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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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四阿哥随军出征,那也不过是康熙为了给他几个较为年幼的儿子们一个历练的机会。二月里出发,跟随他的有公长泰、都统齐世、原任尚书顾八代等人,与此同时,皇五子胤祐、皇七子胤祺、皇八子胤禩也一同前往,分别掌管着镶黄旗、正红旗、镶红旗三个大营。这一次统兵,胤禛和其他三位阿哥不过只是坐坐镇,参与了对噶尔丹进兵与否的议论,并没有真正指挥打仗。不同于清初时期的八旗子弟,康熙并不指望年纪轻轻的他们就能像祖辈那样建功立业,但是行军议事,也算是得到一次实地的军事训练。
四月底,朝廷传来战场的捷报,说是侦知噶尔丹所在,康熙帝率前锋先发,诸军张两翼而进。前哨中书阿必达探报噶尔丹闻知皇上亲率大军而来,惊惧逃遁,康熙帝率轻骑追击。
李氏同耿氏自然关心的不是这些,他们翘首企盼,终于盼来了胤禛的第一封家书。
“主子,这是信使刚刚送来的,说是交给您!”明焉越过两个对着信件虎视眈眈的女人将一纸薄薄的信函递给坐在炕头的玲珑。
李氏随即从椅上站起跃到玲珑的身边,恨不得代她拆开信封;耿氏也顾不上平日的规矩礼节在玲珑的身旁坐下,一眨不眨的看着信纸。
玲珑淡淡望了两人一眼,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相较身旁两人的紧张与激动,她倒显得无比平静,甚至微微有些抗拒这封家书。无奈她撕开信封将信纸往炕几上一摊,让两人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纸上的内容。
“这是什么意思?爷是在打哑谜吗?去了两个多月,毫不容易来封信却只有一个字!枉咱们在府上成日的为他牵挂着!”李氏有些不满的嚷道,拿起那张薄薄的信纸左看右看却看不到她想看到的内容。
“大概是爷军务繁忙,才没空给咱们多写些吧!”耿氏掩不住满脸的失落,却还是体贴的为胤禛寻着借口,不过更似是在安慰自己,她又盯着那白白纸上独独一个清俊秀拔的“念”字看了半天,心里终还是免不了一阵酸楚,毕竟她也算新婚不久,心里多少还是期盼着爷能在家书上提及她的。方才信使又说是将这封信交给嫡福晋,看来这“念”字所念之人恐怕不曾有自己了,她的眼神黯淡下来,垂着头默不作声。
“你们若是有什么想说的就写好了差人送去吧!行军打仗的也说不准一个日子,还不知道他们何时才能班师回京。”玲珑轻啄了口茶,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朝耿氏和李氏说道。待到两人退下了,她才伸出颤巍巍的手取过案几上的信纸,贴在胸前,终于感受到什么才叫“一字千斤重”。
胤禛不在的这些日子,她忙于寻画之事,隔三岔五的上易宝斋察看生意的好坏,同姚掌柜讨论如何做好生意扩大规模,只为自己寻画多开辟一条路子,她在为离开胤禛,离开这里做准备,可是胤禛却在这时送来这一纸信函,提醒着自己他在远方,在危险的战场还时刻念着自己。她想解开月老拴在彼此之间的红线,可是又有些舍不得,结果越解越乱,一个活结被打成了死结!
