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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罹千帆一手抱着罹嗔,一手扭开了黄铜做的门把手。
门打开的霎那,黑漆漆的卧室里忽然响起幽邈的歌声,随即,有莹绿的浅淡光影从罹千帆的眼前一闪而逝,惹祷有防备的罹嗔一阵的惊呼!
罹千帆拧眉,嘴里本能的溢出长串的咒语,“噼咘哩吋挲——水净残魂,散!”他念的,是足可重创任何灵体的化魂咒。
原本莹绿的灵体骤然间光芒暴涨,在强光的中心,一张有着温润气质和凄笑容的子的脸庞渐渐消融,她嘴里冒出时断时续的尖细的惨叫声。
“爸爸,你别伤害她!”终于看清楚子模样的罹嗔,惊讶的喊了起来,“她是焱淼居的地缚灵卉儿!”
所谓的“地缚灵”,是一种能够择地而栖的等游魂体,他们大多是余愿未了的可怜孤魂,因为被前世的种种恩怨羁绊,而无法从他们死去的地方离开,日久天长的就变成了不能投入往生道的游灵。必须强调的是,地缚灵的格大多和善可爱,从来都不做诸如在半里吓哭小孩儿那种没品的事情。
焱淼居位于衍涵山西侧,与浣世阁几乎是同时建造而成,因此它也像浣世阁一样,有十个以上的地缚灵——卉儿便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唯一的地缚灵,她也是罹嗔学会招魂术后招到的第一个游魂。卉儿生前是罹族某任水长老的“影御”,因为了自己毫不知情的主子而抑郁而终,千百年来始终在焱淼居周围游荡着,不愿离去。
“既然是地缚灵,”罹千帆抬脚迈进门,往耸着一座“小山”的边走去,“她为什么会在小昊的屋里出现?”还把这两个孩子吓的连哭都不敢?
罹嗔咬咬唇,染着泪的红瞳仁直勾勾的瞧着卉儿在空气中消散无踪,已经说不出话来。罹千帆弯腰把她放到地上,伸手去揭正兀自抖个不停的棉被团儿,“小昊——”
“啊——!啊——!鬼啊——!救命啊——!”
小孩子独有的尖利惨叫震耳聋,罹千帆手一颤,生生后退了三大步,“小昊!承鞅!”运足力气吼出两个小男孩儿的名字,罹千帆满意的看到回过神来的罹昊捂住了季承鞅的嘴。
一瞬间彻底安静。
罹昊那双与罹千帆同样颜的眸子,在透窗而入的薰黄月的映照下,勇敢的直视着他的,“爸爸,你不可以告诉季爷爷。”承鞅不是故意的——正常人哪有不怕鬼的道理?
罹千帆有趣的看着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季承鞅身前的罹昊,“为什么?”
“我不要承鞅离开我。”一字一顿的说出自己的想法,罹昊安抚的握住季承鞅冰冷的双手,“可是如果季爷爷知道今天晚上的事情,他一定会带走承鞅的。”
听到罹昊说的话,季承鞅白着脸儿望向面无表情的罹千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主子……”
罹千帆刚要开口,罹嗔娇小的身影突然以速度极快的爬上了,“白痴!”掐着腰站在罹昊眼前,罹嗔鼓着腮帮子骂,“你们俩都是白痴!焱淼居里有十几个地缚灵,只有卉儿是地缚灵!”居然还会认错,而且还吓的自己哇哇叫!
“化魂咒是爸爸念的,你冲我发什么火?”腾地从上跳起来,罹昊毫不示弱,“再说了,地缚灵从来都不会扰生者,那卉儿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儿?我跟承鞅在房间里好好的睡着觉,她突然就跑进来了!她不是吓唬人干嘛大半的乱晃?!”
罹嗔被罹昊的话噎的脸通红,薄薄的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法儿返。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她是在迁怒。
“嗔儿,”罹千帆弯腰,与自己倔强的儿平视,“你怪我吗?”
