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天无三日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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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天无三日晴
“二才,你小子这大半年没见怎么瘦成这样了?怎么弄得?”朱志仁见到黑瘦的温二才非常的惊讶,年前一起回到四川,那时温二才已经是很壮实,现在的二才给他的感觉尽管同样的结实,但是明显的没有以前那种肉头,精神也有些萎靡。
“连续七个月,行军作战,作战行军,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这不是来这里养膘了。你们工作队舒服,你怎么也没见胖?”温二才的话明显的比以前少了,不过见到帅工作队先于他们来到德江的朱志仁还是很高兴。
“一点也不舒服,你们在前边打下一个地方,拍拍**留下一个烂摊子就走了,我们赶在后面给你们擦**,收拾烂摊子,还得组织给您们提供后勤,地方上还有一大摊子烂事,能胖了吗?”
“这倒是实情,我们只是负责作战,与当地的民众几乎没有接触,就算有也是那些辅助连的士兵,和我们的辎重部队;这德江我们个把月前打下来的,这次回来休整,却没有多少印象。对了,老仁,这次你到这个德江是不是干县长?”
“不是县长,只是临时的主持政务,组建完各个局所之后,这里的县长还是要本地人干,我们工作队再带上他们一段时日,等到他们自己能够熟悉政务之后,留下一部分人,再从当地新招收部分人员或者上面再补充一些人员,组成新的工作队就换下一个县,不然我能从涪陵赶到这里。”
“嗯,和我们部队扩编差不多,以老带新,我们在涪陵还是一个连,现在都是一个团,说是又得扩为一个旅。
家里好吗?哎,你也出来好几个月了,也是一样,不过,匡晨赶上见你了吗?我已经很久没有他的信了,只知道他回川了。”温二才慢慢地话多了起来,也有了精神,特别是提及自己的发小兄弟。
“我前脚走,他后脚来,他去了成都的戒毒中心,担任一个分院的院长,他识字,又有切身的感受,领导一个戒毒所应该没有问题,可能那里的领导就是看重这一点,没想到这小子半路改行做了医生。”
“哈,也是个蒙古太夫,草菅人命,好了,咱们哥几个现在就数我还在扛枪。”
“哈,我也每丢下枪,我们工作队全是武装人员,你以为你们走了就没有事了?还有土匪,散兵,多了去了,你以为我们一路赶到这里,走过的地方就没有事了?告诉你,你们休整也不会闲着。
从涪陵到这儿,北边的情况好些,南边我们仅仅控制了县城和周边不大的地界,越往这边,情况越糟糕,除了县城,沿江沿河以及大道两旁的地方,其他地方还没有咱的人,那些山窝窝里我们根本就没有到过。哈哈,光是那些土匪溃兵,你们部队和我们工作队以后有的忙。”
“操,还是要打仗”温二才的感觉据像是希望的肥皂泡一个个的破灭了,非常的不爽….
休整了几天,尽管还是保持着早起出操以及一些队列训练,但是没有无休止的行军,也没有紧绷着神经的作战,晚上更能安稳的睡觉,温二才觉得经过这几天,自己的精神恢复的很好,脸上的肉头又觉得有了,怎么讲他也是个23岁的壮汉,一放松心气,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所谓心宽体胖吗。
只是今天又得出发了,只是不算是作战,而是护送一个工作队小分队前往泉口村,并将在那里留下一个连的兵力绥靖地方,剿除残匪,温二才就是这个要留下的连的代理连长,而这个三县交界的地方号称是山中的山。
走了整整一天,两个连加上四百人的辅助连,还有三十二人的工作队,工作队里有刚从德江县城招募的二十一名队员,这近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开进泉口,之所以有这么多人,除了安全,更重要的是物资的运输只能靠肩扛人挑,每个人都是一根扁担挑着一担物资。
除了温二才他们连和工作队,其他人第二天一早就回去了,这样的护送运输任务还有很多,容不得他们歇息,工作队也在士兵的护卫下由当地村中的杨在屋联保长作为向导,开始就近统计人口,房屋田地牲畜以及勘测当地的地势交通等基本面的情况。
温二才却是守着一大堆物资在发呆,这批物资太蹊跷了,除了必要的弹药补给,最多的却是食盐和棉布衣服,而那些衣服男女老少式样都有,都是均码的成衣,那些半截小背心,工作队两个当地的女人说是小褂,女人的内衣,当然,裤头也少不了。
据说,这些物资都是司令要求这样搭配的,那些出门的工作队员和士兵都随身捎着几套,温二才今天不会出去,他知道今天这帮工作队还有一个“特别”的任务,而那些士兵却是这个任务“牺牲品”。
