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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罹昊都不知道洛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直到季承鞅和丁烯葵相约走进他的房间,他四散游移的神智才略微的恢复了正常。
注意到季承鞅和丁烯葵脸上奇异的笑容,罹昊微微的不解,“你们俩……怎么?”
季承鞅挑起嘴角,跟丁烯葵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才缓慢的开口,“我跟葵,来跟你商量关于下一个双生祭祀的事情。”
罹昊的脸色又青又白的变了好几遍,隔了半天才盯着丁烯葵的眼睛问道:“为什么?”
“不是葵。”摇头否定罹昊的判断,季承鞅语调平稳,“我说的是小洛儿。”
“洛儿?”意外的挑挑眉,罹昊不豫的抿起锐薄的嘴唇,“什么意思?”
“昊哥,请你‘收’了小宁。”丁烯葵稳妥的接上话,郑重的强调,“请你!”
罹昊绷着脸,“原因?”
“昊,你该知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季承鞅走到窗边,凝睇着窗外婆娑轻舞的浓绿竹叶。从侧面看去,他的下颚有着尖锐的弧度,“你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以这座城市为圆心,全球的气候在最近的几个月来明显的变化着,六月飘雪,隆冬惊雷,诡异到令人措手不及,无法预测。与此同时,国家与国家间的矛盾日益分化,战争日趋激烈,人性益发卑劣——在没有人觉察到的地方,世界正往堕落和消极的轨道上倾斜。
在这种状况下,身负着扭转转轮轨迹的使命和能力,手里握着开启另一扇门的钥匙的罹昊,要么救世,要么灭世——总之,是要做个选择出来。
而守护在罹昊身边的他和他们,就是那些让他作出选择的“助力”和后盾。
至于爱情里的是非曲直悲欢得失,则已经没有余裕去考虑。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昊成为罹族的罪人。
罹昊目光深暗,透出不悦的情绪,“承鞅,我觉得你们在赶鸭子上架。”
所谓的逆天灭世,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令他舍弃身为一个人的一切?又或者,他其实并不是一个人?只是个工具,只是颗棋子儿。没有感觉,也没有感情。
眼前的这两个男子,明明就是他的爱人,却在鼓励游说他去拥抱另一个孩子。
——到底是他疯了,还是他们疯了,亦或者是这个世界疯了?
罹昊陷入前所未有的迷惘和无助,自幼便被灌输便学会相信的东西,在此时此刻看来,却格外的可笑和荒谬,他忽然觉得自己渺弱到连选择的权利都失去。
曾经坚持如信仰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个瞬间湮灭在了季承鞅和丁烯葵哀恳的目光中。
“昊哥,我和承鞅绝对不是在逼迫你。”苦涩的咧开嘴,丁烯葵的笑容简直是破碎的,“我们,是在求你。”求你作出正确的选择,求你拯救那个快被自卑杀死的可怜的孩子。
“求我?”罹昊笔直的伫立在房间中央,凛冽的视线刀刃般的在季承鞅和丁烯葵的身上来回游移,毫不掩饰自己的讽刺和愤怒,“求我去抱洛儿?”
紧紧的咬住自己的舌尖,罹昊凭借带着浓重血腥味道的痛楚,生生咽回说不出口的那句质问——你们,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
背对着罹昊揪扯住自己钝痛的胸口,季承鞅努力维持声音的平稳无波,“昊,你该知道,这是你不能推卸的责任。”
“昊哥,别误会我和承鞅的心意。”冷静的凝视罹昊湛青色的眸子,丁烯葵习惯性的咬住自己的唇瓣,“如果有第二种选择,我和承鞅不会……绝对不会……”勉强你。
沙哑的哽咽细碎的溢出喉管,丁烯葵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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罹昊很愤怒,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暴躁和冲动。
季承鞅和丁烯葵伪装着自己真实的心意,用带着点儿急切的口吻,翻来覆去的说着那同样的一件事情。
罹昊冷冷的睨着他俩,冷冷的听着,脸上是没有表情的表情。
不是不理解他们的苦衷,不是不能按照他们所说的去做。
只是,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一定是他呢?
就因为他是那个该死的双生噬魂之一?
季承鞅和丁烯葵何其的敏锐,又是何其的了解罹昊的脾气,当然早就看出了他在生气,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昊,有件事情,我想我必须告诉你。”深吸口气,季承鞅走进罹昊,决定使出犹豫了很久的那道杀手锏,“你还记得葵的那次出走吗?”
