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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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李秀才就向颜老爷请辞,要回家准备月末的秋闱。颜老爷见颜清朗和颜清晴都挺喜欢这个先生,就把馆费结了后,还多给了一个月的,并约好如果他考中了就不说什么,如果不幸没中,任就请他回来继续教导颜清朗和颜清晴。李秀才也高兴的答应了,这样他即使考不上也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
李秀才走前,小兰还亲手缝了套衣服送给他。李秀才已二十好几了,之前家里也曾给他定过一门亲事,上次乡试没过之后,那户人家嫌他家里穷,功名又无望就强行把婚退了,把女儿嫁给了扬州的一个小官吏。在这里授课的几个月里,府里好几个丫头都明里暗里向他示好。他也是个害羞守礼之人,不曾对谁有过什么越矩言行。他和小兰小云的接触最多,小兰除了长相俊俏外,做事也很干练,日子一长李秀才心底对她也有了些好感。小兰胆儿也大多了,直接把衣服教到李秀才的手里,李秀才红着脸收下衣服,支支吾吾的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后两人这才依依惜别。
小芝在一旁偷偷看着他俩,回来就给在偏厅说话的柳氏和颜清月描述,说小兰是一脸大方坦荡,反而那个李秀才的表情更像个小媳妇儿,把大家都给逗乐了。小兰回来就听见小芝正在编排她,直叫不依追着小芝就要打她,小芝只好躲在柳氏身后去。
她俩打闹过后,柳氏把小兰小芝叫到身边,笑着对她俩说:“你们俩跟了我这么多年,也是到该找婆家的年纪了。小兰今年有18了吧?小芝小一岁,也有17了。如果你们真看上了什么人,对方也愿意的话,我一定会尽量成全你们的。”
小兰高兴的说:“谢谢夫人!”
小芝指着小兰说:“夫人,您就把兰姐姐送给李夫子得了,他俩早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小兰一听这话立马瞪了小芝一眼骂道:“你才王八绿豆呢!”
柳氏说:“我看这个李秀才人品样貌都还不错,就是家境差了点。他要参加科考,如果考不上你们俩倒还有可能,如果考上了,明年就要进京去参加会试……”
颜清月也明白这里边的道理。他们现在还只在互生好感的阶段,什么承诺和约定都没有。李秀才如果没考上就回来继续教颜清朗和颜清晴,他们两人就还有继续发展的可能。如果考上了就成了举人老爷,有了功名。加上李秀才又长得就一表人才,到那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向他们家提亲。不一定会娶小兰这样一个小小的丫鬟做妻。而且还要准备明年的会试。这以后的变数就更多了。
小兰听了柳氏的话原本一心希望李秀才能够高中的想法也矛盾了。原本还有些雀跃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柳氏继续说:“你们从小就跟着我,我也没把你们当外人,希望你们能有个好的归宿。不希望委屈了你们。”
小兰走到柳氏前面跪下说:“夫人,奴婢愿意跟他。”
柳氏见她一脸坚决:“如果他考上以后要取别人?”
小兰说:“如果李夫子愿意,奴婢愿意给他做小。”
柳氏让她起来,说:“真是傻孩子!趁这段时间你也好好想想,咱家不提,别人家里的妾是怎么过的你们也知道不少。这事就等考完放榜后再说吧。”
小兰谢过柳氏,小芝又打趣她说:“真是不害臊!一个大姑娘吵着要嫁人。”
小兰瞥了她一眼:“你不也偷偷做了双鞋打算什么时候送给……”还没说完就让小芝一把捂住了嘴。
颜清月和柳氏都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小芝,没想到她也有了想法。小芝死活不认,非说是给自己做的,小兰见她涨红了脸,也没再当众拆穿她,小声的在柳氏耳边说了几句。柳氏捂着嘴笑了笑对小芝说:“眼光不错啊。”
这下小芝连脖子都红了,说:“夫人,您别听兰姐姐瞎说。”
柳氏说:“好吧。等你们自己定下了再来告诉我。我一定风风光光都把你们嫁出去。”
颜清月回到院子,回想刚才和柳氏说得话。原来之前陈媒婆又来过两次,又给柳氏说了几户人家,除了杭州城内的,还有附近几个城镇的。柳氏虽没直接回复,也说好要认真考虑,等颜清月和颜清风满十五后就争取给他们兄妹俩的事基本定下来。柳氏单独问了颜清月几句关于关安平的事,颜清月当时就明白她娘的意思了。因为颜清风的缘故,她和关安平接触过几次。陈媒婆提的那些人里,她只认得的这么一位。
之前他们还相约中秋到西湖“小瀛洲”赏月来着。听颜清风说关安平也要参加今年的乡试,这眼看就要到了,估计他得在家里好好看书。颜清月倒真挺想去“小瀛洲”看看,不过这事现在也说不准,不知道颜氏夫妻会不会答应。颜清月记得那天是颜清风说他去请示他们爹娘的。自己就不用管了。
