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话:问世间,恨何物,教生死相许(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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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的尸体在城外发现了,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子在路边的树上投缳自缢,树干上用刀扎着一封自白,称自己被一个负心汉给甩了,要将所有曾经像她这样的有情人全都在情浓时送上死路,那样就不用面对迟早要到来的分别。
这样的结局似乎赢得了全城百姓的认可,一时间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关于这起案子的评论,或关于这女子的刚烈,或关于卫檀衣的神机妙算。只有韩如诩一清二楚,这些都是做出来骗人的,真正的凶手早就死了。
当卫檀衣提醒他去看看林曼家的正堂里是否有什么遗漏时,他自信不会有线索从他一记十几名经验老道的官差眼皮下逃过,可到了陪卫檀衣夜探尚书府的那个夜晚,他才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没有看到那个显眼的证据。
和每家每户一样,正堂的一侧总会有一扇屏风,背后通常坐的都是艺妓,她们为宴会助兴,或者仅仅为交谈的人增添雅意。就是那扇屏风,上面画着一棵高大的合欢树,树下则是一个看上去介于孩童与少女之间的小姑娘正在扑蝴蝶,她的衣着发髻都不像是大济女子会有的样式,由此可见屏风也该是古老之物。
&ldq;看,那不就是凶手么。&rdq;卫檀衣朝屏风努了努嘴。
&ldq;你说画里有鬼?&rdq;联想到淬思,韩如诩立刻就明白过来。
卫檀衣点点头:&ldq;今晚依然晴朗无雨,她想必还会出来,一会儿就捉住她。&rdq;
虽然对他的主动帮忙感到很高兴,但高兴之余仍少不要疑惑:&ldq;为何此次这么积极地要帮忙捉拿凶手,该不是另有图谋吧?&rdq;那屏风也不只是哪朝古物。
&ldq;唉……真是被你看扁了,&rdq;卫檀衣叹气,苦笑,&ldq;我偶尔也想为京城的太平安宁做点事,难道不可以?&rdq;
信你才怪!
没一会儿那画竟然真的活了起来,好像有微风吹过一般,满树合欢花摇曳影动,树下的小姑娘抛开了蝴蝶,一步跨出屏风,活物一般站在厅堂中。
接下来闪电般的一瞬间,卫檀衣双手结势朝对面一指,只见他两指尖射出一道银光,利箭般穿透了尚来不及躲避的小姑娘。
韩如诩张大了嘴,看着她迅速散碎成无数银光闪闪的粉末,在斜照的月光中静静地飘落到地上,混做尘埃。
&ldq;你、你不是打算收了她吗?&rdq;
&ldq;唔,&rdq;卫檀衣拍拍手,&ldq;对于这种听不懂你说话的小孩子,我通常都没什么耐心。走吧。&rdq;
一头雾水地跟着他又离开了林府,当阳剑佩在腰际就没机会拔出来,好像这一趟只是去看热闹那么简单,韩如诩觉得很没面子。
回到掬月斋,淬思已经备好了凉茶,韩如诩接过来一连喝了三杯,却还等不道卫檀衣解释缘由,便问:&ldq;诶,那个小姑娘是谁?你又是怎么知道她是凶手的?&rdq;
卫檀衣哭笑不得地瞥他一眼:&ldq;她是谁我不知道,至于为什么知道她是凶手,当然是因为问过死者本人,那些对未来还抱有希望的年轻人你可不能指望他们这么就化成烟不见。据他们说凶手是一个手捧合欢花的小姑娘,林小姐更是记起了她曾见过这副打扮的小孩,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林府的某一幅画里藏了鬼魂。&rdq;
&ldq;哼,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rdq;不痛不痒地挖苦了一句。
&ldq;嗯,我也有不知道的事。&rdq;卫檀衣倒是十分配合,让人无比扫兴。

杀了一个又一个和小铃一般大的小姑娘后,他变得更加疯癫,如果说一开始装疯扮鬼是为了让人远离自己所住的荒宅,方便自己杀人和作画,那么现在,他就是真的疯了。
无法抑制对那个年龄的女孩可怕的占有欲,将她们掳走后,又强烈地生出将她们杀死的欲望。偶尔清醒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正走在一条不归之路上,两侧均是陡峭的悬崖,下方则是千刀万仞,一旦失足,既是惩罚,也是解脱。
可一直以来都没有人发现他的秘密,越来越多的忍受不了半夜闹鬼的传说搬离了村子,他只好去相邻的村子里寻找自己的猎物,但很快的那些孩子的爹娘都警觉起来,猎物越来越少。
掐死她们之后,他还总会用刀将她们碎尸万段,就像当初爹对娘所做的那样。
她们都和小铃一样,还是纯洁无暇的小姑娘,但是总有一天她们都会长大成为女人,会有无数男人以各种眼光去亵渎她们,而她们却不可能保持孩童时的纯洁,
——对,小铃也是。
就是那个晚上,自己疼爱的妹妹不再是个纯洁的孩子,她变成了和娘一样的女人,她惊慌失措地哭着扑到自己怀里来的时候,带来的感觉不再是妹妹对哥哥的撒娇,而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拥抱。杀意如同野火,燃烧得毫不迟疑。
小铃睁大了眼,在他的手掌下逐渐没了气息,她也许至死都不明白,一直都那么爱他的哥哥为何会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
血晕红了洁白的被褥,那是一个女孩的死去和一个女人的诞生,她迟早会成为娘那样的女人,在她的脸上会有娘那样伪装出来的慈爱的微笑,那是他所深恶痛绝的,因此,他决不让娘的污秽玷污了单纯可爱的小铃。
间接死了包括自家女儿在内的四个人,并由于拒绝交代和有意隐瞒造成了更多人的死去,林曼被罢了官,在全城百姓的唾沫中丧家犬一般被撵出了京城。
他的离去,最高兴的怕就是宋旌,东宫上下都能明显地感觉到太子近来心情很好,就算他们偶尔疏忽了,也总能被轻描淡写地原谅。
楼昶对卫檀衣的印象仍是不好,因此太子喋喋不休地说着赞美之词,多少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一个无人的场合,疑问便脱口而出:&ldq;微臣觉得那卫檀衣顶多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碰巧帮明大人破了奇案,算不得真人才。&rdq;
宋旌一听这话就笑了:&ldq;那依你之见,没有车载斗量的学问就算不得人才,那小王也就是个庸才,偏偏欣赏檀衣那样的人。&rdq;
&ldq;为何?&rdq;尽管自己也备受赏识,但那种境地却仍是天差地别,简单地来说,太子在前几日见到卫檀衣时,自称我,在他楼昶以及其余官员面前,却始终端着太子的架子,开口闭口都是小王。这其中的细微差别很可能就决定了他将来的仕途,他不得不谨慎。
&ldq;要问为何……&rdq;
宋旌沉思了片刻,闭上了眼:&ldq;虽然小王不想承认,但或许仍是因为他能做到别人都做不到的事,有了他小王将无所畏惧的缘故罢。&rdq;继而又叹气,&ldq;这世上有几人能当真无畏。&rdq;
楼昶听他话中有话,不便追问,只得低下头想,那人究竟能做什么他人都做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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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校庆,愿母校万古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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