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去千重房里,他斜倚踏上,红衣堆叠,眼角眉梢数不尽的妩媚风流。见我进来,他半起身,示意我坐到他身前去。他一手抚上我的脸颊,欢喜笑道:“虽清减了一分,气色还算不错。”我展颜一笑,目光越过他的臂弯,落到他身侧的银质面具上,一时怔仲。
悠忽一声轻叹,千重半倾身从后面拥住我,他附在我耳边,语气浓腻而轻浮:“恨我吗?”我柔柔笑道:“不。”他笑意不改,似乎早已料中我的答案:“为什么。”我犹笑道:“只要你不会死,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腰间手臂骤然收紧,我密实地贴在他怀里,千重轻叹一声,道:“傻孩子,那个为你自囚为奴,画地为牢,情深不悔的千重已经死了,留下的不过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奈何断情绝爱的大公子罢了。”
我轻笑一声,转过身去,捧起他的脸,定定地看着他的眸子:“洛大公子又是谁呢?这副皮囊里住着的分明是千重。将姽婳军的兵符送给我,救下‘芳夭’蛊发作的我,将我的脚收拢在心口,做这些事时你顶着洛大公子的名号,可难道不是因为面具背后的千重对我情意难断吗?在别人眼里,是洛大公子扮了五年的千重来骗我,可在我眼里,却是千重隐藏着洛大公子这一尊崇的身份。”千重失笑,亲吻我的唇角,一时痴缠。
窗外侯了两行侍女,千重略点头示意她们进来,最后一名女子捧了一袭玄黑压纹重衣。千重长身下榻,道:“镜花水月设了香案,连城同我一道去拜祭一番吧。”我跟过去,取了金冠帮他束发。千重自褪去外衫,抖开玄黑衣,随意道:“去领二十军棍。”扮作侍女的藕衣女子面色一僵,沉膝应道:“是。”退下。
千重穿戴整齐,向我伸出手,凝脂手指柔若无骨,绝美姿容略挂浅浅笑意,我搭上他的手,他笑意加深,带着我向外行去。触目红衰翠减,身侧男子容颜未改,只是一双眸子落到旁处便无欲无求,淡漠无情。
千重突然顿住脚,回身问道:“在想什么?”我扬眸一笑,道:“没有。”他笑道:“连城是否觉得,寒川手段过于毒辣,我听之任之,此刻又去拜祭,稍嫌虚伪?”我微微笑道:“二公子此番行事确实落了下乘,但洛家出身行伍,想必骨子里自有一种军人的磊落,一些摆不上台面的伎俩二公子未必知晓。”
拇指摩挲着我的唇,千重笑道:“连城果真聪慧。寒川他并不知道寻常的世家子弟,尤其是嫡系血脉自小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几乎从小就服食各种毒药,世人对此已心照不宣。初上镜花水月,他们都残留几分力气,云含也未心智尽失,他若有心,全可安然送众人上岸,奈何他私心作祟,只想着趁机先除去几个眼中钉,不料鲜血正是他身上之毒的引子。”
千重叹一声,神情寂寥,目光渐冷:“我纵容他们羽翼丰满,不料到头来还是如此不堪一击,真是死不足惜!”抚开他微蹙眉头,我笑道:“从头到尾你真正算计的只有我一个,此刻胜负未定,缘何有寂寞之慨?”
清亮双眸刹时凌厉,却只扬声叫道:“出来!”一道人影掠来,黑衣劲装,年轻的面容俱是冷漠之态,他沉声道:“大公子,楚家主执意要见玉庄主一面。”千重看向我,我一笑,道:“劳烦这位大哥支会楚家主一声,香草若是他带进庄子的,我与他已无话可说;若不是,他日有缘自能相见。”那人揖道:“是。”转身去了。
千重落到我身上的目光盈满怜惜,我双臂揽上他的脖子,娇笑道:“我可是说错了什么?”他眼神明灭,突然紧紧拥我入怀:“连城,什么时候你才会明白自欺欺人有时与人于己都是一种慈悲!”