玲珑下意识的摸了摸脚踝。
“你研磨做什么?”玲珑抬起头正巧看见巧秀在书桌边磨着烟台。
“主子不用给爷回信吗?”巧秀自作聪明道,这几年和主子是越发的有默契了,不敢说拿捏得住她的性子,可只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巧秀敢保证猜得出七八分。巧秀一边乖巧的又为玲珑铺好信纸。
“不回了,没有什么想说的!”玲珑今日没有心思同她玩笑,起身走到衣柜边取出藏在深处的一只檀木匣子。
“可是您刚刚不是让侧福晋她们。。。。。。。”巧秀不解,看着玲珑小心翼翼的折好信纸放入木匣中,她记得那木匣是四爷送给主子装木雕儿的匣子,一直被主子收在衣柜里。
“。。。。。。有些事儿是信上说不清的!”玲珑不紧不慢的收好信,转头看向巧秀。
“不写信。。。。。。”巧秀皱了皱眉,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高兴道:“那就把平安符给爷捎去吧,就是上回在大佛寺求得的那个!”说着,巧秀停下手中的活儿,转身往里屋跑去想要取出被主子收着的平安符。
“不行!”玲珑急忙阻止道。
“为什么?”巧秀不解的望着玲珑。
“那个是留着给我自己的!”玲珑垂下头,摸着盒中的木雕儿随便寻了个借口。
“可上面明明写了一个‘禛’嘛!再说哪有人为自己求符?”巧秀不满的嘟囔着,心里有些埋怨主子对于妻妾之间的争斗总是不在意,虽说李氏自从孩子殒了倒也敛了些性子,平日里对玲珑也还算恭恭敬敬,大抵是认清楚了府上当家作主的可是玲珑,她想拉拢新进府的福晋,可惜却发现耿氏同她不是一路人,而如意那丫头只是小小的偏房丫头,两人即便又凑在一起却成不了气候;至于耿氏,凭良心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主子,待人和气对玲珑更是尊卑分明,若说她是故意装出一副大方爽快的样子想要收买人心,可惜却收买不了爷的心,听那屋的奴才们私下传,爷至今没有同她圆房。
没有威胁性的对手自然不成问题,因为最大的问题出在自家主子身上!巧秀又看了眼出神的玲珑,无奈的摇摇头出了屋将门带上,给玲珑留下满屋的清静。
玲珑环视着屋子,终于发觉自己有多么依恋着她的四阿哥。
白天还好,她要处理阿哥府上的事务,别小看那些林林总总的杂事,哪怕鸡毛蒜皮老管家也要来向玲珑知会一声。
京里少了几位随皇上出征的阿哥,却多了不少失了轴心的陀螺。福晋们平日里的日子本来就很无聊,不是聚在一处唠嗑就是想着法子博爷的宠爱,如今爷都走了,自然没了勾心斗角的必要。于是大大小小的聚会也让玲珑应接不暇,不是太子妃邀请进宫赏花,便是三福晋邀着唠家常,隔日还有五福晋拉着一同去庙里烧香,盛情难却,想独自清静几日都成了奢望,好在李氏乐钟于这些社交之事,耿氏又有社交手段,玲珑也不需要多开口只是偶尔的附和几句,再寻个身体不适的借口便可以顺利脱身。
回府的途中还可以顺道走一趟易宝斋,察看察看最近的生意,打听打听寻画的进展,再同姚掌柜海阔天空,拓展一下自己的知识面。除了穿戴有些麻烦,需要随时带着男装外,玲珑倒不觉着累人。通过多次接触,玲珑也算对这个姚掌柜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他虽是商人却浑身透着浓浓的书卷气,大抵是因为出自书香门第的缘故。对于从商这点,玲珑和他有着一致的认同那便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康熙年间的官员俸禄都比较低,如果全部靠俸禄过日子,两袖清风是免不了的。官做得再大也绝对发不了财,若能发财致富恐怕多半也是贪污受贿的多,鳌拜、明珠两大权臣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与其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倒不如光明正大的经商来的安稳。至于读书人看不起商贾之流,那只能归结为是读书人惯有的穷酸性子了。好在姚掌柜集合了这两类人的优点,即有着知识分子的知书达理,又有着经商者的聪明头脑,这样的人才无碍乎被街坊的媒婆看中,三天两头上易宝斋给他说媒,玲珑去十次有九次定能看见姚掌柜受不住媒婆的口水攻势,将她请出门外。
