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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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薄的微雪散碎而缠绵的从空中落下,身穿黑礼服的男男神肃穆且忧伤的站在墓碑前,凭吊着刚刚入土的死者。
身材高瘦修长的男子笔直的伫立在墓碑前,怀里抱着不知世事的儿子,手里牵着哭红了眼眶的儿,神情萧索。
“唉……”白发灰眼的老人拍拍列奥波尔德的肩膀,难掩哽咽的叹息着:“莱奥,雪越下越大了,你还是带着孩子们赶紧上路吧。”真是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失去了母亲,唉!
列奥波尔刀愣的回头,黯淡的目光从亲人们脸上一一掠过,悲伤的令人心碎。心脏在胸腔中迟钝的跳动着,每跳一下,就牵起一股簌簌的锐痛。
“安娜,乖哦。”老人温柔的抱起哭的直打嗝儿的小孩儿,轻声的催促着:“莱奥,你到底在发什么呆呢,你不是要赶三点去维也纳的船吗?现在已经两点多了。”
列奥波尔德恍惚的点头表示明白,垂眼看看靠在自己怀中甜甜入睡的婴儿——那张蔷薇的可爱小脸儿,残忍的提醒他,子洛丽塔死于难产的事实。
于是,悄无声息的,阴暗的恨意就那昧无预兆的漫了上来……
深褐的长发整齐的束在脑后,莫扎特伏在书桌上睡着了,清秀的五掩在轻晃的烛影下,即使在睡梦中也舒展不开那仿若上了锁似的双眉。
老旧的木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列奥波尔德脸阴郁的走进来,随手就抓起桌上散乱的乐谱读起来。看了不一会儿,他忽然抬脚狠命的往莫扎特坐着的椅子踹过去。
睡梦中的莫扎特毫无防备的跌坐在地上,整个人痛的蜷缩起来,“唔……”
茫然的睁开酸涩的眼睛,“父……父亲……”干涩的唤着,莫扎特顾不得膝盖的剧痛,赶紧站起来,小脸儿上写满惶惑和惊恐。
列奥波尔德没说话,只是深深的凝视着他。眼前这个才六岁的孩子,身体里流淌着他的血液,继承了他对音乐的热爱——身为人父,他本该觉得骄傲和自豪,然而现在的他,却觉得彻骨的绝望和讽刺——他居然被自己从没受过正规音乐教育的儿子打败了!
就在刚刚,当他的乐谱第三次被退回来的时候,曾经和莫扎特接触过几次的修斯兰乐师,用那足以教他羞愧致死的嘲讽语调丢下一句“做父亲的居然不如儿子”,便扬长而去。
列奥波尔德最初不懂修斯兰的意思,但是当他看到莫扎特所写的乐谱,他就全明白了——在他从没放在眼里的儿子身上,拥有他无法企及的音乐才华!
“谁教你的?”
“……什么?”膝盖的疼痛涣散了莫扎特的意识,迷惘的抬头注视着父亲,他本能的躲避着父亲的目光。
“谁教你这个的?”晃晃手里薄脆的纸张,列奥波尔德难得耐心的问道。
“父亲,是您啊!”脸上绽开明亮的笑容,莫扎特的大眼闪闪发光,“是您教我的!”
“该死!”粗鲁的骂着脏话,列奥波尔德愤怒的瞪着莫扎特,“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个!”他在家里跟他说的话用手指都能数出来,怎么可能教会他这么复杂的音乐课程?
“可是……”委屈的咬着嘴唇,莫扎特哭了,“这真的是您教我的啊。难道您忘记了吗?有次您教安娜谱曲的时候,看我一直站在旁边听,您对我说了句‘莫扎特,既然你站在那儿,就把我说的都记住’!所噎…所噎…我就全背下来了……父亲,我做错了吗?”
定定的看着他,列奥波尔德烦躁的闭上了眼睛——上帝啊,你真是跟我开了一个一点儿也不好笑的玩笑!
于是,在六岁这一年,莫扎特在父亲的带领和安娜的陪同下,开始了他在欧洲大陆上的旅行演出。
十年后。
日的明媚阳光微醺的洒落一身,眉目清俊的莫扎特侧身而立,远远的看着礼膛口正在接受众人祝福的新人——今天,他的安娜结婚了,夫是大主教韦斯特的亲侄子泼鲁,一个很斯文的男人。
“父亲如果还在世,看到这么幸福的,应该会很欣慰吧。”喃喃自语着,莫扎特寥落的摇动着盛有槟的高脚杯。着迷的看着映射在自己修长手指上的动人彩,他心里郁结的感伤却怎么也赶不走。

“沃尔夫,”身穿深红镶金边道袍的韦斯特从后面拍拍莫扎特的肩膀,待他回头,慈蔼的笑了,“怎没去祝福安娜和泼鲁?”
