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也看不出来。”
耳边有两个清脆的声音，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啊！！！”我看着眼前的两个古装打扮的人，惊吓地大喊了起来。那两人也是受了一惊的样子。
我闭上了嘴巴，才发现自己躺在硬邦邦的大街上。眼前的小女娃嘤嘤的哭着，大一点的男孩子一边哄着妹妹，一边偷眼看我。我正在纳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撇眼一看却看见周围古老建筑的房屋和黄昏下稀疏的几个古装打扮的行人，偶尔还有几个回头看我们。一切都和古装电视剧里一摸一样。一阵微风吹过，吹得我一个激灵。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掐了自己一下：很疼！难道我——穿——了——？？
怎么会？这种小概率事件也能发生在我身上？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我慌得忍不住落下泪来。
看我一哭，小女娃止住了哭声，时不时地抬头看看我。大男孩看着我，蹙眉道：“你的衣服也真够特别的。你爹娘怎么让你穿成这样？”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T恤和牛仔短裤。奇怪？怎么变肥大了呢？我也没有多想。爹娘？只怕我再也见不着他们了。孤独无依的感觉袭来，我以后该怎么生活？
看着眼前两个淳朴的孩子，我决定撒一个谎：“我父母已经去世了，可是现在我连家都没有了。”小女孩“呀！”了一声，很可怜地望着我。
大男孩低头看了我良久，试探着问我：“要不，你先去我们家待一宿？”我擦擦眼泪，抽泣着点头答应。
走了两条街，便到了他们家。这是很热情淳朴的一家人，他们的父亲是个憨厚老实的汉子，母亲是一个温柔娴熟的妇人。男孩叫李小山，小女孩叫李小娟。听到我的“身世”，小山和小娟的父母都很不忍心。最终，他们决定先收养着我。我管他们的父母叫“阿爹”“阿妈”。小娟才十三岁，小山已经十六了。小娟长得眉清目秀的，我笑言：“真是个小家碧玉，长大了肯定是个颠倒众生的美人。”小娟羞红了脸。
而小山长得很白净斯文、眉清目秀，很高兴我多了一个帅哥哥。看来他们家的基因还是很优良的。之所以说小山是我哥哥，是因为虽然我已经二十三了，但是现在看上去只有十三四的样子，样子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还好，并非借尸还魂。
真丢人，一开始还以为小娟是小女娃呢。其实在别人眼中，我们是一样大小。
现在是康熙四十年。而我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那草长莺飞、杂花生树的杭州。许是这里离京城较远的缘故，杭州人们的言谈还是比较自由的。而我到了这里的前几天总是琢磨该怎么回去，时间久了也就认清了不可能再回去的事实。
平时小山去上学，留我和小娟在家。有时候，娘会教我们绣花，这是这个年代女子的必备课。只是那小小的绣花针放在我手上却非常不听话的很。而小娟绣的花鸟鱼虫的却非常逼真。阿妈看着我绣得如苍蝇一般的蝴蝶，只是苦笑：“这、这如何是好？将来怎么嫁出去？”
将来？出嫁？我可没有想过。小娟喜欢跟着阿玛做些女红。而我大多时候，更喜欢一个人躺在山坡上，眯缝着眼睛仰望江南温婉如玉的天空，感受着自己不同寻常的经历。有风吹过的时候，竟会感受到心慌般的寂寞。是的，很寂寞，在这里没有人能明白我的思想。
“姐，吃饭啦！”沁蓝清脆的声音，打断我所有的思绪。看着她扬着俏脸朝我挥手，所有的惆怅都随风飘散了。晚霞染红了天际，炊烟袅袅升起，沁蓝跟我欢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到了这个家后，明显的感觉到这家人的经济压力增大了许多。可是没有一个人抱怨我的到来。我非常想帮他们赚点钱，不要让大家被我拖累。可是在这个年代，我能做点什么呢？
