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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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接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雪,浣世阁的院子里,积雪已经能够没过人的脚踝。
空气里弥漫着冰凉的潮湿味道,却透出股宜人的清新。
罹嗔站在回廊下,气馁的看着在雪地中跳来跑去的洛宁,血红的瞳眸中溢满无奈,“赐,你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啊!”真要命。
“有得必有失嘛。”隐身在暗影中的酽赐为罹嗔挡去从后面袭来的冷风,声音里带着笑意,“好歹,他没有忘记昊呢。”
“老天!”头痛的揉揉抽搐的额角,罹嗔回头睐了酽赐一眼,“你看看小洛儿现在这个样子——他活泼的叫我觉得恐怖!”
“开朗点儿还不好吗?”酽赐抬手,温柔的以十指为梳整整罹嗔凌乱的发丝,“他以前想太多事情了,这么年轻的孩子,何苦给自己担那么重的担子。”
“嗔姐!”刚才还在远处忙着堆雪人的洛宁,在罹嗔和酽赐在说话,忽然冲着他们跑了过来,“你不过来玩儿吗?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呢!”
“小洛儿,你的体力还没完全恢复,现在还应该多休息才是。”
洛宁笑眯眯的瞅着罹嗔,白嫩的颊畔浮现健康的红晕,“嗔姐,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祭祀后我变得更有精神了哦。”比以前爱闹爱玩儿多了。
“呵呵,”习惯性的摸摸洛宁的脑袋,罹嗔笑得颇有深意,“那不是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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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皎洁的月光透窗而入,薄纱似的落在熟睡的洛宁脸上,越发的衬出他清丽出尘的气质。而在他的手边,几只猫儿正蜷缩着身子与他同眠,其中一只还是罹嗔最喜欢的碧眼黑猫。
罹昊沉静的伫立在床边,深刻的注视着洛宁安详的睡容,心底千百种情绪起伏不定。
说实话,罹昊真的没想到洛宁居然能够记得他——虽然之前和罹嗔做了许多的设想和准备,但是他并有洛宁一定会保有记忆的十足把握。
毕竟,连承鞅都“忘记”过他,不是吗?
祭祀完成后的翌日清晨,当醒来的洛宁笑着对罹昊说“早安”的时候,罹昊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脏落回原位的声音,温暖而踏实。
罹昊没有细究为什么做同样的准备,承鞅和洛宁祭祀后,却会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状况——实际上,就连罹嗔都解释不了这一点。
而最奇怪的是,洛宁虽然没有失去记忆,性格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明显的改变了。
无声的叹了口气,罹昊俯身悄悄的为洛宁掖了掖被角,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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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哥。”
丁烯葵已经在门外站了很久,见罹昊出来,蹙着眉扯住了他的手腕。他有事要问他。
罹昊回眸,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跟我来。”
以唇形告知丁烯葵自己的想法,他抬脚往卧室里走去。
看着罹昊慢条斯理的关上门,丁烯葵下意识的咬住嘴唇,难掩眼底的焦躁,“我……”
“葵,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肯定的点点头,罹昊握住他的肩膀,“你想问我,为什么小洛儿没有像承鞅那样把咱们都忘记,而且还性格改变不少,是吧?”
“是,我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坦率的直视着罹昊的眼睛,丁烯葵直言不讳,“昊哥,你跟嗔姐是不是在瞒着我跟承鞅什么事情?”
“葵,”苦笑着蜷起嘴角,罹昊往后退了一步,“难怪嗔会不喜欢你——那个女人,从来就很讨厌比她聪明的人。”而他,却敏锐的叫人心惊。
“昊哥,我不以为你说这些话就能转移我的注意力。”
紧绷着俊美的脸侧,丁烯葵的声音低而清晰。
“葵,小洛儿他……”无奈的扯动凌乱的发梢,罹昊闭着眼一鼓作气,“小洛儿跟小薰,都是姜家的后裔。”
“所以他们才不会收到双生咒副作用的反噬?”丁烯葵似乎有些明白了,“可是……”
“姜家的祖先是炎帝。”察觉到丁烯葵的疑问,罹昊决定给他做个笼统的解释,“姜家虽然子孙稀少,但因为他们一直介于蚩尤和轩辕氏之间,起着制衡的重要作用,所以他们的能力是很高的——也因此,姜家的子孙能够抵抗罹族和轩辕氏所下的大部分咒术。”
“那……那你怎么会知道小宁和田薰是姜家的人?”丁烯葵简直快惊呆了,苍白着脸,他一连叠声的问道:“他俩……知道吗?”
