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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求你放过四皇兄吧,是儿臣的错……”李泓煜此刻跪在皇帝寝宫,泣不成声。
李泓煜当时本想什么都不说,毕竟那一刻是他之前一直想着的美梦,只可惜突然撞见了当今皇上,他的父皇,更是没想到,父皇会发那么大的火,动了真怒,真要把他的锦哥哥给斩了。
“父皇,四皇兄和儿臣真的是清白的,儿臣没有,没有……”李泓煜咬着嘴唇,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那块汉白玉地砖。
皇帝寝宫一片无声,静的要勒死人的喉咙。
这涉及皇室名声的事情,自然是没几个人知道。当时把太子拉出去的侍卫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让皇帝那么生气。锦阳宫服侍的太监宫女第二天便不知所踪,本来皇宫里少个宫女太监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所以,关于那个清晨,知道此事的人,便只剩下当事人还有这个目睹残局的皇帝了。
“孽障!如果你们真的有什么,你以为我还会留着你们两个孽子么?!”皇帝终于开了口。
李泓煜这才敢抬起头,怯怯地看向他的父皇。只是有那么的一晃眼,父皇从来没有露出疲倦的表情,这个天子无论什么时候总是精神慢慢地坐着他的江山。
“你先下去吧,朕累了。”皇帝一抬手,轻轻地叹了口气。
李泓煜也不敢再求饶,也不敢猜测父皇究竟要如何处置他的锦哥哥,但可以肯定的是,锦哥哥的性命无忧。
“谢父皇,儿臣告退。”
李泓煜一从皇帝寝宫出来,立马奔去天牢。他的锦哥哥一大早被押出去了,一定被关在那里。
那个人,失去了往日的坚硬,就象是一只活活被人剥了外壳的困兽,无助地靠在地牢的一角。那可是他的锦哥哥啊,那个满身傲气,霸气扫便天下的太子爷,此刻却只如从前被他的剑气扫落的银杏叶一般,孤寂,无奈,没有生气。
李泓煜一路被吹干的泪痕,此时又湿了起来。
“锦哥哥,是我害了你。锦哥哥,父皇不会杀你的,锦哥哥,你看我……”李泓煜只能将手臂伸进牢中,却什么都抓不到,在半空中,无力地乱舞着,宛如他对李泓锦的情,明明就在眼前,却如何也没有交集。
李泓锦只是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有抬起一下,仿似世间就只剩他一个。如果他的世界中,没有了那个人,没有了那抹白影,没有了那温若丝竹的声音,让他看,让他听,让他感觉,那他宁愿自己,瞎了,聋了,哑了……曾以为自己会背着那厚重的外壳直至老死,曾以为自己真的如小时候那般不会再依赖相信任何一个人,可是在那个不记得时间的三伏天,外壳被一点一点地敲碎,那个人毫无预兆地硬挤了进来,或许是老天看他实在太寂寞了吧,便安排一个人来陪他走这人间百年,他曾经这样想过。可最终,是他看错了老天爷,是他看错了自己的心,相信了那个人。从此,便失了那颗心。想忘记,想尘封,只是,如果心是那么容易忘记,世间便一个伤心人都没有了。破碎的壳,如何修补。失了的心,如何寻回。
李泓煜用脚狠狠地踹着已经躺在地下的衙役,衙役身上散出的血腥味让这地牢更添压抑。“我让你把牢门打开!”旁边的衙役早已经吓的脸色发白,当今皇子得罪不起,牢里关的是当今太子,而且是皇帝亲自关的,任何一个都得罪不起,不由感叹自己的苦命,落得这么一桩子倒霉的差事。
“锦哥哥,你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你放心,我一定求父皇尽快把你放出来……”不忍再去看李泓锦那苍白无生气的脸,又狠命地踹了衙役一脚,冲出了地牢。

牢里的李泓锦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仍旧痴痴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右手轻轻地摩搓着左手腕的红色琉璃,似乎是感觉到了那人残留的余味,终于死人一般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一笑。
辰,你对我,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若是真心,你为何要演了这场戏?若是假意,你为何又送我这红色琉璃……
对于皇宫来说,这一天过的是相当漫长,可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一天依旧是十二个时辰,不会多一个时辰,也不会少了一个时辰。所以,这一天的夜幕还是如往常般落了下来。天地周始,绝不会因为一个凡人而乱了规则。这就是天命,没有人能逆转的了。
只是,此时地牢门前,多了一摸白影。地牢里的人,身子颤了一下,想努力抬头看清,却失去了勇气。不是没有想去看过,只是每一次,那空空的门口,只有风吹痛了他满怀希望的眼睛。
薛辰在看见昏暗中那温柔的嘴角时,突然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走到了这地牢中。原本只是在府中喝酒,想到那个人被皇帝扔进地牢时,心中应是满满的报仇的快感。他所要的不就是,把那个人从高高的皇位上狠狠地拉下来,让那个人一刻之内失去所有,可是那个人最后留给他的,竟是从大殿出来后脸上的那一摸满足的微笑。恨不得把所有的露华浓都灌进口中,淹去那个人的脸容,可是,那个人的脸却从模糊中越变越清晰。月下,那人寂寞的神情。酒后,那人意乱的神情。情后,那人心疼的神情……自己修炼了千年,如今终于幻成了人形,终于找到仇人的这一世,却没想过,会将自己也算计了进去。
薛辰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李泓锦的面前,指腹轻轻地覆上他的脸,顺着脸部的线条,慢慢地滑着。那曾经气势恢宏的人,此刻不过一张苍白的纸,一戳击破。
一滴冰凉,滴落在李泓锦的手上。李泓锦缓缓地睁开眼,梦中的人,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怕又是梦吧,那个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白天,父皇最宠爱的那个人都没能跨进这牢笼一步,何况薄弱的辰。只是,又一滴冰凉打落在手上,如同一块巨石重砸在他的胸口。李泓锦再次闭上眼睛,至今,自己还不愿意从梦中醒过来,还在为那个人流泪么。在这寂静的地牢中待了一天,也多少明白了那个人其实只是在利用他,可是就是不愿意去承认。就象飞蛾,明知道灯火会焚烧自己,还是抵不住诱惑,扑了过去,化成了灰,落在灯芯中。
“锦……”微弱的声音震裂了李泓锦的耳膜。
又是一滴冰凉,落在了李泓锦的手背上。李泓锦眼皮颤抖的厉害,却依旧紧闭着,右手慢慢上抬,出乎意料地果然触到了一张冰凉的脸,是那个人的脸。小心翼翼地,让光线一点一点进入眼睛,那个人月白色的脸在眼前慢慢放大。
“辰,是你么?”李泓锦终于看见了那冰凉水滴的来源,这眼泪,是真,还是假?如今,人已身在地牢,这眼泪又是为何?苦涩,一点一点吞噬着他的心脏。
突然,嘴唇被什么覆盖住了。那感觉,象是龟裂了千年的大地,突然逢了一场春雨。温柔的雨丝,轻轻地落入那些缝隙中,填满,再填满。似是,忍受着这千年的干旱,只为了等待这一场春雨的温柔的拥抱。
李泓锦吸取着唇上那一块温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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