我清清一笑,道:“千重,我也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若耶山庄后山的鸽羽,你雕刻的凤钗上的花纹,诸此种种,我无一追究,不过想着终有一日你会亲口表明你的两重身份。可我等到的却是你的苦心安排,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千重,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可我与你,无异飞蛾扑火,你心里但凡有一丝怜惜与不舍,就该告诉我其中曲折。”
千重缓缓推开我,掩了所有情绪:“时至今日,又何必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当千重心里不再唯只有你,他就已经不再是千重了。”他指着心口,唇齿间吐出最绝情的话语,“连城,那个把你当作天下的千重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回来。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有平天下之能却无平天下之心的洛大公子,不该是你亲近的。你走吧,你本不是拖泥带水之人,眼下不必强求。下次再落到我手里,就没这么容易脱身了。”
我缓缓合上双眸,一时几万念俱灰,喉间涌上腥甜,我微仰头,迫自己咽下。睁开眼,千重静静退后两步,拂上碧玉栏杆,眼神有些落寞:“世间诸多力量,我独掌杀戮,也曾悲悯世人,悄然遁世。与你种种,无心之举也好,处心积虑也罢,不过是梦里不知身是客。我已大梦醒来,连城又何必执于往事,徒惹伤悲。”
他手下栏杆出现一道一道的裂纹,如藤蔓纠结,悄无声息,栏杆沿着裂纹脉络崩开,高低不一,一息间,争先恐后地悉数落于湖面,叮咚雅致,像极了我小时打碎的琉璃盏。我并指在空中划出棋盘,掩面笑道:“虽不知大公子如何习得我玉家的幻术,但请大公子赏脸与我对上一局。”我率先落下一子。
千重面色渐凝重,指间幻出棋子,压向棋盘,却在一分之距生生顿住,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我嫣然笑道:“为何定要我和千重在奈何阵中生离死别?”千重苦涩一笑:“连城的性子真是一分一毫都没有变过。我并非铁石心肠,时日长了,自然想从身上分出一个完整的千重给你。你们因‘芳华’结缘,彼此心事虽未说破,但早已倾心相许。你及茾前夕,他离开山腹,赶往萧家,因为他知道你及茾礼一过,提亲的人家自然接踵而至。但他着实未料到沐家的动作会如此快,他方到萧家,就听说你已受了沐家聘礼,启程赶往猎玉城了。他伤心郁怀,终日借酒消愁,萧晚看不惯,自作主张掳了你来,千重去见你,原只想话别,不料到最后却定了白首之盟。再后来,听到沐家同时向宁家下聘的消息,他又急匆匆赶往猎玉城。”“啪”地一声,千重手中棋子落下。
我拈起一枚棋子,笑道:“跟着千重发现自己身上‘芳华’之毒复发的迹象,他如此绝望,加上楚鸿模棱两可的暗示,他以出人头地这种拙劣的借口逃离。后来他应下萧家新婿的名头,并携萧晚来猎玉城拜寿,为的就是那夜佯醉说出让我伤心欲绝的话?”落子。
千重落一子,道:“不错,但不料夜如初会如此多事将晚儿的性情告诉你,跟着才有了奈何阵中的相逢。千重受‘芳华’所累,日日咳血不止,他不愿你见到他受苦,狠心撵你走,未果。最终他会死在你怀里,而萧晚受他所托,自会照顾你周全。”
“啪!”
“啪!”
“啪!”连落几子。我笑道:“可所谓的自囚为奴,画地为牢也可能是贪图山腹古卷。天文地理,行军布阵,治国安邦,辛丑秘闻一应俱全,以君之才智,浸淫四年所获匪浅吧。至于奇珍异宝更是随处堆积,单用鸽子向外运,到今日已足以再建一座狩玉城。”
千重淡然笑应:“不错,漠北之举也不过怕你与四郎生了情意,将玉家送到他手里,对洛家有害无益。”我落下一子,打乱他全盘计划,笑嗔:“真笨!当日你若以洛大公子的身份提亲,我虽一时不快你之欺瞒,还是会欣然下嫁,玉家也不顺理成章地收于囊中。”
千重审慎一番,一子重连全局,道:“或许我从未动过娶亲之念。又或者我不愿借助你和千重的情分,我说过我一直想分出一个完整的千重给你。”我怆然一笑:“如此说来,千重从未想过要娶我?”一子落下暗定乾坤。
千重拈子,暮然一笑:“连城,告诉我,如果你初见我时我的面容并不是姣好若女子,而是如眼前这般倾城绝世,你会不会也认为我是一个妖孽?”我怔怔,风迟迟凄厉的咒骂轰然响起:“妖孽,我如今被家族驱逐,人神共弃,那又如何?大不了一死了之,落得个干干净净!可你呢,你生来便是祸害人间,无间地狱早有你的位子,还敢妄图娶妻生子,真是可笑之极!”棋盘撕裂,化作流光。
千重眼波流转,笑道:“风迟迟宁愿自坠青楼,也不愿嫁给我,就是她容不得她未来的夫君竟然有一张比她所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漂亮的一张脸。”他抓着我的手抚上他的脸,笑容甜腻:“有‘芳华’在先,你觉得这张脸属于仙人,可若是天生就是这副姿容,也就离妖孽不远了吧?”
他亲吻我满面的泪水,小声哄着:“连城不要哭,不要哭!”我掩着他的口鼻,眉眼,泣不成声:“你不要笑了,不要笑了!”千重揽我入怀,轻声道:“我不笑了,你也不要哭了。”我一口咬在他虎口上,控制不住地泪如雨下。千重顺势将我拦腰抱起,几个起落回到院子。

进到他房中,将我放到榻上,抵着我的额头,千重笑嗔:“还没见连城哭的这么伤心过。”我哭得累了,闻此话破涕为笑,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肩,怒道:“为了这种荒唐的想法而疏离我,你有多混账!”