白天过的再快乐,再逍遥自在,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她便觉得屋子格外的冷清,被窝儿格外的冰冷,梦里儿时的痛苦,婚后的无奈,还有那才出生不久便归天的孩子时不时困扰着自己,搅得她无法入眠。爬起身想学着胤禛通过练字凝神静思、忘忧除躁,却发现桌边满是他握着自己的手,一笔一划教自己练字的身影。思念顿时盈满心房,让她更难以静下心来。
每到此时,玲珑忍不住怨恨自己为何如此的自私寡情,一边想着霸占他全部的爱,企望从他那里获得更多的幸福,一方面却又积极的寻画找画,想方设法的离开这里离开他。想累了想的心痛了仍不能两全其美,那么为有鸵鸟般的不去想不去念,催促着旭日早些升起迎来新的一天,让白天里的繁忙冲淡对他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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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康熙帝追至噶尔丹于拖纳阿林后,准备班师回京命内大臣马思喀追之。抚远大将军费扬古大败噶尔丹于昭莫多,斩首三千,阵斩其妻阿奴而噶尔丹以数骑逃遁。噶尔丹虽逃,却再也不能兴风作浪威胁其大清的江山,康熙帝便开始享受起猫捉耗子的乐趣,在紫禁城里运筹帷幄。
日子在平静中悄然的度过。
胤禛回来了,在满园的石榴花绽放的时节回来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玲珑立即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想都没想的就飞奔到大厅去。
如同往常一样,奴才们已在门口一字排开,李氏同耿氏在大厅里候着,等着迎接他的平安归来。
在玲珑急切的眼光之下,胤禛由马车里跨了出来。他在众人面前仍旧摆出一副沉稳,冷静的面容,仍旧吝啬他的笑容,却英挺俊朗如昔。他的眼睛里满顾盼飞扬的神色,是皇家的骄傲,是经历了风雨归来时的那种自豪,可是他瘦了,他的眼底有着疲惫,也藏着无奈。
胤禛环视着众人最终将目光定在了人群后的玲珑身上,霎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愠闹。“我累了,你们都散去吧!”
奴才们这才散去,只留下李氏怏怏不乐,想上前唤过胤禛的注意,却被耿氏拉着回了房。走到园中,李氏不悦的甩开耿氏的手,冲她嚷道:“你为何拦我?”
耿氏并不在意,清风淡云般的笑着道:“姐姐如此聪慧难道看不住爷此刻的心思都在福晋身上?姐姐若是不怕碰壁大可回去!”
李氏思量一番觉着有理,方才自己就是不满爷的心思都在福晋身上才想招呼爷回自己屋里休息,只是想同嫡福晋较真确实有些自不量力了,出了那么多事儿怎么自己还是没有学乖?她望着眼前的耿氏,怎么看都觉着那张笑脸格外的碍眼,“难道你就不想讨爷的欢心?难道你就没想过要独占着爷?”
耿氏仍旧笑着没有回答,只是那笑容多了少许无奈与悲哀。李氏见状也没了兴致追问,扭着腰姗姗离去。
耿氏看着她的背影,眼眶微微泛起红来,她也想讨爷的欢心,博他的宠爱,她对胤禛的爱不比这两位先进门的姐姐们要少。在宫里那会儿宫女们就私下封四阿哥为冷面王爷,他总是抿着嘴黑色的眼睛里传来的目光从不带温度,对谁都不冷不热,哪怕是他的亲娘德妃。可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自己会看到他温柔的一面,温柔的注视着他的福晋,体贴的为她拢秀发,大大概便是从那一瞥让她就此遗落了芳心,却也明白他那深黑的眼里只容得下一人,爱他的深情,却也怨他的深情。“这辈子得不到他的心,也只能求陪在他的身边做红颜知己了!”耿氏抬起头望着天空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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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屋里,胤禛坐在炕边一声不吭,那双阴沉的眼睛牢牢地盯着玲珑,冷得她不由自主环起胳膊,站在窗边离他远远的。巧秀端了美味可口的石榴花酥摆在桌上,朝胤禛道:“爷尝尝,这是福晋亲手做的。巧秀看着就觉着好吃可福晋不让,说要让爷尝这第一口!”
