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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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闻之唏嘘不已,有些女眷还拿手绢擦泪,林老爷慈祥道:“如今有我庇护你,谁也不敢欺侮你,至於你的冤屈,待犬子归来,我会要他替你伸冤,夺回家财,为今你还是先洗乾净换身新衣。”
“不要!”小可怜嗔叫道:“遭土匪抢劫时,我就曾立下重誓,爹爹冤屈未雪,今生不复容颜。”
众人这才明白他为何一身泥巴不洗,原来是想等洗清冤屈,才恢复本来面目重返故里,不禁为他孝思所感动。
不想“小可怜”心中在暗中祷告:“爹爹啊,您老人家在天有灵,可别咒骂宝儿不孝,宝儿无意诅咒您老人家被恶女人毒死,这等没光彩的死法,自然不会落在您身上。”
不一会,想及未见面的娘亲,又在心中暗道:“宝儿的娘亲啊,在天堂千万则与爹爹理论,爹爹从来不曾兴起续弦之念,宝儿也不许秦家有二个娘,所以娘亲别担心爹会给恶女人抢走。”
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又加上二句:“请爹娘在天有灵保佑大哥不会给女妖精抢走,大家永远快乐生活在一起。”
大家见他低头闭目,嘴居微微启动,却又无丝毫声音传出,料想他在心中祈祷早日雪冤,心中感佩,未想他是想到十万八千里外的天堂去了。
当下林老爷吩咐仆从好好侍候“小可怜”,不得轻视怠慢,其实林府下人非常佩服他有勇气向老爷夫人及贵客涂泥巴,无形中对他很有好感。
“小可怜”因此在林家通行无阻,大厅的红花锦垫,一沾他身即脏,没有人骂他,乖乖拿去洗:米糕、红龟、馒头,被他好奇拿在鼻子下嗅嗅,立即现出一个泥印,花圃里百花争艳,林府花圃向来为人乐道,给他在旁边一站,身子一抖,或以手拍除泥巴,立即泥屑四溅,附近花儿尽失色,花农看了直想哭。
总之,林青峰走到那里,“小可怜”就跟到那儿,并且将那地方弄得面目全非,一日下来,下人间流传着他们的新绰号,称林青峰为“带煞猴少”,尊“小可怜”为“小煞星”或“小跟屁虫。”
“小可怜”也罢,“小泥巴”、“小煞星”或“小跟屁虫”也罢,秦宝宝全不在意,其目的在监视林青峰的行动,想找出葛姓兄弟口中的“师父”是谁?并使他没有时间计划更恶毒的阴谋。
林青峰整天给人缠着想发作又不便,最令他发火的是,他走到那儿,下人的眼光就流露出不欢迎之色,他知道问题不出於他,而是他後面的跟屁虫,忍不住发作道:“你为何一直跟在我身後,烦也不烦?”
“小可怜”双手负在身後,头一抬,理直气壮的道:“是你将我捡来的,而林府又大似皇宫,我自然跟在你身後到处欣赏,以免迷了路儿,有何不对?”
林府虽豪富,但与“金龙社”总坛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鬼灵精岂有会迷路之理?
林青峰听他将林府比作皇宫,心中暗笑,嘴上没好气道:“你跟就跟,何以所到之处弄得乱七八糟?真是惹人嫌。”
“小可怜”头次听到有人嫌弃他,坐倒在地,头埋於膝痛哭,林青峰手足无措没个理会处,不巧林老爷夫人又带着贵客前来,目睹此景,不由分说狠狠数落儿子一顿,温言安慰“小可怜”,总算使之破涕为笑,要求林老爷命他儿子陪他到处玩,林老爷自然一口答应,林青峰只好唯唯喏喏应允。
待林老爷夫人带着贵客走远,“小可怜”得意洋洋道:“如何?任你是巨富公子,只要我愿意,你依然须为我效劳。”
不服的哼一声,林青峰非常不屑的道:“坐地耍赖,痛哭谄媚,这类行径有骨气男子不屑为,你有何神气之处?”
“小可怜”嘴角一撇,鄙夷的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我是十分同情的,要不,你坐地耍赖,痛哭谄媚给人瞧瞧,旁人不暗骂你”脑子有病“才怪;哼,这二手绝招岂是人人能学,再则我年纪幼小,少失所怙,想及悲伤事哭上一哭乃是寻常,有何丢脸处?”
