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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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未是故意死在轩辕末手上的。
一来,轩辕末毕竟是他的弟弟,虽然他一心想取代他成为黄帝的魂器,但是看到轩辕破那样的疼惜呵护着他,楚未真的狠不下心拆散他们;
二来,失去了留在葵身边看着他的资格,他等于失去了一切,早已生无可恋。
如果能死在丁烯葵的怀里,既能够成全小末和轩辕破,又能用另一种方式让葵记住自己,对他反而是种解脱。甚至,是种“幸福”。
楚未为自己的死找了很多借口和理由,却惟独没有想过,他死在丁烯葵面前,对后者而言将是多么残忍可怕的一件事。或者该说,他低估了他在丁烯葵心目中的重要性。
走进浣世阁前,楚未对轩辕末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请他和轩辕破保守自己死去的真相
——谁都有私心的,他呢,不过是想在葵的心里保留一个只属于他的角落罢了。
而这,也是轩辕末痛恨丁烯葵和罹昊的理由。
在轩辕末的意识里,楚未就是被丁烯葵和罹昊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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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不该是这样的……哥……哥……你回来……你回来……”陷入深度昏迷孱弱的少年在床上辗转反侧,呻吟哀喃,光嫩的额角冷汗淋漓,“我求你……哥……”
轩辕破合衣靠坐在床上,修长有力的手臂环抱着颤抖如筛的轩辕末,刻意提升的高热体温却温暖不了少年寒冷的身体,“末儿……末儿……”轻声喃唤着二人独处时才用的小名,轩辕破的声音清晰的渗进心碎和痛悔,“我求你别再自责了……那不是你的错……不是……”
如果不是他跟楚未说了那番话,如果不是他不顾一切的想保护他和末儿的感情,如果不是因为他太贪心太自私……末儿怎么会失去他的哥哥?怎么会如此痛苦?他明明……明明知道这十年来,末儿是经受了多少精神煎熬才走过来的,他却……
“破,”轩辕灭清和的声音从头顶飘落,冷静的打断了轩辕破失神的自语,“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真怀疑你究竟了不了解小末——你以为,他要是‘舍得’怨你、怪你,还会自责到这个程度吗?”难怪人家都说恋爱的人是傻子,所谓“情”之一字,饶是再敏慧睿智的人也是不好参透啊,他是,消是,残是,破是,小末也是,所有人都是……唉!
“你……”轩辕破悚然动容,身体因轩辕灭话里暗示的意思僵硬不已,“末儿他……”
“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长相绝美的青年依靠在爱人的怀里,妖异的眸子怜惜的凝睇着连额发都被冷汗湿透的少年,无声的叹了口气,“你真是‘小看’小末太久了。你总是以一副‘保护者’和‘长辈’的模样自居,把他当孩子那样疼着捧着,自以为那是爱他的表现——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想这样、要这样吗?小末早就长大了,是个男人了,他身上流着跟你我一样的血液,他也有他的骄傲和想法!最重要的是,他有自己的选择和决定,他有自己想要保护的那个人!”迟疑的顿了顿,轩辕灭闭着眼给轩辕破下了帖狠药,“而你这些年来对他的过度保护,看似是在‘爱’他,实际上却是在一点一滴的‘扼杀’他!”
轩辕破一震,下意识的松开了环住轩辕末的手,“灭……”勉强的扯开唇瓣,他笑的凄怆,“你,你用了两个很可怕的字——‘扼杀’——我怎么会‘扼杀’末儿?”他爱他啊!
“没有任何人能否认你对小末的爱。”敏锐的洞悉了他的想法,轩辕残抢在轩辕灭之前淡声开口,流金熠熠的眼神诡谲难测,“但是破,你爱他的态度和方式很有问题!小末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你起码要负一半以上的责任!”
爱情爱情,需要的不止是疼惜和保护,更多的是理解和相互支持。
轩辕破的做法也是很多人的情感误区,老觉得给心爱的人最好的生活最多的爱就够了,却从没想过他看着他在外面披荆斩棘、遮风挡雨——甚至是做尽坏人,那个被保护被爱的人会不会心痛,会不会自责自己的没用!轩辕破无疑是前者,而轩辕末,则是后者。
轩辕破闻言,悚然惨笑,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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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幽暗的密闭空间里,几十根雕刻着瑞兽图腾的白蜡嗤嗤的燃烧着,雪白的烛泪顺着亭匀的烛身徐缓的滴淌,勾勒出凄美的痕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油蜡燃烧的干涩味道。

东麓、知恩席地而坐,带着邪佞笑意的脸孔在蓝色的烛光中忽明忽暗,显得异常古怪。
在他们俩各自的手边,按照与白蜡一一对应的位置,乱中有序的摆放着几十颗蓝色的玻璃球,仔细的再看一下,会发现那些球体的外表竟然与地球仪的图案一模一样!
