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3一天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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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3一天一日
“铛铛”听到瓦当声,曹建强很不情愿的从窝棚里的铺上起身,找到那块小黑板,提起它再拿上粉笔和黑板擦,临出门前端起水杯灌了口水,这才打起精神走向窝棚西面的食堂。
作为曹锟的远房侄子,他也算是有后台的人了,只是这远房太远了点,只是同宗同族,可有了这层关系,加上曹建强还是高小毕业,就在天津市府某了个职员的位子,他与伦树强算是莫逆,这就来到鲁北,任职于实业农业处担任科长,但是所有的机关人员最近都加了一个任务,就是兼任教员,轮流去下面的乡村工厂鱼行扫盲。
曹建强的不情愿并不是嫌弃这份兼职,也不是嫌弃这里暂住的窝棚条件不好,是他确实怕了那些“学生”们,他负责的是西面一个水产加工厂里面工人们的扫盲,那里的的二百多名工人全部是女的,而且全部是结了婚的婆娘,这些婆娘开起玩笑来肆无忌惮,根本不管你是老师官员,曹建强只有二十一岁,还没有结婚,脸皮也嫩,每次都被这些婆娘们作弄的不好意思,有时根本就下不来台。
上课的时间是在下工后的半个钟头,每天两次,工人们提前上十五分钟的班,再拖后十五分钟回家,恰能省出这半个钟头的时间,培训的内容由简到繁,先是个人的名字,然后是一到十的数字,常用的汉子,以及元角分,尺寸,斤两等日常用到的计量单位的名称和换算,再就是阿拉伯数字1-100以及简单的加减乘除运算等等。
这些授课内容都是印在统一颁发的扫盲教材里,教材也是几个师范学校等高学历毕业的政府文员职员编写的后油印的,而且所有的扫盲老师也经过一堂大课的集中培训,当然这样的教材对于他这个高小毕业的大知识分子来说根本就不在话下。
“二丫他妈,今黑夜他爹就回来了吧,该用用了。”
“日,你个骚蹄子,翠花,你那口子今黑夜也回来,看看不日死你。”
“嘻嘻哈哈”“哈哈”都说三个女人是一群鸭子,但现在是二百多个女人,充作教室的饭堂熙熙攘攘像是在赶集,由于是水产加工厂的饭堂,当然少不了那种浓厚的腥味,饭堂的条件也很简陋,就是一个草棚,一堵土坯的北墙,南面是敞开,房顶是苇草的。
“咳咳,同学们,静一静,上课了。”曹建强在一侧的墙上挂上小黑板,敲了敲充作讲台的饭桌,屋里暂时静了下来。
“同学们,今天咱们学习的是时间,大家都知道今天是九月二十九,是庚申年,也就是民国九年,但咱们这是说的阴历,还有一个阳历,就是1920年11月9日,现在在外国大部分都是用阳历和公元纪年。
这个就先不说了,一年365天,一年十二个月,一个月是大月31天,小月30天,二月是28天,遇上闰年就是29天。一天又分24个小时,就是钟头,咱们说的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就是两个钟头,一个钟头又分为60分钟,一分钟又分为60秒。这个一秒钟就是咱们喘一口气的差不多时间。”
这些内容是普及一些常识的,不需要板书,也不需要那些成年学员们学会书写,但要学员们多少有点印象,类似的内容都会在正课前讲上一段。
“好好,同学们,现在我们开始学生字,这个字很好写,就是‘日’,大家一起读,日”
“日”…“日”…学员们边度边互相挤眉弄眼。
“好好,同学们看我怎么写这个字,一竖再横折,当中加一横,最后一横把它下面堵住。”
学员们没有纸笔,只能用右手手指在左手掌心中或者是在前面的工友的背上写,但是今天的气氛与往日不同,尽管这些婆娘们平时嘻嘻哈哈闹个不停,但真要学习识字来,却是很认真,毕竟识字是众多人梦寐以求的好事,今天几乎所有的学员都好似强忍着笑意。
看到学员们“很认真”的在练习书写“哪一位同学在黑板上写一下这个字。好,那位同学,对就是你。”曹建强点名的学员正是李翠花。
李翠花不在乎,拿起粉笔在黑板上歪歪扭扭的写下“日”字,“老师,这个字简单,把开口,塞进去就算日了,”说完不管下面哈哈大笑就回去了。
“咳咳,静一静,咳咳,这位同学写的不错,我给大家讲讲日字的意思,日就是太阳的简称,一个说法就是生活,比如说过日子,还有一个意思就是我们今天学生字之前讲的时间上的,比如说今天是11月9日;最后说的是还有一个意思,一天就是一日,一日就是一天。”
“哇”“哈哈”下面已经有人发笑了,“怎么了同学们,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提问”
“老师,你这个说法不大对付啊,俺和俺男人一天一日还能凑活,但是一日就是一天,俺受了,俺男人不行,再说,一天一日也不行,赶上天癸俺还不行呢?”
“哈哈哈”….“哈哈哈”…
“你个骚蹄子,一日还一天,你能受了,再一天牵头驴来日上一天,看看你受了不收了。”
“日你个**,牵头驴来日你试试,”….