“我……”罹嗔躲开父亲仿若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向搁在桌上的琉璃灯盏,微曲的手指弹出一颗极小的水红光球——下一秒,琉璃灯光华毕现,干净明澈的灯光溢满一室。
因为所处角度的关系,罹嗔的脸孔有大半隐没在浓重的阴影中,微微的垂了头,她的呢喃着,“卉儿……是我唯一的朋友。”偌大个焱淼居里,敢和她交谈、敢陪她玩儿的“”,只有卉儿。

修长的指节轻轻的捏住罹嗔小巧的下颚,罹千帆温柔的抬起儿的小脸,“嗔儿,我很抱歉让你伤心了——但是,”空着的一手拭去罹嗔眼角坠下的泪珠,罹千帆叹了,“你、小昊,还有承鞅,都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让你们受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伤害和威胁!”灭了卉儿的魂魄,不过是他下意识的过激反应,当时的状况,他只能考虑一方。
泛着水雾的眼瞳认真的瞅着父亲,半晌,罹嗔唇边漾起笑涡儿,“爸爸,我明白的。”明白你的苦衷,也明白你的无奈。
罹昊哼了哼,钻回被窝,搂住季承鞅,“那你还哭什么哭?”
“我愿意!”狠狠的冲着罹昊翻了个大白眼,罹嗔故意气他,“你管不着!再说了,承鞅还是个男孩子呢,不是一样哭的鼻涕都流出来?”
“罹嗔!”罹昊果然上当,呲牙咧嘴的喊,像头愤怒的小狮子,“我讨厌你!”承鞅哪有那么丑啦!
“昊……”紧紧的皱着漂亮的眉毛,季承鞅红着眼眶摇头,“别跟嗔吵架。”
罹昊扁扁嘴,不吱声了。
罹千帆平静的看着三个孩子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吵架,眼底熠着深思的流光。
翌日傍晚,憩风谷石楼。
罹嗔欢悦的清脆笑声从阴森冰冷的石楼深处不断的响起,可爱甜蜜的令闻者想要微笑。而反观和季承鞅一起站在水池边的罹昊,他的小脸儿已经冻的发青。
季承鞅把罹昊冰冷的手塞进自己的外套,用自己的体温暖和着他,却还是止不住罹昊越来越强烈的颤抖,“昊,你一定要坚持住啊!还有十分钟,还有十分钟!”时间马上窘了!
“冷……冷……冷死了!”紧紧的贴着季承鞅的身子,罹昊筛糠似的狂抖,“我……我早晚会死在这儿的!”呜呜,他明明比罹嗔要健康啊,为什么他就是受不了冰流石的低温呢!
“昊,”季承鞅急了,“你不可以胡说八道!”
“可是!”呼出一大口浅白的雾气,罹昊的眼睛黯淡无光,“我,我现在真的快要冻死了……”从小到大,他只要一靠近石楼就会冷,快要没命的那种冷!
每年的农历八月十五,都是罹嗔和罹昊在憩风谷里“净魂”的日子。
所谓的“净魂”,其实就是让这两个命格奇特的孩子,在罹远风的指导下习惯冰流石极的温度,并且能够学会以自己的能力来抵御冰流石带来的负面影响。
罹嗔和罹昊的天分很高,才十岁的他们,已经掌握了许多罹族的秘术。唯一中不足的是,无论怎么训练瑚理,罹昊都承受不了石楼的冰冷——在罹昊五岁那年第一次净魂的时候,他甚至因为太过接近石楼而休克!
从那儿以后,罹昊对石楼有了深刻到不可磨灭的恐惧,就算罹嗔怎么挖苦,罹远风和罹千帆怎缅劝,他也不肯再踏进石楼一步了。更何况,即使不进去,他也一样冻的很惨。
他俩正说着话,罹远风抱着罹嗔走了出来,“小昊,时间到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二十岁的罹远风眉清目朗,五俊逸,苍灰的长发编成精致的麻辫,垂在脑后,随着他走动的步伐有节奏的轻晃着。丝绸质地的蓝灰长袍,极好的衬托出他出尘的气质。
“小……小……小叔叔,”罹昊哆嗦的连话都说不清了,“我,我……我很冷……”
罹远风眼光一凛,“小昊,你怎么会冷成这样?”弯腰放下罹嗔,他抬手抚上罹昊的额头,“你不是早就学会‘淬火炼’了吗?”
“没用……”整个人缩进罹远风温暖的怀抱中,罹昊哽着嗓子,“没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今天不论他怎么催动念力,也做不出那个可以给他温暖的淬火炼。
“小叔叔,”罹嗔蹙眉,“你还是快带我们回去吧。我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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