林青峰给他一顿抢白,煞时无言以对,跺脚离去,“小可怜”又亦步亦趋跟在身後。
是日夜晚,“小可怜”玩了一天早倦,很早就上床睡,他住的地方与林青峰所住的偏僻院子相隔不远,可说是邻居。
林青峰总算摆脱“小可怜”的纠缠,回到住处,一阵疲乏感觉直冲脑门,长长扣个哈欠;未曾想过陪伴一个顽皮鬼直比练功整夜还累人。
上床一沾枕即沉沉睡熟,心中计算初更该去见师父,怎奈周公之女相邀,不忍离去。
原来“小可怜”喝茶吃点心时,偷偷在林青峰杯中加点药粉,增加其疲倦感。
二更时分,林青峰总算醒来,睁眼瞧房里光景,背脊直冒冷汗,其貌不扬的“阴阳判”
锺不凡虎视眈眈凝视着他,身後立有一瘦一胖二人,即是秦宝宝坐车游西湖归来相邀搭便车的葛氏兄弟,亦是“阴阳判”锺不凡门人。
林青峰连忙起身恭身问安,“阴阳判”锺不凡哼声道:“多年计划就在近日一举,你居然还能睡得像死猪,为师不得不佩服你。”
林青峰噤若寒蝉,好一会儿,才呐呐道:“今日被一个顽童整天缠住,才感觉疲累,以致睡得太沉。”
“阴阳判”锺不凡嗯了一声,沉声道:“就是前些天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孩?他不会有问题吧?”
林青峰见师父没生气,胆子一壮,笑道:“师父难道信不过徒儿麽?对我们计划有碍之人,徒儿早一掌劈了他。”
“阴阳判”锺不凡没好气的哼一声,道:“你好大喜功的毛病可得改一改,江湖异人大多深藏不露,岂是外表所能看透?”
林青峰恭顺的应“是”,心中可大不以为然。
“阴阳判”锺不凡看透他心思,也不再训,道:“人找着了麽?”
林青峰为师父倒过茶,才落座於旁,小声道:“徒儿不敢有负师父期望,找来之人不论身材面容均十分相像,只是嗓音不同。”
“阴阳判”锺不凡十分欣慰的点点头,道:“嗓音小事,凭为师的易容技术,阎王的声音也易容得出,因此人称‘阴阳判’。”
葛姓二人中的胖子开口道:“师父,凭咱们四人,就足以称霸武林麽?”
二人中的瘦子也有点迟疑道:“并非我与老葛不信任师父的神算,只是咱们力量似乎太单薄了。”
“阴阳判”锺不凡不在意的笑了笑,傲然道:“无用的废物多收浪费时间教导,再则攻敌先攻心,对打擒龙头,乃兵法要诀;青峰之兄今年夺魁,皇帝老儿定加重用,咱们找人冒充新状元,上奏皇帝老儿‘金龙社’的坐大,日後将危害朝廷安宁,那老不死最怕有人夺他皇位,定会派兵攻打‘金龙社’,就算灭不了卫紫衣,其威力大减,必会给大内高手逼得四下躲藏,再由新科状元之弟师徒管理草莽江湖人,皇帝老儿会不放心?到时有假状元撑腰,天下之大,咱们师徒那儿不能通行无阻?”
万民兄弟想想这法子的确够毒够好,林青峰却道:“就不知皇帝老儿会不会信任新科状元?”
“阴阳判”锺不凡啧啧怪笑数声,道:“皇帝已年老智昏,只要假状元多拍他马屁,多下点功夫,一定会被视为心腹。”
林肯峰突然微叹口气,轻声道:“爹娘若是知道我暗中习武,不知会是什麽心境?”
胖子老葛啧啧数声,不屑道:“看不出还是孝子哩,若是後悔,大可掉头做你的孝顺儿子,只怕人家会嫌弃。”
“你…………”林青峰愤而起身,气咻咻道:“你凭什麽讥笑我,好歹我是他们生他们养的。”
胖子老葛毫无惧意,冷冷丢过一句:“就是不讨他们欢心罢了!”
“够了!”锺不凡喝住他们斗嘴,对林青峰道:“你扬眉吐气的日子将近,可须沉住气,想想,假冒你兄长之人自不会对你双亲孝敬,到时你趁虚而入定能蠃得他们欢心,人家会说大公子中了状元就不要爹娘,还是二公子比较有良心,如何?”
林青峰长久的心愿,就是希望父母将目光移向他,将疼爱林锦明的心投到他身上,此时听师父如此说,不由得脸泛兴奋光彩。
“阴阳判”目睹此景,目闪狡狯笑容,说道:“你找来冒充之人,**来为师看看。”
林青峰颇是为难,嗫嚅半晌,才道:“那人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只因老运不佳,名落孙山,虽然答应冒充新科状元,但要我付出一万两白银与他养母,才放心离家投靠我们。”
“真该死穷酸!”“阴阳判”锺不凡咒骂一叫,怒道:“他住那儿,明天老葛小葛捉他母亲做人质,瞧他敢不敢再提条件?”
