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雨纤纤风细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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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破水而出,室内早已水雾缭绕,四角鼎内的香料徐徐逸出,深嗅了几口,浑身通透。五指连弹,扬花散落,触到水面化作飞烟。有人进来,我背倚着池壁笑道:“惊寒,帮我捏一下肩。”这池子内低外高,她只需微倾身就可。
两块帕子搭在我肩上,惊寒揉捏的力道适中,既解了酸痛,又不会带来多余痛楚。我闭目,舒服地呻吟出声,肩上的手一停,我笑着转身:“惊寒,你怎……”银色面具下,一双眸子微泛碧色,坦荡的无一丝**,他嘴角勾起,现出微微笑意。
洛大公子半倾身与我凝视,他突然探出右手,食指弯曲,触到我额头,向下游走,手指碰触过的地方都酥**麻,停在嫣红双唇上,拇指指肚来回摩挲着。随着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他的唇落下来,烙下一连串细密的吻,最后深深吻住,轻软而绵长。
我伸臂勾住他的脖子,闭目相迎。一吻罢,他轻抵着我的额头,银质面具微凉,我却越发恍惚。他慢慢退开,褪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放到池沿上,目光又如初见时那般平和,带着一丝淡漠。我怔仲站在池中,,看他转身离开,直到惊寒进来,才不动声色地将扳指握于掌心。
和惊寒商议几句,决定午后便启程返回猎玉城。换上新衣,待了一会,楚鸿寻上门来,嚷着同去。末了嘀咕一句:“这洛家兄弟也真是奇怪,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这偌大的一个庄子算是扔给谁!”
我笑道:“不是还有一位藕衣姑娘吗?”楚鸿挥着扇子,笑道:“那可是漠北萧家的人,除了洛大公子谁敢使唤她。”我接道:“萧家?”楚鸿一笑,咳一声:“也就是洛大公子房里的人。”“是吗。”我淡淡应了一声,胸口的扳指暖了这么久,还是冰凉一片。
午后,三骑策马奔出草色山庄,行了两个时辰,歇脚于三里镇。楚鸿一直禀信钱如流水,流水不腐,出手岂是阔绰二字了得,眼也不眨地包下镇上最大的青楼。我和惊寒苦笑不得,索性扮成眉清目秀的侍女跟在他身后。
包括老鸨在内,所有的姑娘挨个到楚鸿面前唱曲,楚鸿越听面色越暗。最后一拍桌子,破口大骂:“妈的什么玩意,唬弄老子是不是?这破锣嗓子也敢叫什么歌仙!翠儿,给她们唱两句,让她们听听,什么才叫唱曲!”他完全一副大老粗的举止,一背过身,桃花眼乱抛。惊寒默不作声掰掉一块桌角,换来楚鸿讪笑一声。
正想看他如何收场,那帮被楚鸿斥的无地自容的姑娘们纷纷倒地,嘴角浮现出沉醉的笑容,十分诡异。两扇门洞开,夜色下,一青衣人缓步走进。
他近三十岁,面色苍白,人很清瘦,似有顽疾,一双眼眸看透世事一般波澜不惊,整个人脱然出尘。他走到近前,瞥一眼侧躺榻上翘着二郎腿的楚鸿,又看了惊寒一眼,最后冲我作揖道:“在下南疆万俟兮,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南疆万俟兮?”楚鸿惊呼,跳起,啖着脸横到我二人中间,双手摩梭衣袖,完全一副谄媚嘴脸:“可……可是……南疆万俟家当代家主万俟兮?”万俟兮略一点头,楚鸿“嗖”地跑过去倒了两杯酒,蹿回来,热络地递到万俟兮面前:“幸会,幸会!”
万俟兮一笑:“敢问阁下是?”楚鸿桃花眼一眯:“在下江浙楚鸿。”万俟兮应道:“原来是若得连城与惊寒为妇,愿以半壁江山换之的江浙楚家大公子!失敬,失敬!”楚鸿骇极,恨不得扑过去掩住他的口,见惊寒不为所动,才长舒了一口气。

万俟兮又道:“南疆闭塞,在下一路走来,匆忙至极,竟不知大公子已如愿以偿,恭喜,恭喜!”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和惊寒一眼。楚鸿刚送到口中的压惊酒如数喷出,顾不得擦拭,躲到我身后,切道:“我什么都没说,都是他一个人说的!”
我笑,猛地推开他,撕下面具,敛敛衣襟,朝万俟兮一福身道:“若耶玉连城见过万俟家主!”万俟兮面不改色,含笑还了一礼:“在下冒昧,有些话想同连城姑娘单独一叙。”我笑道:“他二人皆是我至交好友,先生但讲无妨。”
他一笑,瞥瞥四周,厌道:“闲人太多!”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一干女子接连醒转,站起身,排成一排,埋首上楼去了。我叹服:“先生好手段!”他笑道:“雕虫小技,让连城姑娘见笑了。”
齐齐落座,万俟兮无赘言,直道:“在下唐突造访,是因为姑娘身上有我南疆灵蛊‘芳夭’。”“芳夭?”我一惊,面上却越发不动声色;“连城不懂。”他道:“在下若没有看错,姑娘身上蛊毒发作已不下三次!”一语出,满座皆惊。
楚鸿展扇挡住半张面容:“敢问先生,何为‘芳夭’?”万俟兮竟似面有愧色:“这‘芳夭’一蛊是我祖爷爷所制。祖爷爷年轻时颇风流倜傥,招下了不少风流债。祖奶奶貌美善妒,竟施蛊将那些与祖爷爷有染的女子一一迫害。祖奶奶用蛊如神,祖爷爷也无可奈何,到底较从前收敛一些。三年后,有一汉家女子进入南疆,这女子美丽的如同传说中的仙女,且性情温柔如水,祖爷爷看见她第一眼便动了心。但一想到祖奶奶的狠辣手段,不由大为忧心。后钻研古卷,费了一年时间,培育出这‘芳夭’之蛊,暗下到祖奶奶身上。祖爷爷娶那名汉家女子入门,祖奶奶每生恶意便心绞痛难忍,直至痛晕。”
他娓娓道来,我接连笑了几下,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楚鸿挑眉:“听先生言下之意,祖奶奶也是性情刚烈之人,便这般忍了不成?”万俟兮摇头苦笑:“祖奶奶恨自己用蛊如神,却偏偏解不了身上之蛊,又恨祖爷爷竟如此狠心,自戕了!祖奶奶家也是南疆望族,她之死挑起了南疆史上最大的一场叛乱,死伤无数。”
惊寒突道:“这‘芳夭’之蛊如今可解的?”万俟兮道:“无解。”见我与惊寒面色惨淡,楚鸿冷笑一声:“先生号称南疆百年不遇的奇才,也没法子吗?”万俟兮正了神色,朝楚鸿一揖:“大公子好生厉害!”
楚鸿一笑:“先生有话但讲无妨。”万俟兮笑道:“不瞒各位,在下钻研十几年,虽未能除了这‘芳夭’蛊,幸已找到压制它的法子、”我定下心神,柔柔一笑道:“其实还有一个法子,只要想想我每次发作前后脑子里想的是谁,从今以后,离她远远的,再不想她便是了。”
万俟兮但笑不语,我掩面道:“可惜,既然有人向我身下下‘芳夭’蛊,便是笃定我会与那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怕是断也断不开的!”万俟兮道:“姑娘果真聪慧!”我思量一番,放下袖子,笑道:“不知先生要连城拿何物相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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