就在温二才疑惑的时候,钱小春和三名士兵以及一位叫杨阿鼻的工作队员却在一座木屋那里被拦在门口,拦住他们的却是一个半裸的小姑娘,杨阿鼻用当地的汉话和那女孩交流,来自山东的钱小春听不清几句话,不一会那个小女姑娘拿着杨阿鼻拿出的几套衣服进了屋。
就在钱小春抽完第四根烟的时候,小姑娘穿着略显肥大的新衣服出来了。
“你好”
“你好”看着小姑娘站在门口朝自己点头,钱小春听得出来是你好,连忙作答。
“你好”
“你好”钱小春又答了一句。
“你好”小姑娘依旧问候个不停,这时杨阿鼻却拉着钱小春进屋,并对钱小春解释,“你好”在这里是“请进”的意思。
屋里有些黑,但是却能看到一个清秀的女子穿着杨阿鼻才拿出的衣服,有些羞涩的看着自己说话。“尼岔,尼兰翁”(你好,你座一下)
钱小春这次长了心眼,看着杨阿鼻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下,杨阿鼻示意钱小春开始登记,杨阿鼻却是不会写字,杨阿鼻用方言问着这家的情况,钱小春则是在一边登记,这家也姓杨,父母出去劳作,家里还有两个21岁19岁的儿子,离家大半年了,17岁的大女儿和那个9岁的小女儿,这口木屋,十亩山地,还养着四只羊。
钱小春在登记表上写字,但是总感觉那个清秀的女子在看自己,那个小姑娘也不时的凑上来端详自己,在给了她两块糖之后,乐得嘻嘻只笑,她姐姐呵斥了两声,反而被她说得什么话给弄红了脸。
很快的统计完,杨阿鼻却在说话,钱小春闲着不知道干什么,掏出卷烟抽烟,这时那个女子神情好像有些变化,杨阿鼻说了一番,那女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回到原来的样子,还有些欣喜,羞涩的神情也愈发的浓了……

等到午饭前,钱小春他们又很快的统计完二十来户人家,其中的两三家有女子的是那三个士兵和杨阿鼻一起进去的,大部分人家只有孩子老人在家,都下地干活去了,偶尔赶上家中主人在家的人家,钱小春看到的也是和那个半裸的小姑娘似的,穿的都是破破烂烂,家里也像样的摆设,一个字“穷”两个字“很穷”,再说就是“穷到家”,甚至连家徒四壁都算不上,几户人家的墙上都烂一个大洞就用草席盖着….
“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工作队的来自重庆的吴中元分队长在营地对温二才说。
“贵州千山万岭,这样的谚语评价一点也不为过,督军专门给我们这些工作队员讲课说过,这里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说得就是日照时间短,可耕地少,没有出产,加上交通不便,百姓民众本就历来生活贫困,连官府正常的开支依靠当地都不能维系。
整个前清,我们四川每年都要支援贵州四十万两白银用于弥补其开支,民国后,黔军今日入川,明日援湘,后日入滇入粤,在省外就地就饷解决军需却是一个重要的原因,贵州连兵都养不起。
可是省外解决军费毕竟不是常法,军费开支还是依赖本省,我们四川民众穷的原因是我们的钱大部分被刮去了,这个贵州却是根本就没有钱可刮。可也得硬来。
这里的人家穷的连被子都没有,只能用稻草便成草垫盖在身上,还有更穷的则是在地上堆上玉米叶钻在里面睡觉。至于穿的,鹑衣百结是常事,甚至那些穷的山村连大姑娘家的都是身无寸缕,常有女子无衣无裤,仅用破布裹身遮羞。
十三四岁的姑娘赤身**一丝不挂,操持家务,耕种田地,进进出出,竟然习以为常。这里还不算最穷的,在西边的威宁,那里的姑娘只有等到许了婆家,婆家送来布匹作为聘礼才平生第一次做衣服穿。
如此贫困的生活,必然促使人们铤而走险,‘千百成群,无处不在’就是说得贵州的匪患,百姓本就贫困,这又加了一层厄运——土匪的祸害。
这个贵州的土匪也是有地方特色,就是‘穷匪’,咱们贵州多山,交通不便,人居稀疏,可是民众的油盐酱醋也得用啊,赶场就是山东的赶集,就是百姓拿家里的土产换取一些盐巴等必须品的场所。
土匪就隐藏在路上,将赶场的民众一一拦截,称为‘关羊子’,等到人拦截的差不多了,就逐一搜身,几个鸡蛋,几斤苞谷,身上的破衣,全部都不放过,土匪也穷啊,可是那些遭劫的百姓这就断了一月乃至更久的生计,别小看那几个鸡蛋,这个是一家人的盐钱。”
吴中元之前在重庆也知道这里日子不好过,可是当亲眼目睹了贫穷的状况后,也是为贵州民众的穷困所震惊,四川民众的穷是**居多,这里却是**加天灾。
“真的没想到,我以为咱们川人的日子就算艰难的,没想到这里更难。司令真是细心又上心,这些衣服可是在山东做好运来的,连大姑娘家的小褂都准备好了,司令对咱们百姓真的是没的说。
可是,你说司令让这些山东兵娶这里的媳妇到底为啥呢?”