林青峰总是出身书香门第,虽性情偏狭,与黑道人物毕竟有异,道:“何须劳累他们费手脚,惊人耳目可不好,还是由徒儿筹钱与他心甘情愿合作。”
“反了,反了。”“阴阳判”锺不凡怒道:“你敢违抗我命令?说,那穷酸住在那条破巷?”
林青峰的确有点於心不忍,又没胆子违抗师命只有道:“镇东‘协佳米店’後巷倒数第二间,姓朱的就是。”
“阴阳判”锺不凡脸色略缓,道:“江湖原是弱肉强食之地,同情心是多馀的,甚至会破坏整个计划;还有,你捡来的那小子若会烦你心神,撵他走或废了他都行”林青峰嘴上应着,心情可复杂之极,虽然拜锺不凡习艺,可是要他学黑道人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总感到下不了手,又想早一日得到父母垂爱,让亲朋好友对他另眼相看,两相矛盾大有无所适从之感。”
“阴阳判”锺不凡又告诫数句,带着葛氏兄弟离去。
躺在床上,林青峰脑子混乱之极,不久又沉沉睡着。
而就在锺不凡师徒离後,过了一刻钟,又有条人影掠过後墙,向镇东而去,看背影十分纤小,应该是未发育长大的小孩。
深夜人静,除月光、星光,民宅住家均一片漆黑,想已进入梦乡,镇东“协佳米店”後巷却有一间小土屋透出一豆灯火。
朱雨生望着豆大灯火发呆,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英俊的面容却布满迷惑之色,似有无穷的烦恼困扰着他,不时发出低低的叹息!
骤然
紧闭的小窗子陡地被震开,一颗顶着大怪帽的脑袋探进来道:“唉,闭门家中生,祸从天上来,阁下至今还未知自己劫运当前,令人叹息哉!”
朱雨生是位文生,猛闻异响,以为强盗小偷光临,心头大震,惊惶扭头望去,见是个脏兮兮的小孩,惧意顿失,听他开口所言,不禁问道:“你是谁家孩儿?小生有何噩运,可否见告?”
那名突然出现的小孩自然是“小可怜”无疑,道:“枉你一介文生,圣贤诗书却读个一知半解,难怪名落孙山。”
朱雨生为落榜之事又羞惭又痛心,问道:“小哥何出此言,小生愚昧,详解一番可否?”
“小可怜”当下也不客气,摇头晃脑吟哦道:“艳色天下重,西施宁久微?朝为越溪女,暮作吴宫妃。贱日岂殊众?贵来方悟稀。邀人传香粉,不自着罗衣。君宠益骄态,若怜无是非。当时浣纱伴,莫得同车归。持谢邻家子,效颦安可希?”
这首“西施咏”乃唐朝开元进士王维所作,“小可怜”以西施作喻,言明人若真有实学,不患得不到君王赏识,若执意假冒新科状元,不啻东施效颦,徒惹笑话,而且此生再也不得自由。
朱雨生听得心头大骇,不想此事居然有外人知悉,装迷糊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小可怜”双目如雷直视朱雨生,一字字道:“真的不懂?阁下最好承认,我才有法子救你。”
朱雨生给他看得心头乱跳,最後垂下头道:“此事与你有何干系?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小可怜”不想再耽搁,直言道:“你问得太多馀,我只能这麽说,假如你真去假冒状元,将有上万人因你而家破人亡。”
朱雨生面色煞白,颤声道:“怎麽会?我只想过过状元瘾,没想要害人,真的。”
“小可怜”面色一整,教训道:“你年纪尚轻,下次科举再试嫌晚麽?老实告诉你这呆头芋,要求你假冒新科状元一帮人,均是江湖黑道人物,行事不择手段,你莫以为他们真会给你万两白银奉养母亲?明日他们即来捉令堂作人质,逼你就范,你绝对没有选择馀地,由他们摆布戏弄皇上,为祸民间,溅血江湖,到时你良心能安麽?”
朱雨生只是一介文弱书生,大惊之下身子直抖,道:“怎麽办?怎麽办?我绝不能害了娘亲,伤害百姓。”
突然冲到窗边,语声发颤的求道:“我该怎麽办?救救我,小神仙救救我,救救我………”
“小可怜”听得自己又多个外号,忖道:“嘿,外号愈来愈好听了,冲着这句‘小神仙’,少爷今晚再权充散财童子吧!”