这八月天气比前两月凉快了不少。过几天就到中秋了,之前柳氏还问过她去年的衣服还合不合穿,要不要再制几件。颜清月这身体还在长个头的年纪,她之前也把自己柜子里的衣服试了一遍,有几套去年的衣服现在穿来稍微短了些,今年春季制的衣服还算合身,她觉得能今年秋季应该能对付过去,所以她就给柳氏说还有衣服,就没有再制。

十五之前,颜清月到街上买些书房里用的东西,买好后,想起上次听他们提到的金大婶,就让长荣把车驾到金织坊,她也可以顺便看看这里秋装的款式。
颜清月从车上下来看见朱红的牌匾上“金织坊”三个金漆大字,走进铺子,正面的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布料,左边叠放了很多汉装的成衣样品,男女款式都有。右边则放的是旗袍马褂,满人的服饰,还有荷包丝巾手绢腰带等一些配饰。东西很多,摆放得确很有次序也很整齐。
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正在招呼店里的两位女客,从货架上拿了一匹淡紫色的缎子打开给她们看。那两位女客看了很满意,那个妇人就叫来一个丫头,领她们到后面去量尺寸,其中一个女客边走边说:“金大娘,我们的衣服您可得快点,我们是要赶在中秋穿的。”
原来这个妇人就是金大娘,颜清月见她穿得还挺朴素的,浅蓝色的衣服上面绣花也不多,打扮也普通,身上就带了几件首饰,并不是她之前想象的那样花枝招展金光灿灿的样子。
金大婶应了她们说一定中秋前赶出来,做好了就送到她们府上。她回头正见到颜清月和香巧走了进来,就赶紧过来招呼她俩,满脸笑容的问是选衣服还是选布料,给自己看还是给其他人选。
这个金大婶长相虽一般,笑容给人的感觉却很舒适,即有礼又热情,很像现代职场女性。颜清月说只想随便看看,这时店里并没有其他客人,金大婶就陪着她给她慢慢介绍。颜清月听刚才那个女客的话,也动了心,打算买件儿过节穿的衣服。看了一圈后挑中了其中一款粉红色的。金大婶说这个样式是刚出的,后面还有一件儿新的,才刚做好。问颜清月要不要去试一下。如果大小合适就可以直接买走,不用等了。颜清月想这样也好,就到后堂去试衣服。
香巧跟着一起走进去,后堂还挺大的,还有一面很大的铜镜。一个丫鬟把衣服拿来让颜清月换上,果然是新作的。香巧帮她整理好后,颜清月从镜子里看了看,大小正合适。布料摸起来也很舒服,手臂上两个小小的蝴蝶结,腰间垂下两条飘带,颇有几分飘逸的感觉。颜清月自己越看越喜欢,香巧也说她穿这身衣服很漂亮。颜清月换下后决定买下来,前面传来一个尖细娇嗲的女人声:
“哟,这是什么衣服啊!布料这么差样式又难看,哪儿有人会要啊!”
金大婶的声音:“小姐再看看这一件吧,这是前几天师傅才刚做好送来的。用的是上等雨花锦,这花色绣功也是相当好的。另外这种雨花锦还有好几种其他颜色,小姐可以自行搭配。”
“这个样式还勉强可以,就是颜色太素了,给我换成那个桃红色的吧。”
颜清月走出来看见金大婶正在招呼一个身穿大红长裙,满头珠钗,脸上抹得五颜六色的年轻女人。身边还跟着个小丫头,拧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她指着架上一匹桃红色的绸缎,说:“就是这个颜色了,这衣服上的花样太小了,也要改一改,还要换成牡丹。其他的花都不配我。”
金大婶看了一眼她指的布料,还是笑着应下,说:“小姐真是好眼光,这样改了之后才能和小姐的身份更匹配。”
那个女人见丫头也点头称是就笑得更加得意了。
金大婶说:“小姐这么漂亮,身材又好,穿上外面金织坊的衣服就更能显出小姐身份的高贵了。这衣服我一定亲自监督让人给您满意了为止。”
“十五我要穿,金大婶儿你得赶快啊。”
金大婶说:“小姐这么聪明又是知道小店规矩的,这赶在节前做衣服的人又特别多,小店只能按照定金多少的顺序来做。之前好些个客人都已付下了六七成的定金。难得有像小姐这么知书达理的,您一定会明白小店的难处。”
“既然他们给六七成,那我就先给八成。”那个女人又说,“秋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银子!小姐我还等着穿新衣服呢。”
金大婶笑眯眯的收下钱,请她到后面去量尺寸,回头见颜清月出来了,就转过来问她衣服怎么样。颜清月问了问价钱就决定买下来。金大婶找了个丫头招呼刚才那个女人,自己过来把颜清月买下的衣服包起来。
香巧说:“原来不是付三成定金就可以了吗?怎么涨这么多啊?”
颜清月抿着嘴,嘴角向上,看了一眼里面,小声说:“这衣服要像她说得那样改了过后,万一她反悔不要,估计以后也很难卖得出去了。”
金大婶听了她俩的话,笑笑没搭腔,只在送颜清月出门时额外送了一个和她买的那件衣服同样颜色做工的荷包。
在颜清风的提议下,颜老爷和柳氏商量过后决定中秋晚上一家人都到湖畔居吃这顿团圆饭。除了留下几个贴身照顾的人外,府里其他下人都放假一天,让他们也能回家与家人团聚。湖畔居离西湖很近,晚上湖中岛上还有盛大的祭月燃灯仪式,颜老爷决定一家人吃过饭后带大家都去看看,也凑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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