温二才之前尽管早早进入贵州,可是却是忙于行军作战,并没有接触当地民众,而且他们作战行军的地方都是县城大的镇村和大道沿江沿河,都算条件稍微好的地方,这次深入山区,才知道这里贫穷的状况已经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
“很可能是建立姻亲关系后,连女方的娘家亲戚全部移民走,督军说这些地方叫什么存在石漠化的危险,属于生态脆弱区,种地是白忙活,也没有改造的价值,干脆不要这些地方。”
“啥,不要了,那我们不是白打了这些仗。”
“不是全不要,我们工作队的任务就是勘察地势水文,把情况报告上去后,上级再做决定,你们怎么是白打仗了?你不想想,你们不打下这些地方,这里的百姓不是还和现在一样缺吃少穿,大姑娘家光着**,你们打下这些地方,这里的百姓民众才有可能改变这种状况,你们是这里的民众的功臣,这个你们怎么能算白打了呢?”
吴中元可是重庆来的,受过一系列培训的骨干人员,只是进入工作队的时日还短,这才屈居分队长。
“敢情我们是功臣?”不知道为什么,温二才一下子觉得自己之前杀的那些人,不能说他们该死,但是自己却是该杀他们……
“我要向法国领事控诉你们的暴行。”密特朗咆哮着,声音响彻教堂的大厅,如果不是他的双手已经被紧紧的摁住,看他暴怒的样子很可能会冲上来撕扯一番。
“同为教友,我为你的行为感到羞辱,你很快就会被押解到重庆,接受审判。”荣志文没有继续理会密特朗,吩咐士兵将其带走。
几个瑟瑟发抖的孩子,就站在一边,临时从德阳请来的几个妇女正在安慰他们,而一旁的几个中国男子已经被士兵们打得鼻青脸肿,满脸是血,倒在地上呻吟挣扎,但是只要他们一动弹,士兵的皮靴就会踢过去。
“荣团长,如何处置这些为虎作伥的中国人?”一边的朱志仁询问道。
“我认为是绞刑,我相信王团长也是同样的意见。”荣志文回答道。
“我也同意,王勤元政治团长马上过来,我准备文书。”地上的几个中国男子的命运就这样被荣志文他们草菅了。
这里属于军事管制区,还没有移交地方,意味着正常的民政法律体系和军法体系在这里同时可以应用,所以地方军政主官有权审理处置一切案件,这也不是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而是确定的制度。
这所天主教堂是比利时的一名传教士密特朗神父主持的,除了神父,还有几名外籍和华籍修女以及几个修士,教堂的规模不大,但是却建有育婴堂,医院,收留了三十多名6岁至13岁的男女孤儿,三名当地男子作为神父的助手打理一切杂务。
很正常的一个教堂,可是执勤的荣志文团的士兵却截获这几名男子走私贩运男童,再后来。有几名男童说神父经常睡觉弄得他们**疼,罪恶就这样被曝光了。
法国是天主教修会在华利益的保护者,所以比利时人的密特朗叫嚣的却是法国的保护。
这不算是一件大事情,荣志文却是心忧士兵的厌战情绪,以及战斗结束后的精神为题,在向上级部门汇报密特朗事件的同时,他把现在部队存在的情况写成报告一起呈送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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