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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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你给我住手——!”
一袭血红长袍的罹嗔突然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门口,近乎凄厉的喊叫出声。
眼前正在逆行双生咒的罹昊,令罹嗔睚眦俱裂、魂飞魄散。
奈何铁了心的罹昊丝毫不为所动,仍旧一心念动咒语,表情是罕见的严肃端正。
“昊——!”紧紧的闭了闭眼再迅速睁开,罹嗔扯着嗓子阻止阻止自己固执的弟弟,“你停下来——!不想承鞅死你就赶紧给我听下来——!”
意料中的,罹嗔最后一句话成功唤回罹昊残存的理智。
宽阔的肩膀明显的一晃,罹昊微阖的湛青眸子蓦地睁大,犀利而准确的瞪向缓步往他身边走来的罹嗔,锐薄的唇角溢出一丝血痕,“你……你说什么?”
**的双足在罹昊跟前停下,罹嗔面向罹昊,看也不看的单手指住靠墙而立的李恪,“你不能逆行双生咒,承鞅和李恪的状况实在太特殊,一个弄不好他们会死的!”
“那怎么办?”努力压制着体内翻滚的气浪,罹昊沉声问道:“嗔,你告诉我!”
罹嗔的目光迅速扫过屋里的三个男人,再看看淌了一地的血,“昊,你太鲁莽了。”
“有关于承鞅的生死,我无法镇静。”罹昊深吸口气,远远的望着李恪,“嗔,说出你的办法,我没耐心再等下去。”
罹嗔顺着罹昊的视线,也看向李恪,“他,就是一切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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憩风谷,石楼。
姳裳俯视着昏睡中的罹远风,细致的眉睫紧锁着,“沣岸,主子怎么会吐血的?”
沣岸应声出现,长相普通的黝黑脸孔面无表情,“我只知道主子当时在掐算什么事情。”
“掐算?”眼角上挑的凤目凛冽的眯了起来,姳裳陷入沉思,“主子在算什么呢?按理说,他的身体状况不该这么糟糕啊。”到底是……?
“姳裳,”低声开了口,沣岸的声音里渗进微不可察的叹息,“我觉得,似乎该通知几位长老回来了。”
“你认为主子自己处理不了这些事情吗?”
“不。”简洁有力的给出否定的答案,沣岸答道:“我是不想让主子太辛苦。”
“辛苦……”若有所思的重复着沣岸的话,姳裳的神色颇为奇异,“沣岸,你认为,自从风长老去世后,主子的生命里还有所谓的‘轻松’二字吗?”
沣岸身子一震,瞠目凝视着噙着个冷淡浅笑的姳裳,再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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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承鞅忽然觉得无力。
高阳仪态幽雅的立在薄膜之外,没有光泽的暗黑色眸子须臾不离的打量着他,却不说话。
季承鞅很疑惑,包裹住他的这个薄膜似乎是在保护他,那些突然出现的淡红液体似乎还给他的灵体注入了某种力量——他想,这应该是罹昊在想办法帮他的结果。
季承鞅现在很担心罹昊,担心他为了救自己出去而不管不顾的做出什么傻事来。
“你……”低冷的女声慢慢的扬起,高阳直视着季承鞅若有所思的道:“在担心什么?”
季承鞅抬眸,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我在想念我的爱人。”
“爱人?”仿若遇到了艰涩难懂的字眼儿,高阳沙哑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爱人?”
“是啊,我爱的人,我最重要的人。”郑重的向迷惑的女子阐明自己的意思,季承鞅的目光穿透虚无,凝望着并不在身边的罹昊。
清丽的眉睫微颤着蹙起,高阳下意识的抚抚自己冰冷的脸颊,脸色益发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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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罹嗔的房间,罹昊不自觉的一挑眉,“嗔,你很久没燃香了吗?”
冰冷微潮的空气里,已经没有他二十七年来所熟悉的那个味道。
丁烯葵静默的站在罹昊的身后,低眉敛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他之后,是同样安静的洛宁和田薰。
李恪独自伫立在靠门口的位置,浑身紧绷,难以言喻的戒慎恐惧。
罹嗔习惯性的侧坐在铺着雪白羊毛的躺椅上,怀里松松的抱着那颗足以颠覆任何人命运的水晶球,脸上有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昊,我开始相信,你这十七年来,真的是在装傻了。”
“讲重点,”不耐烦的翻个白眼,罹昊竭力保持自己声音的平稳,“现在不是讨论檀香作用的时候。”

罹嗔轻笑出声,“承鞅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又会红了眼眶吧。”那个为了昊而双手染满血腥的人,看起来很坚定很强横,实际上却有一颗比谁都柔软易感的心。
“罹嗔——!”