“这也正是我没有跟你和承鞅坦白的原因。”干咳了几声清清嗓子,罹昊望进丁烯葵的眼底,“这是我跟嗔、绣槿阿姨在一起根据某些线索推测出来的,但还有些事实我们并没有确定,所以——”

“我懂了。”表示了解的一颔首,丁烯葵抿起带着牙印儿的双唇,“在你同意之前,我会保持沉默。”
“葵,对不起。”忧伤的注视着丁烯葵,罹昊抬手以指尖划过他紧锁的眉睫,“我有我的苦衷。”所以不得不隐瞒。
丁烯葵无言垂眸,掩去自己的失落。
陷入各自思绪的两人却并没有注意到,窗外有道纤细的身影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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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晨曦铺满浣世阁后院里堆积的残雪,反射的光芒映照着正在喂猫的洛宁,他的手边搁着两个盛着猫粮的干净瓷盆。
洛宁乐呵呵的弯腰蹲着,着迷的瞅着猫儿晃着尾巴吃饭,脸上有满足的神情。
七八只猫儿围绕在洛宁的脚边,“喵呜喵呜”的乞食,乖巧的模样惹人怜惜。
向来晚起的文绣槿一路打着呵欠从回廊尽头走来,远远的看到洛宁,眼前一亮的跑了过去,“嘿,小洛儿,早安!”她的恶趣味之一,喜欢漂亮的小孩。
“绣槿阿姨,”洛宁抬头,冲文绣槿露出微笑,“早安。”
文绣槿低头瞧着脚下的一群猫,忽然古怪的皱皱鼻子,“咦,‘荼靡’这只怪猫也在啊。”
“荼靡”,就是罹嗔最疼爱的碧眼黑猫。
“是呀。”
“它不是只亲近嗔丫头的吗?”学洛宁的样子在他身旁蹲下来,文绣槿歪头睨着他,“我记得在以前这小东西还没断奶的时候,它就很凶很骄傲了,除了嗔丫头,谁抱它就挠谁呢。”
“绣槿阿姨,你不会也被荼靡挠过吧?”敏慧的听出文绣槿话里的意思,洛宁忍笑问道。
气苦的一嘟嘴,文绣槿呲牙咧嘴的冲吃饱了正在洗脸的荼靡翻了个白眼,“臭猫差点儿给我毁容。”三个月的小猫哎,居然把身为罹族木长老的她挠的满脸花!
“绣槿阿姨,其实荼靡很乖的。”像是在验证自己说的话,洛宁伸手把荼靡抱起来,玉色的十指轻抓着它的耳朵,换来猫儿舒服的呼噜声,“它很聪明。”懂得分辨人心呢。
文绣槿嫉妒又愤怒的瞪着赖在洛宁怀里的荼靡,哼道:“那是——!你也不看看谁养的它!”什么主人养什么猫嘛,“对了小洛儿,听说这两天你跟这些猫咪吃住都在一起哈?”
“嗯。”腼腆的微点头,洛宁笑弯了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和它们在一起很舒服。”仿佛是教徒在被自己所信仰的神所保护一样的奇妙感觉。
“是……吗?”深思的咬着手指甲,文绣槿挑挑眉,“不过,这些变化,应该是你在‘双生祭祀’后才发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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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市郊轩辕家别墅。
极其难得的,在轩辕灭从爱琴海畔回来的第二天,四位护天使齐聚一堂。
轩辕灭的脸色始终是泛着微青的雪白,一双妖异的眸子却炯炯有神,璀璨生辉。
身形修长的轩辕残斜靠在轩辕灭所在的藤椅上,一手搭在椅背,正把深思的目光投落在逆光而立的轩辕末身上。后者姿势懒散的依靠着垂首卜算的轩辕破,双眸紧闭。
轩辕破低眉敛目的坐在沙发里,面前是一张淡青色的玻璃茶几,几十张黑底金字的纸牌散落其上,七颗血红的珠子整齐的排列在以金线描绘出的阵列图中,闪烁着绚烂的荧光。
“破,你这一卦,”俊美无俦的青年倾身向前,蹙眉凝视唇角紧绷的轩辕破,眼光在他和桌面之间来回逡巡,“可是‘大凶’呢。”
轩辕破的眼角微不可察的一颤,抬头迎上他的视线,“倒也未必。”说着话,骨骼清晰的指节有力的一勾,掀起左手边的某张牌,“没到最后关头,不好说。”
“你能告诉我,”轩辕灭向后靠进椅背,将玉色的十指指尖相抵形成宝塔的形状,柔软的唇瓣漾起薄笑,“你——,想帮谁吗?”
“你什么意思?!”前一秒还在熟睡的少年忽地睁开漆黑的眼,咄咄逼人的直瞅着轩辕灭,“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最讨厌这种阴阳怪气又自以为是的人了。
“乖,接着睡吧。”轻拍着轩辕末单薄的肩膀,轩辕破却对轩辕灭道:“我想帮谁并不重要——关键是谁会要我‘帮’!”
“如果,”沉稳的从轩辕灭身后走出来,轩辕残缓缓开口,“‘两边’都需要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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