赶庙会的时候，看见有人在说书——《三国演义》，里里外外围了三四圈人。小山和小娟也挪不动腿，围在外面听。刹那间，我心头亮了一下。
有了某种想法就再也克制不住。刚回到家里，我急冲冲地对阿爹阿妈说想去说书。阿爹阿妈死活不同意，他们现在的思想，是怎么不愿意让我一个女孩子抛头露面。“阿爹、阿妈，我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若是您二老不答应，我只能继续去流浪街头，也不愿拖累家里。”我坚决地说。
最终，阿爹阿妈拗不过我，只得答应了我的请求。但是阿妈让我穿上男人的衣服，并给我弄来一个假头套。毕竟，在这个时代，女孩子单独在外还是比较危险的事情。
转天，阿爹带着我去找西湖曲苑社的刘老板。四十多岁的刘老板还算和善，他听了我们的来意后，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仿佛在听笑话一般：“就他？”我赶紧弯腰陪笑说道：“刘老板，您别瞧我人小。要不，我先给您说一段，行吗？”刘老板莞尔，微微颔首。我赶紧讲起了自己简化了些的《射雕英雄传》。
刘老板才听了一段，便两眼熠熠生辉：“这是哪里听来的故事？”我大言不惭地说：“我自己编的啊。”金庸爷爷，对不起。侵犯您的版权了！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才华！好，就要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刘老板当场拍板。“在下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鸟见鸟呆，车见车载的——韦小宝！”我毫不含糊地回答。众人皆捧腹大笑。刘老板捋着胡子笑着说：“是个好苗子！”
从此，西湖曲苑社里多了一个叫韦小宝的说书人。从《射雕英雄传》到《神雕侠侣》再到《笑傲江湖》。金爷爷的名著都被我拿来救急了。听书的人越来越多，我最终成了西湖曲苑社里最年轻的台柱子。老板赏的钱也渐渐多了起来。“我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鸟见鸟呆，车见车载的——韦小宝！”成了我每场的开场白。
阿爹阿妈想将我赚的钱留作我的嫁妆钱，但是我执意要把这些钱给小山、小娟上学用。阿爹阿妈不愿让小娟出去念书，这个年代讲究的还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我看的出来，秀外惠中的小娟应该上学。小娟也执意要读书。最终阿爹阿妈松了口，阿爹还让我给他们俩取个讲究的名字。
小山一脸如遭雷击的样子：“爹，您说什么呢！哪能让妹妹给哥哥取名字？！”阿爹笑呵呵地说：“不碍的。琦雪才华横溢，肯定能取个好名字。让先生取名得花不少钱呢！再说你们现在花着她挣来的钱，让她取名也不为过。”
我嘻嘻笑着答应了：“这下，你一辈子都得记得我，你的大名还是我取的。”小山一脸黑线条。我给小山取名“勤轩”，给小娟取名“沁蓝”。这个家，终于见着一些光明。
白天，我要取悦众人，更要强颜欢笑。晚上，回到家里就忍不住惆怅。虽然我很快就融入了这个环境，可我还是很想逃离。可是究竟能逃离到哪里去呢？
有时候，哥哥会问我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我会叹息着告诉他：我想到未来就会迷茫。我要做一辈子的说书人吗？还是我将来和这里的女子一样等待着一份被安排的婚姻？一想这些我就头疼。
哥哥惊讶我会有这样的想法。最终，哥哥对我下结论：“小雪，你真的不是一般的女孩。”
一年匆匆而过。康熙四十一年到来了。
春节过后，我又开始讲起《倚天屠龙记》。
这一日，我走到台上，发现下面多了好几张生疏的面孔，仿佛是其他地方来的，衣着讲究。中年男子似乎是老爷，四个青年男子和几个仆人围在他的身边。中年男子看见我，眼睛精光一闪，但瞬间又泯灭了。从那四个青年男子的穿着、气度看起来，也不像普通人，想必是这个老爷的儿子们。