莫扎特微微的欠身行礼,“不必了。有时候,真挚的祝福放在心里就好。”
韦斯特点点头,表示赞许,“那么,我上次提的那件事儿你考虑的如何?”
两个月前,韦斯特陪泼鲁去跟安娜求婚的同时,跟莫扎特提及,想聘请他做自己宫廷乐队的首席乐师——列奥波尔德曾经为了获得这个职位绞尽脑汁。
莫扎特挑眉扬唇,“承蒙您抬爱,我必定尽力而为。”
然而幸福的日子总是稍纵即逝,仅仅九年后,安娜不幸在泼鲁的暴力虐打下死去。而泼鲁这个隐藏的很深的虐待者在他的主教叔叔的担保下,依旧天酒地、胡作非为。
愤怒到极点的莫扎特势单力薄,无法与权倾一时的韦斯特相抗衡,只能选择离去……
莫扎特的沉思中断在丁烯葵的再次演奏中,蕴着薄薄的忧伤和宁静的旋律在狭小的陋室中回荡,编织出一场虚幻而迷离的梦境。
丁烯葵专注在自己眼前干净的黑白琴键,流畅的弹奏着自己所理解的《安魂曲》,脸上有和煦的笑意。
罹昊斜斜的坐在椅子里,蜡烛微暗的光影模糊了他的表情。
莫扎特瞧着眼前的两人,心里意外的没有丝毫恐慌。
该怎么说呢,一般人如果遇见刚才的状况,总归会有两种状况吧:要么难以置信的大笑,要么歇斯底里的恐惧——而他呢,既不觉得这事儿可怕,也没觉得这事儿可笑,反而还有种奇妙的宿命感。
如果他刚才还有些怀疑丁烯葵的话,那么现在,听到他在完整的弹奏他不曾向任何人提及的《安魂曲》前五章,他已经无法不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葵,你的演奏技巧很圆熟。”坦诚的赞着,莫扎特微笑,“你应该弹了很多年了吧?”
一曲既终,丁烯葵回头扬唇,“是,我三岁就开始弹琴了。”
“你的指法已经完到了极致。不过,你要记住,弹琴最需要的是感情的投入——你要把钢琴当成情人,把每次演奏当成一次灵与的契合——你可明了我的意思?”
丁烯葵偏头想了会儿,最后肯定的颔首。
莫扎特还阑及再说什么,喉头突然涌上的一股腥甜逼得他“呕”的一口血吐了出来——随即,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丁烯葵和罹昊默契配合,迅速把莫扎特放平躺倒在上。
丁烯葵还要去打扫地板上的血迹,却被罹昊严肃的制止,“葵,我们不能改变历史。”
“这怎么会改变历史呢?”疑惑的回眸,丁烯葵不解的瞅着他,“我只是想清扫一下地面啊。”
“如果我们不来,这里一样会有一滩血迹,因为莫扎特就是这么死的。你一旦把这里擦干净,必定会影响历史的发展——这个险,你我不能冒。”
沮丧的垮落双肩,丁烯葵下意识的抓住罹昊的手,“我们现在要做什么?”虽然知道是不可违逆的命运,但是他依旧有种无力的挫败感,他真的很难过。
嘘了口气,罹昊拽着他坐下,“只能等他去世了。”
丁烯葵一怔,把脸埋进罹昊平缓起伏的胸口。
昏迷中的莫扎特似乎在做梦,惨白的嘴唇急促的开开合合,一会儿破碎的呓语着,“父亲……请您原谅我吧……父亲……”一会儿哀痛的呢喃着,“不要……安娜……你不要再回去了!泼鲁是个混蛋是个疯子!”他的头狂乱的摆动着,爆出青筋的双手在半空中大幅度的挥舞着,脸上有湿漉漉的狰狞神情。
丁烯葵想挣开罹昊的怀抱,但是挣了几挣都没挣开,只能无奈的看着莫扎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莫扎特终于停止了呼吸。
罹昊镇定的放开怀中因被他施了“眠咒”而熟睡的丁烯葵,稳健的向莫扎特的边走了过去……
——————————————莫扎特之篇结束2007。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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