千重埋首于我的肩窝,轻声道:“确实有那么一位玉家后人,误饮‘芳华’,遇着我时,我正在深山练兵。彼时他已奄奄一息,扯了头间斗笠,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后来他见着了我的面容,发疯一般地大笑,大叫三声妖孽,气绝而亡。”
我又好气又好笑,嗔道:“就因为这三声妖孽,你就撇下手下将士,孤身远走,直到失足落到若耶山庄后山?”颈间传来沉闷的一声:“是。”我思忖一阵,不由奇道:“可你明明是因为‘芳华’之毒而姿容益胜。”
千重笑道:“世间有‘芳华’,自然有‘陋颜’,我服食‘陋颜’使面目平庸,你和惊寒研制的‘芳华’的解药都被我换成‘陋颜’的解药。我一点一点还原本来面目,在你和惊寒眼中却是我因‘芳华’之毒而面容日益绝美起来。”
果真是机谋无双,我心下一沉,笑容不由惨淡。千重抬身亲吻我的冰凉的嘴唇,泪水从他眸间缓缓滑下,他呢喃一声:“恨我吧。”我心如刀割,颤抖着声音道:“真的是从一开始就有所谋,若耶山庄的那把火跟你有没有干系?”
千重仰面轻笑,泪水划过笑颜,美的让人窒息。他一拂袖,擦去面上泪水,冷了神情,道:“是我。”他长身而起,坐到不远处的椅子上。两相对峙,千重缓声道:“连城可听过萧浅这个名字?”
我点点头,当年萧浅出嫁,可谓盛况空前,长兄萧拂率三骑精锐护送,骏马长枪,迤逦百里,所到之处,百姓无不争相观看。彼时大重朝兵戈四起,盘踞关中十几年的三路悍匪,结盟出击,新嫁娘萧浅挥兵想抗,盏茶功夫尽数败之,当地百姓感念萧浅的恩德,立了长生牌日日拜祭。可惜红颜薄命,萧浅嫁给当年的洛七公子如今的洛家家主洛云起不到两年就猝死了,世人对于萧浅的死因多有猜疑,但萧家无多计较,此事也就淡了下来,不知千重为何会提到她。
千重面上无甚表情,冷静地叙述:“萧浅是萧家家主独女,自小受宠爱,几个异母兄长也对她爱护有加。她生性聪颖,文武两道无师自通,草原上不知多少好男儿为之倾心。三骑统帅都是世间罕见的少年英才,无一不愿舍命搏萧浅一笑。传闻萧浅的歌声响遏行云,舞姿翩若惊鸿,武功飞花伤人,至于容貌,舅舅们常说,我与娘亲生的有七分像,尤其是眸子,几乎一模一样。”
我失声道:“你是萧浅的孩子?”千重道:“娘亲生我时难产,我降生时已耗去了她大半条性命,值父亲与家主被暴雨阻道,困与江南。娘亲精神时好时坏,一日央大舅舅为我取了名字后,就已自身性命迫他们返回萧家。父亲终于赶回,不过身边多了一名身怀六甲的女子。不足月余,娘亲去了,父亲在她的牌位前立誓,我会继承他的一切。又过月余,父亲娶那名女子过门,待她平安产下一子后,我被送到一处废园囚居。照看我的都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无一例外都是瞎子。”
千重目光平静如水,我竟辨不出一丝悲喜,他续道:“所谓眼盲心不盲,在他们几位老人的教导下,我读书,写字,武功谋略一样未曾落下。现在想来若是就此平安终老与废园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奈何二娘的孩子也是人中龙凤,而父亲在娘亲牌位前的誓言与她如鲠在喉,她终于忍不住向我下毒。那年我十岁,大重已覆灭,父亲业已继任家主之位。我侥幸未死,父亲第一次来废园看我,送我一副银质面具,问我是要继续留在废园,还是道洛家的死士‘猎魂’一搏。”
千重微微一笑,道:“我选择了后者。入‘猎魂’有一道规矩,即使我是洛家的少主也不能免除,我遇到的第一个人会砍我三刀,我若有命在,就可随他去见首领,如若不然,我的尸首会被抛去喂野狗,任何意图为我收尸的人一律杀无赦。我运气不是很好,遇到第一个人就是猎魂的首领,也是世上唯一一个在夜如初手下走过百招未露败迹的人。第三刀,他劈开了我面上的面具,然后,他弃刀擂鼓,召集了所有人,宣布我为‘猎魂’的一员。‘猎魂’练兵的地方在大漠深处,夜里飞沙走石,偶尔还有白狼啸月,但都不如一名七尺昂扬的汉子半夜溜进我的帐篷,望着我的脸无声坠泪来的骇人。”
我怔怔,萧浅那般绝绝于世的女子,也只能以这种方式来福祉她的骨血。在‘猎魂’的生活千重三言两语带过,三年后他带三百人在江南游历,‘猎魂’已蜕变成只忠于他的姽婳军。