“巧秀。。。。。。”玲珑尴尬的直怪她多嘴。
“是嘛!”一碗石榴糕总算转移了胤禛的注意力,他看着石榴形的酥饼,心情稍稍好了起来。这石榴花酥虽然用料简单可制作起来却费事儿得很,要先将面团擀成薄片切成7cm见方的块儿,每块角边共切8刀,让中间呈现石榴的造形。胤禛咬上一口,的确酥脆香甜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松仁味儿。
巧秀见他面色缓了下去松了口气,朝玲珑眨眨眼悄悄退了出去。
玲珑走到他的身旁道:“要先沐浴了再休息吗?”
胤禛抬起头眯着眼打量着她,望的玲珑浑身不自在,想退回到安全的地方却被他一把扯住手腕,“为什么不给我回信?”
玲珑心一抖挣扎着要抽回手,胤禛却加重了力道,又恢复了先前的怒气。
“府上一切安好,没什么可说的!再说暄妍她们不是给你回了?”玲珑狡辩道。
“府上都好。。。。。。我不管府上好不好,我只想知道你好不好!”胤禛含怒道,“我欣喜地想看到你的回信,你却让我大失所望。。。。。。”急切的毫不温柔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在玲珑脸上颈间,带着少许惩罚的意味。
玲珑先是被他火热又急切的反应吓到,接着数月的思念因为他异常的深吻而爆发出来,不由自主地软了腿,倒进他的怀里。“胤禛。。。。。。”她虚软无力地低喃,感受着突来的放纵,被思念啃噬了数月的心终于因为见到他的平安归来而舒了口气。
“再也不许偷懒不给我回信了。。。。。。”他气息不稳地要求着,同样被思念折磨了许久加上没有收到想要的家信,让他已经无法思考,身体里涨满对她的需要及渴望。他也已经无法言语,只能用更强烈的热情对她诉说他所有的感情,拉着她与他一起焚烧,直到所有的思念及不安,全在原始共舞的本能之中,淋漓尽致地燃烧殆尽。。。。。。
待到他终于敛下了欲火,玲珑已趴在床上昏昏欲睡。
胤禛靠着床棱,抚摸着她的脸庞静静的回忆着这数月来的点滴。这样随驾从征的机会怕是日后显少再有了,看着皇阿玛骑着汗血宝马气宇轩昂的率领着三万御前精锐铁骑在一望无际的科尔沁大草原上训斥噶尔丹的狼子野心之时,那气势是何等的威风,完美的演绎着万人之上的气魄。顿时他的心不住颤动起来,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了起来,骨子里的蠢蠢欲动让他不安的瞥了眼身旁的几位阿哥,他恋上了这种君临天下的感觉,强烈的掌控欲烧得他有些手足无措,握着缰绳的双手止不出的微微颤抖。他的眼里只有那明黄色的身影,忽然他想起出征前五凤楼上太子高举着酒樽跪在康熙面前祝愿他旗开得胜的那一幕,他的心又稍稍平静下来,佟额娘的话没有错,这些年来众兄弟们在上书房一块儿读书,皇阿玛对太子特殊的关爱自己自然看的清楚的很,生性莽撞的大阿哥一再对太子做出不明智的挑衅都只让大伙看的更清楚太子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罢了。此刻自己燃起蠢蠢欲动的心思只会让皇阿玛对自己生嫌,让自己断了前途。古人云:“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如此才能有朝一日风雷动,平步青云上九重。

想到此刻胤禛的拳头不由得捏的紧紧地,他埋怨的望向身边的人儿,“不管你的答案如何,孩子我是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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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秀,太医给我换了一副药?”玲珑捏着鼻子咽下黑色的药汁,不解的问道。先前德妃让太医治疗自己虚寒体质时给开的补药里有肉桂和阿胶的香甜气味,煎煮时多半也是和鸡、鳗鱼一起炖煮,可谓是滋补与美味兼收。怎么最近的药却苦的让她直掉眼泪,喝完了时常犯呕?