我开始了今天的内容，赵敏独闯张无忌和周芷若婚礼这一回。所有听书的人都入了神，这也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当我讲到张无忌追随受伤的赵敏绝尘而去时，惊堂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晓！”众人才如梦初醒。“每次到了关键地方就完了。”“哎，韦小宝，他们最后到底怎么了？”听书的人有迫不及待的。我嘻嘻一笑，不做回答。
那个中年人对着一个青年人耳语着什么。顾不上理会他们。我还得赶紧回家呢。平时总是不愿意在这里待太久，生怕自己的性别秘密被发现。还是谨慎些好。
我在后台休息了一会儿，喝口水、换了身衣服，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刘老板亲自过来找我。
“刚才有个老板过来，请你过去给他讲《倚天屠龙记》前面的章节。给了不少银子呢。”刘老板有些欣喜地告诉我。
我眼珠一转，问道：“是今天坐在前排的几个老爷吗？”“正是。他们的老板姓罗。”刘老板说。于是，我跟着刘老板去了西湖曲苑社的上等房。
到了房间行礼后，便仔细观察起这几个爷。刚才在台上也没怎么仔细看。只见为首的老爷天庭饱满，和蔼的面目中透露着不可言喻的威严。几个年轻人围在他身边。也不知道是他的孩子还是侍卫。
罗老爷喝了口茶，说：“开始吧！”
我便绘声绘色地给他们将起《倚天屠龙记》前面的章节。听到张翠山和殷素素自尽的地方，几位年轻人都露出大不忍之色。罗老爷也是微微叹了口气。
几炷香的工夫，便讲到了今天的章节。“那后来呢？”一个公子发问，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英俊年轻小生，眼睛黑而有神、笑容温暖，面部线条柔和，举手投足之间贵族气质表露无疑。他微笑的样子，让我有些窒息，仿佛有只小鹿在撞击着我的心脏。这个公子看上去比现在的我要年龄大一些。我心里偷偷合计：这主长大了肯定是个潇洒男。
几乎是出于本能一般，竟对他浅笑：“恕暂时不能奉告。我不会提前把故事卖给任何人。这是公平原则。爷可以以后每天来听，也给咱们西湖曲苑捧捧人场。”
“公平原则？”潇洒男有些好奇，眼神闪烁。
“你父母是何许人？”一直仿佛在沉思的罗老爷忽然抬起头来问我。我一愣，忙道：“在下的父母早已不在人间，现在是干爹干妈收养。”
“你的故事与众不同、引人入胜，是从哪里听来的？”罗老爷又问。我学着电视剧里英雄好汉的样子，一抱拳说道：“哪里哪里，只是模仿前辈罢了。这些故事有旁听来的，有自己瞎编的，凑在一起就拿出来献丑了。”
“那你以后经常给我们讲书吧，把你以前在这里讲过的给我们讲讲。每天都给你五两银子。”罗老爷漫不经心地说。“多谢罗老爷！”我激动地差点没跪下，嗨！就这点骨气！
“嗤！”一声轻笑，我抬头一看，是个年龄稍长一些的年轻公子，长的比先前那个潇洒男略瘦些，皮肤白皙。一双桃花眼微微斜着，很阴柔邪美，慵懒地倚在一旁。那冰冷的气质迫人，连阳光都照射不到他身上。莫非是传说中的吸血鬼？我暗自好笑自己的想法。
只听阴柔男不疾不徐地说道：“这韦小宝嗓音有些高，听上去不怎么像男人的声音。倒有些像宫里的老太监。”几个年轻的公子忍不笑了。
我几乎是嘲笑一般，轻轻笑道：“原来这位爷和太监很熟啊。”其他几个年轻人都拼命忍着笑。“还挺伶牙俐齿的，反应也够快。只是不见的是件好事。”阴柔男气定神闲地说，眼皮抬都不抬一下。我不吭声，可心里却是不服气。屋子里的气氛微僵。
“二哥，别难为他了。”潇洒男开口为我辩解。还是潇洒男好！不由得对潇洒男更产生了好感。
罗老爷一直也不说话，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心不在焉地摆摆手，让我下去了。
我刚走到房间门口时，只听罗老爷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他要是个女子便更好了。”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心却莫名地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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