脏兮兮的小手不知从那儿摸出三张银票,道:“三千两银子你拿着,今晚立即携令堂趁夜逃走,至京城我家客栈住下,白天拿着这三张银票到京城最大的钱庄‘龙记’存下,他们看到票上题字,每月会付你最优厚的利息,并且会派人暗中保护,阁下与令堂租栋房子安住,生活无後顾之忧,你也可以安心读书,以待下次科举一中成名。”
朱雨生没想到世上会有这样的好人,想跪下磕头,因“小可怜”不允而作罢。
“双手发颤接下银票,月光下依稀可看到票上题着‘给我最可爱的弟弟,卫紫衣’”。
一手漂亮的瘦金体字,朱雨生大为激赏,又感到奇怪怎会有人在银票上题字,不禁好奇打量“小可怜”,脸上污泥使人瞧不清他到底可不可爱,但美好的轮廓和顽皮精灵的大眼确有夺人的魅力。
“小可怜”看破他心思,哼声道:“题字的银票非我本人使用无效,为的是怕我迷糊将它丢了或给人偷去,遭人白领,快去拿笔墨来,待我题些字你才用。”
朱雨生取来笔墨,“小可怜”问他名姓,在卫紫衣题字旁题上“宝转赠朱雨生”,又在下头绘上一祯拇指大的朱雨生面部肖相。
朱雨生收好银票,忍不住问道:
「令兄送你的银票均会题上一行字麽?」
「小可怜」不料他有此一问,笑笑道:「没这回事。只有偶而我自觉迷糊劲力大发,才请他题字,以免受损失。」
朱雨生了解的点点头,笑道:「小哥真是个小精灵,小生这就进去收拾,小哥你┅┅┅」
「小可怜」一不待他说完,截口道:「我护送你们一程,时间不多,带几件替换衣裳就成。」
朱雨生心想逃命要紧,身外之物再买即可,忙答应入内收拾包袱。
「小可怜」倚在窗边,沐於月光,心道:「『小可怜』、『小泥巴』、『小煞星』、『小跟屁虫』、『小神仙』『小精灵』,再加上以前的『小鬼』、『小捣蛋』、『调皮虫』、『西湖霸主』,一共一、二、三┅,哇一共十个,我真了不起,回去说与大哥听,他一定会骂我『鬼灵精』,嘿,总共十一个,草莽江湖,谁有这许多外号?我也该算是天下第一吧!」
他得意不了多少,朱雨生携着一位年约五旬的妇人出来,妇人因终年辛劳老态毕呈,见着「小可怜」说着一大堆感激的话,「小可怜」道:「伯娘先别谢我,须趁夜赶路,最好天亮前抵达京城。」
三人出了巷子,「小可怜」双手分拉两人手腕道:「为了赶路我要施展武功,希望你们不要大惊小怪而呼叫。」
朱雨生母子答应,「小可怜」提气施展轻功,往京城方向如飞而去,虽提带二人,速度也不可小窥。朱雨生母子更是心头怦怦乱跳,初次尝到「飞」的滋味及刺激,朱雨生此时极羡慕江湖人。
通县乃是京城紧邻,半个时辰的飞驰,京城已在望,「小可怜」也到有点力不从心,於是放缓脚步,在他们千恩万谢下目送他们自去。
喘几口大气,「小可怜」掏怀吃了几颗丹丸,见天色不早,又施展轻功如飞回去。
陡地──
有人宛若天神般挡住「小可怜」去路,容貌如电,双眼如蛇眸盯着他。
「小可怜」刚起步就给人拦住,很是没好气道:「你这尊拦路神个儿倒不小,找小节有何贵干?」
拦路者双手插前胸,大剌剌道:「在老夫面前敢出口不逊,你算是第三个。」
「小可怜」朝他上下左右打量,瞧不出有何惊人之处,道:「小爷前面那二个胆大包天的人是何方神圣?」心想还不是下三流的在自抬身价。
拦路者姿势不变,语气却变得十分冷硬:「二十年前的秦英老鬼是第一个,五年前後生小子卫紫衣是第二个。」
「小可怜」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来,呵呵道:「这麽说来,阁下定是位顶顶大名的英雄,不知尊姓大名为何?」
拦路者昂长七尺不怒自威,傲然道:「人称黑道魔君『阴阳判』锺不凡就是老夫。」
「小可怜」心头大震,嘴上却毫不在意道:「哦,锺不凡这名字倒不怎麽耳生,失敬,失敬。」