“大概是吧,主子!煎药的事儿向来都是明焉一手包办的,巧秀不太清楚,不过近来的药确实有些难闻!”巧秀见她喝下最后一口药汁赶紧递上两片蜜饯,不由佩服主子的好毅力,每天问到那股子浓浓的苦味,她都忍不住直皱眉头,而主子却还能咬着牙喝下去!“大概是太医想主子好的快些才换了一副药吧,不都说良药苦口嘛!”巧秀猜测道。
“也对!”玲珑点点头,药再苦都是能治病的良药,这身体虽不能全算作自己的,可也有义务要将她调养好。“你让小虎子去街上时再给我带些状元楼的桂皮山楂糕吧,我馋的很!”
“主子你还要吃啊?那东西酸的很吃多了会道牙的,平日里都是那些怀了孕的妇人才当做宝买回家去尝尝的!”巧秀惊讶道,这个月主子已经让小虎子上街上买过三四回了!
“怀孕的人当做宝。。。。。。”玲珑笑了,“难不成我是怀孕了?”话一出口她便有些愣住了,算算日子似乎已有一两个月没来月事了,难道真的。。。。。。不,自己从前就因为体寒的缘故向来不准时,不过就是吃个山楂糕而已怎么就把自己吓成这样,她暗自安慰道。再说从前大夫也曾说过自己体质偏寒很难受孕,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主子?”巧秀看她脸色白一阵青一阵的担忧的唤道。
“没事!”玲珑朝她安慰的一笑,“听你这么一说,似乎那糕点最近是吃多了些,晚上常常牙口疼呢!”
巧秀给了她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端着药碗想送回厨房去。
“对了,上回帮明焉买的药膏你可有帮她涂抹?”玲珑忽然想起。早些时候明焉在整理屋子时无意间露出的胳膊上竟然有数条鞭伤,看得她心惊胆战,问了半天她才支吾着说是被卖入府中前遭父母打骂的结果,并且死活不让玲珑仔细看清。那些伤痕还残留着少许结疤而她入府少说也有一两年,玲珑直觉事有蹊跷,可惜这丫头口风极牢不愿多说半个字,玲珑无奈只能随她去了,只是在去易宝斋的路上路过药房给她带了些药膏希望能让伤口不留下痕迹。
“她只是谢过主子却不让我帮着涂抹!不过巧秀发现她的伤痕远不止胳膊上有,似乎后背上也有不少!”巧秀吐了吐舌头又补充了一句:“是我乘着她沐浴时偷偷看到的!”
见玲珑点点头没有说话,巧秀安静的退出院子。
玲珑坐在廊下,心不在焉的逗着鹦鹉,不禁有些担忧起来,没有孩子是最好,离开这里时也算了无牵挂;若是有了孩子,她还能狠下心离开孩子,离开胤禛吗?无法传太医来为自己诊脉,自然也不能穿着男装上街上的医馆找一般的大夫看病,便是连巧秀都能告诉,到底肚子里有没有宝宝,只有冒险做个小小的试验了!玲珑捧着鸟食的手不由握紧,惹得鹦鹉一个劲的朝她唤道:“福晋吉祥,福晋吉祥!”以为这样才能讨得主人的欢心,让它吃到掌中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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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怔的望着桌上散发着浓浓香味的汤药出神,玲珑还是有些下不了决心。药书上说藏红花炖乌鸡平常人食用,那是大补的药方,可是对于孕妇来说则是大忌讳。到底有没有怀孕,喝下去便见分晓,只是此刻她才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份勇气。没有孩子,只当是多喝了一碗补药,调理身体,可若是腹中真的有了一个孩子,那么自己的举动与谋杀有何区别?那是一个小生命啊,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待到十个月后便会呱呱落地,然后一点一点长大**,是这个世界上与自己最最亲近的人,难道真的能狠下心抹杀了他生存的权利?玲珑痛苦的闭上眼,任由指甲陷入肉中,印出一个个肉红色的半月芽。
她也渴望拥有一个孩子,她仍然记得胤禛同自己谈及孩子时眼底的期盼与兴奋。可是自己却与这里有太多的格格不入,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坚强,她看不得胤禛的身边还有别的女人存在,哪怕同她们并没有肌肤之亲。与其将来要痛恨他的不专一,倒不如只留下同他一起的美好回忆离开这里。孩子不过是一层牵绊,一份顾及。自己的母亲不就是因为年幼的自己而恨不下心同父亲决裂,勉强维持着一段早已名存实亡的婚姻,最后又落得一个怎样的悲惨境地?