千重道:“苍狼山连连犯下血案,我率三百人千里奔袭,正面强攻,无一伤亡尽斩苍狼八千人马。他们的军师自缢房中,我取他的纸笔,书下:苍狼不义,吾代天除之。落款为洛大公子。待此事传的沸沸扬扬,我率兵回到狩玉城,那一天正是二娘之子的生辰。我兵不血刃直奔内堂,父亲无意拦之,只是告诉我他从未将二娘之子录上族谱,便拂袖而去。
我在那少年公子的身上下了南疆奇蛊‘春晖’,二娘为他心疼一分,他身上的痛楚就大上一分。二娘跪求我赐她母子二人一死,我命人抬出三年前她为我备下的棺木,我说只要她躺进去,我就杀了她的儿子。三年前我身量尚幼,而二娘又身姿窈窕,她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将自己装入棺中。我依言取了那少年性命,将她二人葬在一处。”
如此轻描淡写,却难掩其中的血腥暴虐,我道:“听闻洛家主自那段时日起,渐迷于园林之术,近些年来更是不问族中之事,全仗二子寒川一人料理。”千重笑道:“父亲就住在我住过的废园,经他数年规治,倒也添了几处不错景致。”一时相对无言,千重突起身,向外行去,同时道:“二娘随母姓,玉氏晓颜。”
心头纷乱如麻,不料千重跟玉家竟还有这样一段仇怨,见他已转至院门,忙起身追出去。廊腰曼回,千重急急而行,我眼见追他无望,只好停下略作歇息。“连城。”不意他去而复返,我登时抓着他的手,切道:“就算是你因为迁怒而烧了若耶山庄,可我相信你并未伤及娘亲她们的性命,我们之间到底还有什么难以挽回的障碍,让你一意孤行迫我远离。”
男子清清一笑,抚上我的脸颊:“连城,我无心瞒你,你所不知道的我一并都已告诉了你,你若一定要让我说破,那便是我不容许这世上有可扰乱我心神的东西存在,就算是连城也不行。”我执意追问,不过因为洛氏兄弟行事如出一辙,和盘托出的同时定隐藏最不起眼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奈何他如此荒唐说辞,我怒道:“如此,你杀了我岂不是永绝后患?”千重应道:“我数次想取你的性命,你不可能察觉不到。连城,我下不了手。”心中悲喜交加,我强忍泪意:“是吗?”千重面上恹恹,不耐道:“我道连城向来心性豁达,惯随遇而安,怎么今遭却如此纠缠不清。我明言相告,我容不得身边有一个机谋不下于我的女子。”
他转身便走,脚下一个踉跄,所幸扶住栏杆,才没有跌入湖中。他缓缓站直,媚语轻声:“或许是我真的要死了。”我言语铮铮:“那便一起死吧!”我扑到他怀里,一只利箭跟着将我二人洞穿,疼痛从心口蔓延到四肢,鼻腔涌上腥甜,眼前一黑,血从口齿渐奔涌而出。
千重勉强抱住我,眼中的惊愕已被无止境的绝望代替,他亲吻我满是血污的唇,面上血泪交织,痛声道:“连城……下……下辈子吧……下辈子吧……”我擦拭他脸上的血污,泪雨滂沱:“这辈子都不能圆满……还可以有下辈子吗……千重……你说我为凰,定翔于九天……可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九天之上并没有你!”
我攒足了力气,一点一点地推开他,穿裂骨肉的利箭跟着一点一点消失,千重惊慌地看着我们完好的衣衫,我盈盈笑道:“君既无心我便休。”我用力一推,自己跟着后跌几步,直至撞上廊柱。我一臂抱柱,极力支撑欲坠的身体。千重捂着唇,血从他指间涌出,空气中有一种花朵糜烂的味道。
我落落一笑,道:“这是玉家幻术的‘梦里不知身是客’,取义一晌贪欢。我宁愿受这裂心之痛,也要将心魔剪除。我命由我,即便是亲如千重,也休想随意操纵我的命盘!”喉间涌上腥甜,我弯腰吐出一大口鲜血。
千重缓步过来,扶起我,小心地擦去我唇角血污,他的笑容落寞如雪:“卜门中人曾为我批过命,说我一生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却总是将自己逼入绝境,我一向斥之为无稽之谈,眼下看来,不无道理。连城,人世险恶,你好自为之。”他从我身侧走过,我亦头也不回地出了庄子。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