几乎是季承鞅的话一出口,丁烯葵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承鞅——!”惊怒的低喊出声,他急冲几步,把季承鞅拽到一边,“你想干嘛?!”何苦再把隐讳的疮疤撕开?!

季承鞅盯住他熠着暗蓝光泽的瞳仁,一字一顿,铿锵有力,“说;出;真;相。”
“你疯了吗?!”震惊的瞠大狭长的眸子,丁烯葵的脸色是不正常的灰白,“你这么做,会……会伤了‘他’的!”那个孩子已经那么可怜了,还要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吗?!
“你们俩,”到了这个时候,罹昊终于听出了不对,“到底在说什么?”
轻易的摆脱了丁烯葵的钳制,季承鞅笔直的看向自己深爱的男子,“昊,就在葵出走后不久,小洛儿想下山帮你把葵找回来——但是,他却被洛铭抓了回去。”
宽阔的肩膀剧烈的一晃,罹昊难以置信的吼了起来,“怎么可能?小洛儿不是……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如果洛儿真的被洛铭那个变态抓走过,那么……那么……老天,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没错,就是你猜到的,”季承鞅死死的攫住罹昊的视线,不错过他表情的每一个细微变化,“洛铭再次强暴了小洛儿。”忆及当时洛宁的惨状,季承鞅的眼底一片薄冰似的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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罹昊的耳边嗡嗡的轰鸣着,他僵硬的看着季承鞅的嘴唇开开合合,却像被一只手掐住了咽喉,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洛儿被强暴了……洛儿被强暴了……洛儿被强暴了……”
罹昊满脑袋里都在回荡着这句话,挥之不去。
对于洛宁,罹昊有着相当复杂的感情。
十二岁的冬天,在那个弥漫着阴霾的海边,洛宁的出现,给了罹昊人生中最单纯的肯定和关心。洛宁不像承鞅不像罹嗔,也不像罹族中的任何人,并不是因为罹昊的身份才对他说这说那,而只是在单纯的关心着他——即使当时幼小的他遍体鳞伤备受折磨,即使当时他们还对彼此一无所知,小小的洛宁,却毫不吝惜的把自己仅有的笑容送给了罹昊。
虽然罹昊马上就送了个“愿望”给洛宁,但是直到洛宁以魂器的身份重新在他面前出现,他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假若洛芯萌夫妇不死,他起码不会失明,更不会被洛铭性虐了整整四年。那样一个玲珑剔透、性格乖巧的娃娃,就因为他的自以为是,而失去了他本该得到的快乐和幸福!
很多人,包括罹嗔在内,都以为罹昊给洛宁下了“印记”。然而实际上,罹昊并没那么做。他已经亏欠了洛宁那么多,如果再以印记之术束缚他,岂不是太自私了吗?
罹昊唯一想不通也从没仔细探究过的是,洛宁醒来后,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和尊重他——又或者,他是根本不敢去想。
其实,答案,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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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哥,小宁一直都很自卑。”丁烯葵扳住罹昊的肩膀,轻轻的晃着,在引起他的注意之后,语气恳切的道:“他对你的爱,并不比我和承鞅对你的少,但是他从来不敢表露出来!”既然要给昊哥下帖猛药,那他就跟承鞅一起来吧。
“昊,坦白告诉你,我跟葵都不是度量大的人。”从罹昊身后圈抱住他结实的腰肢,季承鞅贴着他的耳呢喃,隐含着深意的眼睛却是望向对面的丁烯葵的,“我了解你抵触做双生祭祀的原因,也实在不愿意强迫你做什么。实际上,我跟葵比你更抵触这种积蓄能力的方式!”
“那你们还……”
“这都是命,不是吗?”苦涩的笑了笑,季承鞅眷恋的用鼻尖蹭蹭罹昊的鬓角,“是命让我们来到你的身边,是命让我们都爱上了你,也是命让你无法从我们当中取舍出任何一个!既然你舍不得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那么,你为什么不把我们都留下呢?”
“承鞅……”无力的喘着,罹昊的眼中渐渐浮上泪意,“我已经对不起你跟葵了,我不能……不能再错下去了……”同时拥有承鞅和葵,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爱上谁并不是一种过错!”丁烯葵激烈的驳斥,“你只是爱上了我们,何错之有?!”
“爱情,”罹昊嗓音低沉,眼光幽暗,“不都是一对一的吗?”
“是啊。”季承鞅颔首,“你,不就是我们每个人的‘唯一’吗?”
唯一的爱人,唯一的罹昊,唯一的昊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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