白皙的宛若透明的圆润指尖轻缓的在水晶球上游移着,罹嗔并不理睬罹昊的怒吼,只是奇异的睐了李恪一眼,“李恪……我们,来做个交易好吗?”
“交易……?什么交易?”迟疑的往前迈了一步,李恪僵凝的神情把罹嗔逗得咯咯直笑。
“我让你达成你的愿望,而你,”嫩薄的红唇开开合合,罹嗔柔声道出最终目的,“‘必须’心甘情愿的把承鞅的身体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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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的气候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明明是深冬的季节,却是半边儿城市雨雪交加,半边儿城市阳光明媚。
老人们管这种现象叫“太阳雪”,气象台的专业术语说是“气流紊乱”。
可是罹与轩辕两族都知道,这只是个预兆。
灭世的预兆。
轩辕末站在泾渭集团十九楼的办公室,笔直的脊骨靠在擦得明镜似的落地窗上,沉默的注视着眼前一头白金长发,额顶一个浅色血印的男人。他的身后,深紫的天空一片苍茫。
轩辕破叠着修长的双腿,坐在那个男人右手边,瘦削的脸侧有尖锐的弧度。
“消不肯回来?”沉吟半晌,陌生的男人终于开口,深邃的眸子里漾着碎金似的流光,“因为罹族的那个女巫?”语气虽是疑问,态度却极其肯定,仿若一切都是他意料中事。
“命轮有它预定的转动轨迹,已经到了‘还债’的时候了。”
轩辕破淡声应道,招手示意轩辕末过来。
男人眯眼瞧着轩辕末坐上轩辕破的腿,“‘还债’?你这么认为?”
数千年前的恩怨纠葛绵延至今,孰是孰非究竟还有谁能厘的清楚?
怎么可能厘的清楚!
“命运是张巨大的网,”安抚的揉捏着轩辕末僵硬的手腕,轩辕破无所畏惧的注视着眼前在轩辕氏的后人中地位最高的奇伟男子,“我们都是网上的结,结结相锁、环环相扣,不论是谁,都逃不掉的。”
“是吗?”男人向后靠进沙发里,姿势慵懒而蓄势待发,“所以你瞒着我跟罹族有所联系?所以你纵容消的胡闹?所以,”轻挑的扬起唇角,男人犀利的眼光剑一般刺向轩辕破,“你才刻意隐瞒了‘姜家’出现的事情?”
“我跟罹族的联系,在你觉醒之前就开始了。”不动声色的环抱着怀里躁动的孩子,轩辕破字字清晰,“‘姜家’的出现是个既知的劫数,即使我不推算,该知道的人还是会知道。”
“破,”男人微笑,“请你,认真的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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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惊愕的瞪着罹嗔手里的水晶球。
深浓的烟岚在透明的球体里兜旋环绕,渐渐生出一幅十分清晰的画面。
是一个高鼻深目的端丽女子,耳后垂着浓密的青丝,正眼光寥落的远眺天海相接的地方。绝艳的金红余辉投落在她的身侧,为她镀上一层璀璨的色彩。
女人的脸孔很陌生。
但是李恪的直觉和罹嗔的诡异态度,告诉他了他女子的身份。
“她……是阳儿?”粗声问出压在心底的疑惑,李恪筛糠般的颤抖,“是阳儿!”
“没错,她就是高阳公主的转世。”罹嗔肯定他的答案,“一个寂寞了十世的可怜女子。”
“‘寂寞了十世’?!”嘶哑的咆哮出声,李恪失控的抓住罹嗔的肩膀,“你什么意思?!”
不待罹嗔反应,一道凛冽的气流倏地自她身后窜起,李恪只觉眼前光影一乱,整个人已经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自始至终,罹昊他们只是站在旁边看着,不动不说。
罹嗔居高临下的瞅着狼狈的李恪,“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孟婆汤能忘人间百事,却解不了刻骨的情伤。
高阳是个为爱而生又因爱而死的可怜女子,她死前的余愿便是再也不爱,却终究生生世世的寂寞孤独,抑郁而终。
血色霎时便从李恪脸上退的一干二净,“你是说,阳儿每一世皆孑然终老,未觅夫婿?”他可怜的阳儿,在这漫长的千余年里,竟然……一直是自己独自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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