“对不起!”她抚上自己的小腹,颤抖的捧起那碗乌骨鸡汤,凑到嘴边。
鲜美的汤汁却隐藏着危险,冉起的热气熏湿了她的眼睛,分不清是热气还是汇聚的泪水,玲珑有些绝望的看着这碗汤汁,微微张开了嘴。
“福晋吉祥,福晋吉祥!”忽然站在栖木上的鹦鹉闪动着翅膀尖着嗓子叫唤起来,吓得玲珑手一颤,药碗从手中滑落洒了满地的汤汁。玲珑惊恐的看着站在门外的人,呼吸急促起来。
“姐姐,你没事儿吧?我吓着你了?”耿氏面带愧色解释道:“方才瞧您在出神便没好意思开口打扰,没想到这鸟儿。。。。。。”
“没,没有!”玲珑极力想要镇静,掩饰住一时的慌乱,尴尬道。
“都怪我,让姐姐洒了药汁!”耿氏看着地上瓷碗的碎片自责道。玲珑的身子骨不好是众人皆知的,因此宫里德妃赏赐的补品可谓源源不绝。耿氏走进屋里,想俯身看看能不能辨认的出是什么补品,一会儿好让奴才去厨房再去煎一碗给她送来。
“不碍事儿,只是一碗鸡汤罢了,回头让巧秀给我再端一碗便成!”玲珑急忙拉住耿氏欲下蹲的身子,将她往炕边带去。
耿氏按住她的手,“不扰您了。。。。。。”话说了一半她却微微一愣顿住了,难道这春光明媚的天气里福晋也会嫌冷,不然为何拉着自己胳膊的手不住颤抖?
玲珑见她惊讶的看着自己,忙缩回了手,想要随便寻个话题好分散她的主意。
耿氏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却还是接着说道:“我本想来您这处走走,不巧方才路过园子时遇上三阿哥府上的小厮来传话,说是明儿三福晋请您陪她上柏林寺烧香祈福!”
“阿,好,好,我知道了。。。。。。”玲珑有些心不在焉,随意的点头答道。
“我瞧着姐姐您气色似乎不大好,我也不打搅您了您歇着吧!”耿氏但有的看着她道,临走时又望了望地上汤汁的残炙,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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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寺乃是京师八大寺庙之一,元至正七年(1347)始建,而后又在明正统十二年(1447)重建。据说因为寺内保存着中国唯一存留的龙藏经版,这龙藏经版套龙藏经版收集了元、明两朝著名高僧以及佛学研究的著作,很多为支书所不载的史料,所以这里的香火尤其得旺。
坐在马车上听着三福晋断断续续地哭诉,玲珑也大致明白了为何三福晋要找上自己。其实古代的女子对于丈夫纳妾一举并不是无动于衷的,她们的心中的也存在着对爱情的幻想,希望丈夫的眼里只看到自己,只不过碍于要遵守三从四德,她们只能将一切的不满与伤痛憋在心里,而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玲珑则成了最好的倾诉对象。三福晋眼眶微红,抱怨着前些日子一房小妾又为三阿哥添了位小阿哥,而侧福晋田佳氏也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独独自己这两年一直却不见丝毫动静。虽然三阿哥也还算念旧之人,而自己都统勇勤公鹏春之女的身份远远要比那些妾侍们的背景来的有分量,却仍然不能消除自己的担忧。今儿上柏林寺便是想求菩萨能了了自己的心愿,赐她一个阿哥永保自己嫡福晋的地位。她看着身旁鲜少开口的玲珑暗自庆幸自己的眼光,这位四福晋的处境其实同自己不相上下,她进府也快三年了,也未曾听闻怀上一男半女的,反倒是让那李氏捷足先登,虽没保住孩子却跃上了侧福晋的位子。深受爷的喜爱又有何用?到头来那耿氏不照样被四阿哥迎进门?想到这儿,三福晋总算找着了点平衡感,心头的苦闷倒也消去不少。