此刻,两人双手微拢对准小球,掌心里喷涌出大团大团棉絮似的浓雾,嘴里念念有词。
伴随他们咒术的实施,密室外隐隐有风雨的狂暴响声传来,令人心惊。
妙心悄无声息的隐身在墙角的暗影中,许久许久,终于木着一张冰雕似的脸走了出来,“东麓,知恩,今天就到这儿吧。”
东麓和知恩互相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当空打出几个相似的复杂手势后,停了下来。
“心心,”习惯性的做了几次深呼吸,东麓抬头看向妙心,“你想回去了吗?”
妙心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和知恩,“‘回去’?回哪儿去?”洺殇根本就不见她。
知恩挺身从地上站了起来,打开了紧闭的木窗,雨声风声霎时涌入房间,清晰异常,“心心,”他转过头,伤感的低喃道,“你……何苦这么为难自己呢?”
世上的男人……不是只有一个洺殇啊。
“我不是在为难自己。”摇头否认他的说法,妙心的语气阴郁,“我是想做一个了解。”
“‘了解’?你要做什么?”知恩攒眉,“心心,你……”
“让她去吧,”东麓截断他的话,干脆的道:“也不是小孩儿了,有事儿该学着自己处理了。不过呢心心,”慢吞吞的站起来,他边整理着自己裤腿上的皱褶边说道:“你要是想见‘他’,可必须带着罹独爱那个女人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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姳裳走进轩辕家的时候,把正在为轩辕末的昏迷焦头烂额的轩辕破等人吓了一跳。
轩辕消脸色煞白的瞪着姳裳,冷汗涔涔而下,“姳裳,是不是嗔儿……”
“他们都很好,”姳裳盈盈一笑,以示安慰,“你放心吧。”
“那……”是为什么?
“我这次来,是想请几位去一趟憩风谷。”开门见山的道出目的,姳裳毫不意外的在轩辕们的脸上看到了呆愕的表情,“我谨以罹族族长远风之名起誓,这次邀请绝对不含敌意。”
“姳小姐这么一说,事情可就更蹊跷了啊。”屈膝侧坐在沙发里的轩辕灭挑眉一笑,“石楼可是罹族堪比心脏的重要地方,我们这种外人怎么进的去呢?”
姳裳眯了眯眼,“灭殿下,您敢让我进门,不敢跟我去石楼吗?”就像石楼和浣世阁一样,轩辕家的别墅也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她可不信没有他的“默许”放行,凭她的能力可以这么轻松的“走”进来。轩辕灭抿抿唇,笑的有点儿无奈,“姳小姐真是冰雪聪明。”
“灭殿下过奖了。”姳裳灵活的转动着夹在指间的锐薄匕首,眼光落在魂不守舍的轩辕消身上,意有所指的说道:“论智慧,恐怕无人能出破殿下其右吧?”
“姳小姐好像话里有话?”
“灭殿下,姳裳不是什么名门淑女,您大可直呼我的名字,‘小姐’‘小姐’的我听不惯。”姳裳利落的收起匕首,抬起脸严肃的面对轩辕灭,“请您务必给我个痛快话,您,”眼睛看看轩辕消,以及轩辕残他们所在的卧室门,“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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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长的雨丝绵密的从天而降,风过时,潮湿冰凉的空气铺面而来,森寒入骨。
洺殇蹲在这里很久了,却没有萌生丝毫离开的意思。
洺殇现在所在的位置,处于憩风谷入口附近断崖的一棵百年枞树的树枝上,因为周围都是略微矮小的树木,所以他能清晰的看到谷内的状况。
石楼还是那么庄严阴冷的伫立着,两旁和山后的松柏还是那么苍翠蓊郁,忘忧池里的水还是那么灰茫茫死沉沉的,池子里的锦鲤还是那么痴肥臃肿,却色彩缤纷的……
尽管他已经离开十几年了,可是憩风谷的变化并不大。
洺殇抬手耙耙额前微乱的发丝,颇为伤感的低喃出声,“风,我回来了。”
你,还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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