小曹老师这才明白啥意思,脸刷的一下红到脖子根,这些老娘们们真是没办法,就在他走也不是呆在屋里又不好意思左右为难之时,加工厂的厂长大老黑听到教室里乱成一团就过来了,娘们们还在嘻嘻哈哈的闹个不停,他也很快知道了什么回事。

“哐当”饭桌被他一脚踹翻发出巨大的声响,“麻辣隔壁的,你们这些熊娘们不知道好歹,司令管你们吃管你们喝,还发善心让你们学识字,日恩娘,你们这狗日地欠日了,麻辣隔壁的,闹闹,再闹再一天骑木驴日死算了,以后都给我老实点。”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听见大老黑在咆哮….
这只是整个鲁北空前的扫盲运动中一个小小的插曲,对于这些成年文盲,行署的要求不高,能写自己和家人的名字,能把自己想说的话写出来,即具有一定的读写能力,对于日常生活生产过程中用到的计量单位要会换算并熟识,具有一定的简单计算能力。
而在对成年文盲进行的扫盲中,又把女性成年文盲纳入到重点,一个伟大的母亲才能抚育出伟大的孩子,不希望能抚育出伟大的孩子,但至少不是无知的孩子,提高女性的识字率同时也会提高女性的家庭中乃至社会中的地位。
这个时代的女性的地位由两个方面就可以看出来,第一个是几乎所有的新晋实权人物都以娶个洋学生做姨太太为充面子的要务,第二个是西方人描述这个时代中农村农民的劳作景象时往往都会这样写道,“泥泞的水田里,一个农夫扶着老式的曲辕犁,拉犁是两头牲口,其中一头是水牛,另一头是这个农夫的妻子。”女人就是件摆件或牲口…
陈剑锋不会愚蠢的喊出“解放妇女”“男女平等”等口号引来旧势力的激烈对抗而招致麻烦,但他却能采取一些举措在不引起守旧势力注意的情况下同样达到提供妇女地位和维护妇女权益的目的。
鲁北没有钱,收税加税天经地义,也符合军阀的本性,在完成全区的人口普查和户籍登记后,首先一项莫名其妙的苛捐杂税出台了,就是“纳妾税”,纳妾一人收税200元,第二人400元,第三人800元,以次类推,纳妾越多收税越高,这仅仅是首次纳税,以后每年还要收取一次费用的一成的“年费”。鲁北军队政务系统的人员纳税翻番,高级职务的人员纳妾需要陈剑锋签字批准。
中国人讲究变通之法,找个通房的丫头就不算纳妾了,颁布的法令对此有专门规定,事实纳妾行为涵盖了二奶小蜜等长时间保持通奸关系的范畴,但与赎身前的妓女保持长久关系不在此列。对于法令前的遗留问题,执行的是三十岁以下的妾征收每年十元的年费至三十岁止,若无力纳税又无子女的妾可以选择离婚再婚,有子女无力承担纳税的妾暂时不予处理。
第二项苛捐杂税是裹脚税,童女首次裹脚需纳税50元,自首次裹脚后每年需要交纳年费5元,对于已成年超过三十岁的女子不收裹脚税,但低于三十岁的女子不放脚仍然需要缴纳年费,但放脚可以免税。(成年人放脚没有实际意义,这个时候脚已经成型也就是残疾了,如果不使用裹脚布反而可能会造成新的损伤,这种规定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是为了使这些人家不必承担税负。)
此两法令一经颁布在鲁北引起渲然大哗,民众纷纷议论这陈护军使把捞钱的主意都打到女人身上了,但却没有出现较大的反对,有驻军和民军的弹压,谁敢找不自在,富人们无非多交点钱纳个妾,实在不行就不纳了,至于穷人为自己的孩子裹个脚就要打好几年的粮食都不够,先缓缓吧,反正看这个样大家都裹不成了,都不裹脚了,就都一个样。
真正为妇女做的头一件大好事是培训接生婆,民国每个妇女平均的生育率是六人以上,但真正能存活到周岁的婴儿却只有不足五人,长到成年不足四人,高的生育率,高的婴幼儿死亡率,高的儿童夭折率,还有低的人均期望寿命,是民国人口卫生的现状,这里当然还有很高的孕产妇死亡率。
培训接生婆除了一些技能方面的知识,最重要的是接生过程中的无菌操作,仅仅推广了器具和接生婆的双手要经过酒精消毒等简单的接生过程中的灭菌事项,就把孕产妇死亡率和新生儿死亡率的数据下降了一多半。
陈剑锋因为这项举措把之前因为收取女人税而有所损失的名望又高涨到一个新的峰值,条条大路通罗马,有时候要做件事情并不需要大张声势,达成目的才是最关键的,难道非要做事之前先大声吆喝招来反对方的注意和重视才算做事吗。
受限于资金人才等方面的掣肘,陈剑锋发现他能做的大事情并不是很多,但是一些只要多费费心,不需要大的资金和人力投入就能办得到的事情还是可以办的,扫盲就是其一,想当年解放后短短几年就在全国范围内扫除了大部成年文盲,也并没有投入过多的资金和人力,关键是居于高位的人想不想的问题。
相比较扫盲,培训接生婆推广无菌接生法也同样不需要过多的财力人力,关键是上位者有没有真正“为民”的心思,居于高位日久,陈剑锋越来越感受到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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