到了柏林寺,三福晋被小沙弥迎着往内殿走去,看得出她是这里的常客已算熟门熟路了,因为不怎么信奉神佛,玲珑没有跟着只是在前殿外转悠,四处打量。今儿的儿还算少,不过在殿前跪拜的人也络绎不绝。她倚着红色的门柱,看着那些诚心跪拜的信佛之人,大多是些携儿带女的妇孺,祈求的也多半是保佑家中老少平安。一个白衣少妇走入她的眼帘,玲珑看着她,不美却有一股独特的气质以致在众多烧香拜佛的妇孺之中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略显吃力的跪在佛像前,眼力满是喜悦的神色,看来是心想事成如今特来还愿的。她虔诚的拜了又拜,随后合掌放在胸前怔怔的看着如来佛祖的神像,满是希冀的神色,缓缓道:“如来佛祖在上,信女孙章氏虔诚祷告,望我佛慈悲,保佑我腹中幼儿平安生产,善女愿以己之命换彼之命,只求为孙氏留一脉香火。。。。。。”她合上眼有重重的对着佛像连磕数次,仿佛这样才能让天上的神明相信她的真心实意。
“夫人,您身子不好又怀有身孕,快别行这么大礼了!”她身边的丫头急着想要扶起她却被她柔柔地拒绝了。
“夫人,难道您没有听见大夫说的嘛,这孩子不能要,您可是会为了他送命的!”丫环急得脱口而出,可玲珑看得出那位夫人眼里却有着不符与她柔若气质的一抹固执与坚定。
看着她在丫环的搀扶下走出殿外,玲珑不由自主地跟在她的身后,最后竟开口唤出了声,那位妇人转头疑惑的看着一身旗装的玲珑。
“我。。。。。。”玲珑惊觉自己的唐突,却忍不住还是问道:“你肚子里可是有了。。。。。。”听及她说到孩子,妇人微微一笑扶上自己的腹部点了点头,那散发着浓浓母性光辉的平凡脸蛋让玲珑看着了迷,让她想起当初自己刚醒来时看见额娘担忧的注视自己的那一幕情景。
两人坐在石凳上聊了片刻,玲珑便知晓了这妇人的一些情况,没想到这名妇人竟身患疾病,若不留孩子还能靠着汤药撑上三年五载,可若是要生下孩子,身体经不住产时的劳累很有可能一命呜呼。“为何你还执意要这孩子?倒不如舍弃他还能同你相公多厮守几年!”玲珑不解。
妇人仿佛是听惯了这样的问题,她缓缓地将耳边的秀发拢到耳后根,眼神有些缥缈的望向不远处的维摩阁道:“你有所不知,我家相公曾因为不愿纳妾而差点同家里决裂,如今虽然和好如初,只是我嫁给他这么多年却不曾诞下子嗣。即使为了这孩子我命不久矣,可是我宁愿留下他,至少还有人会代我陪在相公的身边!”
居然在这个年代还有这样的从一而终的男子,玲珑有些羡慕的看着眼前的妇人。少妇从始至终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玲珑看得出她的幸福与快乐,虽然她的命途多舛。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妇人起身朝玲珑道,“你一定还没爱上你的丈夫吧!”在转身之际,她抛下一句让玲珑震惊不已的话,声音虽轻柔悦耳,可却让玲珑忍不住打了个寒蝉。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玲珑陷入迷茫之中,为何刚才竟无法反驳她的话,难道自己真的不曾爱上胤禛?爱他,却仍在想方设法的离开他,甚至不愿怀上他的孩子。不爱他,那到底自己爱的是谁?爱八阿哥?不,那只是一时的迷恋;爱季翔?不,在他为了前途抛弃自己的一刻,那份爱就已变成了恨!原来自己谁都不爱,独独只爱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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