原来「小可怜」在林青峰茶里下药,使之困睡如泥,为的是他已得知林青峰夜里初更即出府他去,因摸不透他武功底子,不敢昧然跟踪,唯恐泄了底,功亏一篑,因此略作手脚,由他师父前来会他。
今夜未至初更他潜伏於林青峰卧室外小厅圆桌下,苦等个把时辰,总算如愿以偿得知一切计划,但因桌巾下垂甚多,几乎遮住他整个身子,知道锺不凡功力深厚,不敢有异动,因此知音不知貌落个不明不白。

此时听他自承是锺不凡,暗骂自己糊涂居然没去注意敌人声音,忖道:「大哥说的没错,此人相貌无特徵,除非见过几次面,实在难以留下印象。」
「阴阳判」锺不凡见这小子没将自己放在眼里,怒道:「喂,小子报上名来,让老夫掂掂你的斤两,何以敢与老夫作对?」
「小可怜」又是一惊,装作不在意道:「小爷不懂你在说什麽?莫非小爷曾坏了你的好事?」
「阴阳判」锺不凡不耐烦怒叱一声,开门见山道:「老夫不知你从何得知我们全盘计划,居然放走最重要的主角,幸而老夫有先见之明,唯恐劣徒心软放他逃走,因此趁夜先来捉人,不巧遇上你这位多事者搅局,如今另二位徒儿已前去捉人,也该回来了。」
「小可怜」一听差点没气炸了肺,不想自己救人计划居然失败。
这时──
突然有二颗圆圆的东西从空飞了来,在地上滚了几滚,锺不凡与「小可怜」看清大惊,原来是葛氏兄弟的头颅,最令锺不凡吃惊的是,他二人面上居然没什麽痛苦神情,可见杀人者功力的确骇人。
不待锺不凡怒叫来人现身,黑暗中已走出一位全身黑色装束,头戴大斗笠遮面孔的怪人,正是西湖出现过的黑衣怪人,「小可怜」心道:「黑衣怪怎地也出现在这,这其中又有什麽阴谋?」
「阴阳判」锺不凡恢复平静,冷冷的道:「见不得人的东西,我的二位爱徒是你所杀?」
黑衣怪人微微点头不语。
「阴阳判」锺不凡怒火填膺,指着「小可怜」道:「你与他是一夥的?你们全都是无姓无名的猪狗麽?」
黑衣怪人又是摇头不语,「小可怜」却不愿当猪狗,大声道:「小爷与他毫无牵连,至於小爷名姓说与你听也不妨,即是对阁下很无礼的前二位最最疼爱的人,你该知道了吧!」
「阴阳判」锺不凡瞪大了眼,似乎不大相信的道:「秦英之子,卫紫衣拜弟的秦宝宝?
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小可怜」撇撇嘴,指着地下二颗人头道:「要怪就怪你这二位断头徒儿吧,贪图搭便车之利,又不与少爷谈天,所以假睡诱他们交谈,不意却听到这种卑陋无耻的计划。」
「阴阳判」锺不凡脸色变了变,转向黑衣怪客道:「你呢?你又是什麽路数?为什麽也知道这件事?」
黑衣怪人低沉的声音十分阴的冷道:「若欲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的职业是斩除妖孽!」
黑衣怪人手握一根三尺长的竹棒,「阴阳判」锺不凡失笑道:「凭你手中的破竹子,想斩除妖孽?嘿,小子,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黑衣怪人声如鬼嚎,道:「阎王殿中问阎王去吧!」
话未落,「阴阳判」锺不凡戒於他轻易斩杀二位爱徒,知道遇上生平少见的高手,为抢先机,绝学「阴阳五毒掌」倏地推出。
「小可怜」一惊,脱口喝道:「小心!」随即又教训自己道:「多什麽闲事,看黑衣怪也不像好人,让他们狗咬狗正合我意。」
这时「阴阳判」锺不凡的面容大变,原本平凡无奇的容貌,已变得狰狞像恶鬼夜叉一般,好不怕人,尤其左颊泛红如猪肝,右颊死白似僵尸,发须皆竖,张开血盆大口,诡异恐怖足以吓死胆小的人。
