猪耳,盐水杏仁,五香牛肉,芹菜拌腐竹。两瓶陈年的杏花村,摆置停当,两个人也就推杯换盏喝将起来,三杯过后话语就多了,聊些赌局里的门道,街巷里的传闻逸事,说道尽兴处不时的哈哈大笑一番,正热闹间,一个**岁的小家伙从里屋撞进来,许是忍了大半天,着实受不了这美食香气,老季媳妇随后也出来,脸上有些尴尬神情。东门贺见状忙招呼"这可是贵公子吗?快过来,让叔叔亲近亲近啊。”
“正是不争气的犬子!”老季嘴里叨唠,眼睛瞄着媳妇。
“哈,机灵嘛,来坐到叔叔这,吃鱼肉啊。”
“可不行,哪有这礼数?”媳妇过来拽儿子。被大闲人挡住,“无妨,俺就喜欢小娃子。”说着夹了块连皮带肉的肘子,送到孩娃嘴里,“嫂子也过来坐吧,没那些个拘束。”“不了不了,俺在这伺候着,你们爷们吃喝的快意。”娃子也就坐在桌边吃将起来,可是饿了半晌啊,也是好久没得这等好食物,吃个心欢喜,媳妇瞧着也很满意,时不时的瞄一眼东门贺。
此时的小帽子站在旁侧,东门贺让他去轿车里等着,其实这小帽子巴不得下去,车里还有个食盒是自己预备的,诺诺的出去了。大闲人心里也清楚。
两个人又干了一杯,一瓶子酒已然净了,老季酒量本就差,眼见得多了,话语都有些不利索了。东门贺心里有个谱子,拿个手把巾时常揩揩嘴角,其实那含在嘴里的酒也都浸在巾里了,真应了那句装醉的必有鬼啊。
“老哥,小侄上学了吗?”东门贺撂下筷子说道。
“还没,”媳妇答者,也没下话。大闲人心里也就明白了。
“哈你说巧不巧,俺正有个朋友教馆,何不给小侄添个座儿,可不能耽搁了,瞧着也是个机灵鬼,学些诗书必有用途。”
“那敢情好,就是麻烦了他叔呢”老季已是醉眼迷蒙,媳妇忙不迭地给大闲人斟了一杯。“没啥麻烦,改日俺就去说下就成,年资十两银子叔也一并拿了,”摸了娃的脸蛋,瞅着老季媳妇。
老季媳妇此刻都几乎哽咽,感激的发抖,“他叔,叫俺怎样个谢你?娃儿,快给你叔磕头!”“不用嘛,小事情啊。”“谢,谢,谢,贤弟,弟,老哥,敬你”老季口不连搭地,还有几丝清醒已是硬撑着了。
“这没出息的货,几时不曾醉的这样?许是喝高兴了,叔你莫怪啊”老季已经鼾声渐起,伏案睡了。娃儿筷子急出,已是吃的肚圆,老季媳妇把孩子领到内屋,玩耍一会也就困极趴下睡了,待出来看时,东门贺正有一搭没一筷的,老季鼾声重了,大闲人扶了里屋躺下不提,重又坐好,媳妇过来又是表谢,端起老季的杯子说道:“他叔,这样对我们的恩情,这里敬你一杯”眼睛盯着他,东门贺忙站起,端着酒杯,一手轻扶妇人的手掌侧,“区区小事,嫂子言重了”指触芳肌,仰脖干了,妇人蘸了下嘴唇,“哎!那不争气的东西,每日厮混,苦了我们娘俩”,“时下世道难熬,都不容易,嫂子日后有甚事尽管说来,不必拘泥,常走动,俺也是个性情中人,讲得义气。”
“看得出叔是个干练之人,能成大事,俺以后多有求劳,望莫嫌弃了啊”
“哪里话讲?不要客气,来,敬嫂子一杯!干了吧”
妇人真个干了!腮边酡红骤起,更有一番情趣,不觉,东门贺看的呆了!妇人不好意思起来,又给斟上。“嫂子,也不是平常之人,敢问娘家?,,,”
“娘家姓尹,名一个兰字。”“那以后称呼您兰嫂子,可好、?”“随你叫甚好了,。。。”一脸羞涩。
东门贺再也忍不住,轻手握了兰儿的皓腕。“兰儿。。。”
兰儿欲挣了几下,却也是不动了,斜目攀上东门贺的眼神,东门贺搂过妇人吻了,嘤咛一声,倒在怀里。
恍惚间,一条玉蛇徐徐向着山谷间游走开去,山坡上心香脉脉,两株枣树婷婷玉立;回身来曼曼柔滑,一片芳草萋萋,小溪忽现,似有潺潺流水,温热怡人,搜寻时刻,树上莺声频啼,已是温柔乡里醉陶陶,妙绝仙境留不归。
正是:**偏苦短,好事却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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