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带笑半含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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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中不觉已经盘桓了半日,予诺顺着来路下山,一路上她都抿着嘴笑,总想着澹台璞的那句话:伯牙与子期相见,也是因为这一曲,想不到今日此景重现,姑娘确是知音!
她笑笑,自己和澹台璞的相遇,倒真似那《高山流水》的故事。此时,天更阴了,可看在予诺眼里,云也好,山也好,水也好,都成了浓淡相宜的水墨画,怎样都是美的。
走到小溪边,不见了马。予诺有些着急,大声喊着:“小黑子!”喊了几声,只听远处一声马嘶,一黑一白两匹骏马越溪而来,马蹄激起水花万点,到予诺身旁时,溅了她一身。
予诺心口一热,笑着抱住黑马的脖子,马儿欢叫一声,是见到主人的兴奋。予诺看着那匹白马,问道:“小黑子,这是你的朋友吗?”说着拉住白马的缰绳,赞道:“好漂亮的马!你的主人呢?怎么自己在这里的?”
白马轻嘶一声,转身向后跑去,予诺攀上小黑子的马背,小黑子跟在白马后面,踏着清浅的溪流,直奔一片茵茵的青草地。远远的,就见一个人躺在草地上,头枕着予诺的包袱,架着一条腿,嘴里咬着一根草棍。那人一身粗布儒衫,衣服上还留着酒污,嘻皮笑脸的模样,不是秀才是谁?!
“秀才!你怎么在这里?”
秀才躺着不动,予诺下了马,忍不住轻踢他一脚:“秀才!”
秀才抬眼看看予诺,笑道:“开心吗?”
予诺俏脸一红:“你说什么?”
秀才笑嘻嘻地说:“流连山水间,观瀑且听琴,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唉!只愿君心似我心呐!”
“你!”予诺脸更红,这秀才看似不经意,却慧心内敛,有着玲珑心思,什么都瞒不过他。
秀才笑笑:“恼什么?二八芳龄,最易动情。若是心未动,又何必脸红?”
予诺咬咬嘴唇,生气地坐下,不再理秀才。秀才笑笑:“对人家轻言细语,对我就凶巴巴的,这又是为什么?”见予诺背过身去,秀才坐起来笑道:“不逗你了,不然你会真的以为自己动了情。我倒觉得你对我这样最好,野蛮的女强盗,才是真的你。”
予诺转过脸来瞪着他,秀才又笑:“其实在你心里,应该是秀才这朋友比较重要才对。”说完又笑嘻嘻地说:“除非,你不把我当朋友。”
这时,白马一声轻嘶,来到秀才身畔,秀才站起来,拍拍马头道:“我的乖乖大骡子,你是拿我当朋友的吧?”
“什么?”予诺站起来,“骡子?”
秀才回头眨眨眼睛:“女强盗,你忘了?这不就是我的大骡子吗?这骡子在瀑布中洗了个澡,又听了《高山流水》的琴音,所以才变得这样神骏的!”

予诺又被秀才取笑,气得一拳砸在秀才的大包上:“胡说八道!骡子哪能洗出白马,我也把你扔到瀑布里洗洗,看你能不能变得那么神骏!”
秀才已经习惯了挨打,他捂着包哈哈一笑:“我就是洗了,也是个厚脸皮的酸秀才!”
予诺展颜一笑:“你总算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脸皮厚。”说完仔细看看那匹白马,越看越觉得眼熟,她突然明白过来,盯着秀才说:“秀才,你是不是刚才去马场了?”
秀才两眼望天,故意装糊涂:“咦?这云越来越厚了,看来是快下雨了,不知道下雨天有没有琴听。”
予诺上前一步,伸手揪住秀才的衣领:“你还装傻!这不是千里追风马场的逐月吗?你枉读圣贤之书,什么不好做,去做那盗马的勾当!”
秀才笑道:“我这是为马场好,既然叫做千里追风,马儿整天关在里面,怎样行走千里?怎样逐月追风?这马被关着,还不如骡子来得自由,难得有我这样慧眼识英的人,将它领出来,从此可驰骋天下,一展抱负。”
“哼!狡辩!”
秀才又笑:“不过,我可不是那种白白取人财物的小人,我也给马场留下了东西。”
予诺咯咯笑出声:“莫非你留下了那头骡子?”
秀才哈哈一笑:“正是!”
“哼!还说什么不是白取人钱财的小人,我看你比这还要坏。”
见予诺作势要打,秀才连忙拉过予诺的包袱翻身上马:“女强盗,下不为例成不?”
“还敢有下次?!”予诺笑着上马,“酸秀才,你等着!”
秀才打马便跑,予诺追上他问道:“秀才,你连骡子都不会骑,是怎么把马偷出来的?”
秀才笑道:“谁说不会骑骡子,就一定不会骑马?”
予诺哼了一声,又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秀才道:“有琴声引路,还用找么?”
见他又出言取笑,予诺转过头去不理他,秀才道:“好吧,说实话好了。其实我是觉得你这女强盗虽然凶巴巴的,可是笨得要命,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你管我吃管我住,我也总得顾着你不是?”
接着,他又嘻嘻笑着说:“再说,你要是再遇上那靖江王府的人,不是还要有个人在前面挡着吗?”
予诺心头一暖,不知道为什么,再不觉得这秀才讨厌。
两人默默策马前行,各自想着心事,摆脱了王府的追踪,予诺心里既畅快轻松,又惆怅失意。爹会怪自己吧?养了自己十几年,就要天各一方,从此不得相见了吗?
秀才看看她,说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还是向前看吧!”说罢一打马,逐月扬开四蹄,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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