原来「阴阳判」锺不凡的绝学「阴阳五毒掌」,天下之大,或许只有他练成功;可以说是将人一分为二,左边练的是纯阳的烈火,另一边则是凛烈的寒气,必须忍受十年半边身子灼热如同火焚,半边身子冰寒如浸冰窖的痛苦,直至将阴阳寒热二种不同的武功溶为一身所用,才算有所小成;锺不凡资质禀异、八年即练成,心有不足,双掌终年浸於不同的毒药,拍於人身,不仅须忍受冷热交流的痛苦,掌中毒气毒性不同相克,经过十二个时辰毒气相溶,始七孔流血,全身溃烂至死,歹毒异常,江湖人视为恶魔,加以招式霸道,合称「阴阳五毒掌」。
黑衣怪人彷佛非常了解「阴阳判」锺不凡掌中厉害,见双掌拍来,身形在眨眼间横起抖落,手中的竹棒「刷」声挥出千百条苍绿光影反卷锺不凡,他居然双手握竹,双手挥舞,简直是东瀛武士化身。
「小可怜」在丈外观战,忖道:「居然有人以双手挥竹剑,当真新鲜,回去问大哥是那个门派的。」
锺不凡见识较广,看出黑衣怪人虽然学东瀛武士双手挥竹剑,招式身形也与中原武人有极大不同,但缠斗数招,依然可看出他含带极明显中原江湖人武功路子,显然有意隐瞒自己真实的身份。
锺不凡脚下一斜步,闪开黑衣怪人的攻击,双掌握着竹剑挟着雷霆万钧的劲风迎上,二人以全力相拼,互不示弱,而且二人内功悉敌,一时难分上下。
又拼斗了十多回合,把锺不凡的凶性激得大发起来,双掌使足功力连连攻去,见方圆之内,冷热互荡,薰得「小可怜」愈退愈远,黑衣怪人突然震退「阴阳判」锺不凡,反身向「小可怜」飞驰而去。
「小可怜」乍见黑衣怪人弃敌向自己掠来,以为他想先对付自己,也运起功力对敌,不料黑衣怪人突然离他二尺远时凌空一指点向他昏**。
「小可怜」出其不意被点个正着,咕咚昏倒在地。
锤不凡眼见这莫名其妙的一幕,心思未转,黑衣怪人又向他如飞而来。
这时的黑衣怪人不再双手握竹棒,而是以左手持棒,原来是个左拐子,锺不凡不敢轻敌,凝神以待,陡地眼前一花,黑衣怪人的竹棒闪泛着苍绿色泽当头抡到,明明是一根竹棒,到了眼角却已幻成了漫天的棒影,叫人搞不清那是真那是假了。
「阴阳判」锺不凡心头的震惊无以言喻,这等剑势他是见识过的,只是当初那人以右手持剑,而今此人以左手持竹棒,而且威力更胜於前人。
「老夫要揭破你的真面目!」
大吼着,「阴阳判」锺不凡使足十二成功力,双掌招式十分霸道齐挥并舞着,挟以全身劲道猛迎上去,对於一个没有武功或只学过几招花拳绣腿的人,不异泰山压卵,不心胆俱裂,魂魄飞散才怪!
黑衣怪人攻势不变,毫无惧意,因为他是个高人,而且是高人中的佼佼者!
二人以全力相拼,一以手中竹,一以五毒掌,刹时人影纷飞。
锺不凡翻飞准确,动作快如流星一闪,双掌狂砸猛击,力逾万钧,全身散发出的冷热之气互撞,嗤嗤作响,流动的劲势呼轰如雷劈,宛似整个大地全在震动!
黑衣怪人对敌人的霸道威力恍若不见,动作如同电闪,不知他如何出的手,一溜寒光劈向锺不凡面门,在锺不凡凌空倒飞的瞬息,黑衣怪人的身子跟着瓢起的同时,冷芒如矢,正指锺不凡眉心!
「嗤」声轻响,锺不凡额头开口,血光涌现。
有太多的震惊,不信,猜疑布满「阴阳判」锺不凡脸上,手指黑衣怪人,颤声道:「你┅┅┅你┅┅┅为┅┅┅为┅┅┅」喘着气,始终接不上话倒地就死了。
那位黑衣怪人看了倒地的尸体一眼,叹口气,喃喃道:「我知道你说的是那个『ㄨㄟ』
字,只是这再也不重要了,不是麽?」
虽然他打蠃敌手,却也付出代价,不仅全身**宛如从水里捞出来,也给锺不凡散发出的毒气薰得头昏眼花,脚下一个踉跄,知道中毒不浅,忙从怀里取出一颗白玉丹丸服食,深吸一口新鲜空气,陡地竹棒一闪,割下锺不凡头颅。
说也奇怪,黑衣怪人不取人头,提起锺不凡无头身躯,又丢下一块黑布,往京城方向掠去,经过「小可怜」又一指点醒他,影子宛似鸿爪,一闪即逝。
