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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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哥。”田薰低喃,视线落在从灯下的暗影中缓缓走出的男人身上。
罹昊深黑的眉睫微蹙着,形成一个浅浅的刻痕,“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是他的错觉吗?在小薰刚才转身的那个霎那,他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孩子。
“我在想些事情。”田薰动也不动的站在月光下,清丽的五官染上薄霜似的的朦胧质感,“越想越乱,所以就出来走走。昊哥呢?”也睡不着吗?
“葵的心情不好,”抬头看看夜空中那轮明亮的玉盘,罹昊叹道:“我陪了他一会儿。”
丁烯葵这几天的情绪都不太稳定,常常会用很阴郁的眼光看着罹昊,而且很少说话。罹昊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理解自己的无奈和痛楚——看着葵难过,他又能好过到哪里去呢?
“是……吗。”田薰微微的垂下头,藏起脸上寥落的神情,“原来是这样啊……”
“小薰?”罹昊奇怪的一歪头,“你怎么了?”
垂落在身侧的双手蓦地紧握成拳,田薰忽然抬头看向罹昊,带着种不顾一切的表情,“你一直记得我的,是不是?”
“你都想起来了?”不太意外的挑挑眉,罹昊平静的注视着他。
“在和你重逢之前,我对你始终都有个模糊的印象。”田薰抿着嫩薄的嘴唇,清澈的眼底有璀璨的晶莹一闪而逝,“但是除了你跟我说过的话和我们相处的情形,我却丝毫想不起你究竟是长什么样子!直到,直到……”
“直到你来到浣世阁,见到罹嗔。”笃定的接上他未竟的话,罹昊无奈的笑道:“罹嗔那个家伙!我明明嘱咐她什么都不要跟你说的。”真是个多事的女人。
十年前,在罹昊成功帮助自闭的田薰敞开心扉之后,他的导师综合了其他各方面的考量,在和高岐夫妇商议之后,催眠了田薰,使他忘记了小时候遭遇强暴及遇到罹昊的事情,希望他能够毫无负担、简单干净的活出属于自己的人生!
不过,在田薰重生过程中,催眠术的禁制被打开了。
“昊哥,你不公平。”轻快无声的走近罹昊,田薰的抬眼望进他的眸底,懊恼的紧绷着腮帮,“你对我,对我们每一个人,甚至是对你自己,都不公平!”
“怎么说?”低眉敛目的回应着他的注视,罹昊的嗓音清淡而微哑。
“你其实比谁都清楚,我们四个人都深爱着你,而且命里注定都要和你‘牵扯不清’,但是你却狡猾的什么也不说,就那么看着我们傻傻的挣扎和痛苦……”
“不然你要我怎么做呢,娃娃?”习惯性的叫着自己对田薰的昵称,罹昊凄凉的扯起嘴角,打断他的话,“我只有一个啊,可是你们却有四个!承鞅是我最重要的人,葵是我第一个心动的人,我无法舍弃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可是你跟洛儿不同,我不能再毁了你们!”
其实他真的很心疼洛宁和田薰这两个孩子,相较于承鞅和葵的成熟和沉稳,他俩要单纯和天真许多,他并不想用自己的私心和所谓的“命运羁绊”,来阻遏他俩未来的人生之路。
“那你为什么要和洛宁**?”田薰字字森寒的逼问道:“就只是为了‘解开血印,集聚灭天之力’这个狗屁倒灶的理由吗?昊哥,你可知道洛宁是用怎样的心情献身给你?”
“我知道。”干脆的回答他的疑问,罹昊的心口一时间有无数的思绪翻腾,“不管是洛儿对我的心思,还是你总是躲在暗处远远的看着我们的原因,我都能想到,也能够理解——也正是因此,我才更加觉得内疚。”
“爱了就是爱了,不需要内疚和抱歉。”昂然的甩甩雪白的细密发丝,田薰咳去堵在喉咙中的哽咽,“昊哥,你总是不停的在强调承鞅和葵对你的重要性,强调你对洛宁的内疚和愧悔,可是……可是你对我呢?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吗?我不值得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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憩风谷,石楼。
罹远风的状况似乎越来越糟糕了,沣岸随罹钺离开后,他几乎每天都要咳血。
文绣槿担心他的身体,所以一直和弓尧住在石楼,好应付不时之需,也顺便给姳裳帮忙。
看着罹远风从床边半撑着身子不住的咳着,文绣槿红了眼眶,“远风,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千帆去世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憔悴和衰弱!
“小槿,我没事的……”喝下姳裳送到唇边的温热药汁,罹远风面容微皱的笑笑。
“没事?!”怪异的瞥了一眼沉默的姳裳,文绣槿瞠大一双圆润的大眼,“远风,我不是三岁小孩。”她有眼睛会看的,他要真是没事才叫见鬼呢。
“我知道啊。”罹远风依旧好脾气的微笑,孱弱的嗓音透着令人信服的无辜,“小槿早就是‘大女人’了嘛。”所以有些事情,他才更不想对她说。
“远风……”气馁的翻个白眼,文绣槿烦躁的用手耙耙头发,“你一定要记得,你绝对不可以有事!因为你对我们来说是不可取代的、最重要的人!”你是唯一的!
罹远风忽然沉默,这一次,他笑不出来了。
姳裳欲言又止的垂下目光,握住水杯的双手悄悄的攥紧,直到骨节发白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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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时序计算,现在已经是春末的季节了。
然而站在落锦山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萧瑟的荒芜景象,既没有花,也没有草,只有那片仿若被被时间遗忘的针叶林,披着苦涩的灰黄色外衣,干巴巴的矗立在四月的风里。
如果把范围再扩大,会发现其他的地方也跟落锦山一样
——没有春天。
气象台说这是今年的气候异常引起的个别现象,罹族和轩辕氏的后人们却明白,这是预示着地球“大限将至”的一个危险信号。
罹嗔背靠着回廊立柱坐着,弧线美好的下颚搁在屈起的膝盖上,赤色的瞳眸澄澈毫无温度的凝望着灰蒙蒙的衍涵山。在她的身旁,荼靡正蜷着身子呼呼的熟睡着。
罹嗔蹙眉琢磨着沉思,苍白的近乎透明的手指胡乱的抓搔着荼靡浓密的皮毛。
整个浣世阁安静的仿佛没有人气儿,只有凛冽的穿堂风从回廊的一头刮到另一头,拂乱罹嗔脑后漆黑的长发和她身上素色的丝绸长袍。
“……赐,”许久,罹嗔终于缓缓开启血红的柔嫩唇瓣,平静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某个焦点,“你走吧。”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嗔儿!”错愕的低吼出声,站在罹嗔身后许久的酽赐抬脚走出阴影,“你……”
罹嗔决绝的紧闭起眼睛,一字一顿,“轩;辕;消,你走吧!算我求你。”
酽赐闻言,身子猛地一震,“你什么时候……”
“轩辕破他们第一次上山那天。”暗哑的解答他的疑惑,罹嗔的声音里渗进痛楚的哽咽,“我就对你有了怀疑。”只是一直不敢确定。
黯然的扯开唇角,酽赐冰绿色的瞳仁中漾出一抹水光,“那你为什么要到现在才说呢?”
“酽赐,”罹嗔摇头苦笑,“别跟我说你不懂。”
“嗔……”
“别说!”罹嗔豁出去的仰起头,狠狠的咬住嘴唇,看着眼前垂首不语的男人,“有些话,你以前没说——那么,现在也不要说!”
酽赐深深的望着心爱的女子,望着自己投落在她眼底的那痕倒影,霎那间心痛如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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