「小可怜」莫名其妙被点昏**,醒来见人都走光,气得大叫:「疯子,疯子,全是一群疯子┅┅┅┅咦──」骂个三两句,突然发现场中又多了一颗人头,奔向前看清,原来是锺不凡老魔的头颅,却又不见其身躯,大感奇怪,心中暗道:「老魔自然是黑衣怪所杀,这人可古怪得紧,曾听人说起有些心神不正常之人喜爱收集人之头颅,可没听过有人收集无头身躯的呀,回去问问大哥也许知道他是谁?但他将人头留与我是什麽意思?」
想到这里不禁又生起气来,暗骂黑衣怪不正常,他可没有收集人头的嗜好。
「小可怜」头疼要如何处理三颗人头,见到地上黑巾,灵光一闪,拍手道:「有了,将这三颗人头包起来悄悄放在林尖头门口,他醒来瞧见打开不吓死才怪,也许会因而改过向善,毕竟他只是偏激点,应该给他一次机会,其实他父母很关心他,否则怎会在乎他衣服脏不脏了。」
摇摇头,对於林青峰看不透这一点,感到可笑又可怜。
「小可怜」摊开黑巾,将三颗人头包妥,如飞往来路掠去。
也许是当局者迷之故,他没有想到是黑衣怪人看破他会想出这法子,而故意留下黑巾,使他不必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到处跑。
神秘的黑衣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
新科状元林锦明回乡省亲,这不仅是林府的大事,也是整个通县的大事,知府大人及属下官员均来拜访,亲朋好友亦是络绎不绝的来来往往,邻居不得入内的则在墙外**,大家都这麽说──「锦明这孩子从小聪明伶俐,我就知道他会有这一天,果然没错吧!」
「是啊,王叔的嘴那时出过差错?」
「大公子不但饱读诗书,而且人是愈长愈俊了。」
「可不是,不知谁家姑娘有这福份做林家大少奶?」
「人家现在身份可不比以前,娶妻是须要经过皇上准奏的,必须门当户对才行。」
「听说当朝宰相很中意锦明,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不知是真是假?」
「不管真假,反正林家如今是出人头地了」「对了,怎地不见二公子林青峰的影子?」
「嗤,快别说他了,那副尊容真让人绝倒与他兄长简直有天地之别。」
「唉哟,那个死鬼敢踢本大爷?」
「谁叫你说林尖头的坏话?」
每当有人将话题从状元郎林锦明转至林青峰,正大肆取笑时,就有一位头顶大怪帽,全身航脏的小孩,从後头狠狠踢上一脚,打抱不平。
被踢的人自然生气,指着航脏小孩怒道:「我说他坏话关你屁事?你一身泥巴是如何混进林府的?」
那小孩自然是「小可怜」,双手插腰神气道:「我是林府的贵客,在此已住了好多天,不信尽可去问这家人,你这糟老头容颜丑陋,还好意思取笑别人不好看?没修养又厚脸皮!」
那人大怒要打他,「小可怜」有恃无恐的道:「我可是林府贵客,你敢欺侮我,等於向新科状元打耳光子哦!」
众人唯恐此事是真,均劝那人不要鲁莽,老人家要面子下不了台,这时就有位仆人请「小可怜」去吃点心才平息风波。
再大的巨浪也有平复的时候,三天热闹过去,一切渐渐恢复原来的生活模式。
林青峰将一切看在眼里,对兄长的光彩及其因而掩住他的优点,他又妒又恨,对於「小可怜」的打抱不平,好笑之馀还有一点感激。
不管他如今心情想法如何,他是动不了手的,那晚睡至清晨才醒来,开门见有包袱好奇打开看清,只骇得心胆俱制,在他心目中,师父是天下第一高人,如今居然有人砍下他头颅,表示计划有旁人知晓?而敌人的武功也未免太可怕了,强自镇定心神,将锺不凡三人头颅携至师父住所空地上掩埋,拜几拜又忙赶回来。
回来苦思不得其解,也曾怀疑「小可怜」,随即又放弃,一个十岁左右小孩如何杀得了黑道出名甚久的魔君?
他又怀疑「小可怜」是卧底的,另有帮手暗中相助,但是紧密盯踪数天,又没见「小可怜」出府一步,被他缠烦了,又放弃这个可能。
这些天,林青峰真的是烦透了,也觉得窝囊透了,多年的计划於一夕毁灭,是多麽令人难以接受,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林锦明的光彩,更觉得自己黯淡无光,因此三天来一直不肯去与他兄长打招呼,林锦明亲自来拜访他,他也推头痛不肯开门。
「林尖头,你在那里──」一听到这叫声,林青峰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让他钻进去,不为遮羞,而是怕「小可怜」又缠住他,正待走脱,已被「小可怜」发现形踪。
「终於给我找着了,你可真会躲呀!」
「小可怜」喘着大气说道,脸上忍不住现出得意之色。
林青峰见无法走脱,只有硬着头皮道:「你真烦,不去找别人,偏偏就喜欢缠住我。」
「小可怜」幸灾乐祸道:「谁叫你要让我喜欢,你嫌烦?换个人高兴都来不及呢!」
林青峰心中一动,暗暗忖道:「也许受人喜欢也并非好事,如果我是哥哥,整天被一大堆人缠住,会不会烦?」
「小可怜」看在眼里,知道林青峰的想法已有点转变,又道:「你哥哥真可怜,这些天时时有人拜访,客人一走,你爹娘又缠住他问东问西,看他面庞微现不耐烦之色又不敢表示,我真怀疑他是否在为别人而活?一切均是做给别人看?像个木偶由人摆布,不是真喜欢做状元?」
林青峰听了心头大动,心想换了自己更是受不了,口中却不服道:「待新鲜劲一过,或皇上委了他职位,自然不会有人再打扰他。」
「小可怜」撇撇嘴,十分不屑的道:「你没看过戏也该读过书吧?伴君如伴虎,不仅要讨皇上欢心,朝廷职位严明,比自己地位高的官,逢年过节就须上门送礼巴结,平时亦须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得失,失官事小,丢命就冤了。」
愈说愈兴奋,突然以做梦般的口吻又道:「若要我选择,我宁愿弃文就武,想那江湖英雄济弱扶倾,行侠仗义,给人提起来,都会夸道:『XXX这人硬是要得,我X某衷心敬佩』,多麽风光,而且逍遥自在无虚里,可惜我不会武功。」
说着忍不住叹口气,垂下头做失意状,其实心里在想:「虽说我武功不弱,怎奈居然给人凌空一指点倒,当真丢脸的很,爹娘在天堂作客,遇上以前的武林老前辈,也会觉得很没面子吧!」
想着想着,忍不住又叹口气,这次是真的失意。
林青峰则脸泛兴奋光彩,心情顿时舒畅,大有拨云见日之慨,多年郁闷一扫而空,他不再羡慕他哥哥,反而有点可怜他。
谁说女人是善变的?真该打**,因为他忘了加上「男人」!
谁说女人心如海底针?更是大混蛋!
女人心海中之针再细,总有摸着的一夭,而男人心中无针,想摸也摸不着,岂不比女人更叫人摸不透他心思?
幸而「小可怜」从小在男人堆中打滚,林青峰的表现又很明显,知道他已被自己一番话改变整个想法,不禁也代他欢喜。
林青峰为了报答「小可怜」「无意中」说出的话,笑道:「你若想学武功,可以拜我为师,不用去羡慕别人。」
「小可怜」心里暗笑,却故作惊讶道:「你会武?少来,我可不是给人唬大的。」
林青峰当下也不答辩,甩袖轻轻往一丈外的大树挥去,只见树身摇晃数下,绿叶如秋风扫过,籁籁落下。
「小可怜」自信自己也能办到,演戏本能却落荒而逃,边跑边叫道:「有鬼──有鬼──树上有鬼住着──大家快来呀──」林青峰不料他会大惊小怪,想阻止已来不及,几位下人慌忙奔来,见地上掉了好多绿叶,均大感奇怪,又不敢询问二公子,想及刚才乱叫的是「小可怜」,想找他来问问,他却已杳无踪影了。
※※※
「小可怜」走官道向京城而去,感到饥肠辘辘,搜遍全身上下却找不出一毛钱,这下惨矣,「小可怜」成了名符其实的「小可怜」。
没钱吃饭心情自然不好,偏偏它又出来取笑道:
「嗨,好久不见,你可愈来愈落魄,『金龙社』将你饿着了?
少爷钱太多,将它分与别人花不成啊?
嗤,别笑掉人大牙了,你这副样儿简直比乞丐还不如,钱太多?呵呵┅┅┅┅┅┅┅笑?有什麽好笑的?少爷要钱,到『金龙社』的事业随便那家提都有。
问题是人家肯不肯让你提?
哼,他们敢说不?少爷额上的金炼子背面有大哥刻的字。
新鲜,小小金炼也能刻上字?不知刻什麽字?
『谨以此小小金炼祝我最可爱的弟弟宝儿长命百岁,卫紫衣镌』
天!这麽多字如何刻上的?
这足以显示大哥功力深厚,以一只细长绣花针,在圆『寿』字上刻以廿五字,恰好圆圆一圈,十分美丽!
做弟弟自然爱替兄长脸上贴金,拿出来我瞧瞧!
真金不怕火炼,非使你心服口服不可┅┅┅咦──」
「小可怜」想掏出藏於怀里的「寿」字型金炼子炫耀,这一摸骇得脸色大变,「保命佛珠」还在,金炼子却不知何时掉了,慌乱之下,根本无法镇定下来想想可能掉在那里?往来路奔跑回去,眼睛四下搜索,这时再也感觉不到饥饿,只想快点将东西找回来,由上午找至太阳下山,就是不见它影子,喃喃道:「炼子是纯金的,手工又精细,价值上千两,捡到的人自然拿去卖了。」
想及此,胸口一阵收缩绞痛,服下「护心丹」,真想放声大哭,想到神通广大的卫紫衣,疯了一样又往京城奔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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